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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
下午上课四十分钟后陈一才在门口喊报告，他的额头上不知道为啥贴了好大一块膏药，大得把他整个额头遮住了不说，上边还粘到了他的头发，不知道他揭膏药的时候要怎么做。是直接整个扯下去？还是把额头那块的头发剪掉。
陈一为啥要在额头上贴那么一大块膏药呢？他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头痛了吗？
陈青雨想到上午郑与诚他们三个人追着出去，这膏药会不会是郑与诚他们的“杰作？
“好好听课。”周玉邈说。
“啊……”陈青雨反应了一下说，“好的，我会的会好好听课。”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课，陈青雨赶紧从他的课桌深处找寻历史课本，好一会儿才把破破烂烂的历史课本刨出来。
他打开课本，忘记历史老师讲哪里了，也不能说忘记吧，只能说他根本就没听历史老师讲过课。
陈青雨历史书上的笔记不多，他翻了翻，就一个插图旁边标着“这个人长得真奇怪”，书角一张叠一张地卷起来，烂得起了毛边，他的历史书很像历史书，很有历史感。
周玉邈看着陈青雨的历史书，轻轻地叹了口气。
之前周玉邈不是没有看到过陈青雨的书，起码他见过陈青雨的数学练习册，只要是陈青雨的书就都是这个风格的，都很有历史感，可是之前周玉邈没有叹。
他只是嫌弃地皱起了眉，让陈青雨离开他的视线，现在却发愁地叹了口气，好像陈青雨变成了他的责任一样。
这对于陈青雨来说是好事吗？
历史老师走进教室。
历史老师老是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就没见她的眉毛什么时候舒展开过，小小的个子，深深的哀愁，说话时有些字前后鼻音不分。
她站到讲台上，哀声叹气地说:“都上课了，看看你萌在干啥，老师不来就不知道预习吗？你萌亢（看），就连陈青雨都知道拿出来历史书打开了，你萌还不知道努力。”
大家都看向陈青雨。
陈青雨的脸刷得红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他打开个历史课本也用得着老师说一嘴吗？跟周玉邈走得近了之后，聚光灯往他身上打得有点太勤了。
“我商这番话的重点是让你萌好好努力，你萌不要搞错重点。”历史老师拿着历史书比较硬的一边用力地敲讲桌，以达到惊堂木的效果，“你萌要努力学习，而不是去亢陈青雨，都去亢陈青雨干啥，他脸上有历史书吗？”
大家赶紧低头哗啦啦地翻书。
陈青雨会舒了一口气，希望赶快讲课吧，不要再提到他的名字了。
历史老师开始讲课。
“做点笔记。”周玉邈对陈青雨说。
“噢，好。做笔记。”陈青雨在桌洞里翻找笔。
他找到半截铅笔，可是没有头，也没有削铅笔刀，他又找找找，找到了一根碳素笔，没水了，最后找到一根圆珠笔，没有笔珠了，漏得哪儿都是蓝色的笔油。
陈青雨慌忙擦笔油，历史老师讲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书本上多了一根碳素笔。
陈青雨顺着那支送笔的好看的手看过去，周玉邈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低声说：“听课吧。”
“噢噢，会的会。”陈青雨认真地点头，认真地拿起笔，认真地看向历史老师。
战争甲，战争乙，战争丙……打了好多仗啊……过去的国家真惨……历史老师的眉毛又皱到一起了，两个眉毛之间有好深的一条沟……晚上吃什么呢？有点饿了。要是能吃排骨就好了，喝牛奶燕麦粥也很好……
下课，周玉邈说：“我看看你的历史书。”
陈青雨睁大了眼睛，心虚地说：“啊……没有这个必要吧……”
周玉邈看着陈青雨，不容拒绝地说：“拿过来。”
陈青雨很艰难地把书放到周玉邈桌上。
“打了好多仗啊……过去的国家真惨……历史老师的眉毛又皱到一起了，两个眉毛之间有好深的一条沟……晚上吃什么呢？有点饿了。要是能吃排骨就好了，喝牛奶燕麦粥也很好……”周玉邈低声念了出来。
陈青雨低着头，感到十分羞愧，他浪费了周玉邈的碳素笔和叮嘱。
周玉邈把陈青雨的历史书扔到陈青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你确实不适合上学，侍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陈青雨感觉到周玉邈生气了，他一下子给吓住了，特别害怕周玉邈生气，怕周玉邈对他失望，虽然对他失望的人太多了，但他现在最怕让周玉邈失望，怕周玉邈讨厌他，虽然现在计厌他的人多了，但他现在周玉邈计厌他。
“对不起……”陈青雨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上高中以来就没听过课，走神走习惯了，一时之间没改过来，听着听着就又走神了，但是这一节课已经是我上高中以来听的最多的一节课了。”
“那恭喜你了。”周玉邈冷冷地说。
“对不起……这是个开始，我以后每节课都会比前一节课听得更多一点的，我一定会进步的，”陈青雨焦急又诚恳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一定改。”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妄图想要插手别人的人生。”周玉邈说。
“不不不……你没错，你特别对，我的人生特别需要你插手。”陈青雨说。
“我不想勉强你。”
“不不不……就是该勉强我，我就喜欢你勉强我。”
“你何必呢？”
陈青雨忍不住又要热泪盈眶民。
周玉邈大约是发觉了陈青雨要落泪的趋势，左右看了看，说：“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教室，你想让所有人看你哭吗？”
陈青雨赶紧绷着脸使劲儿憋着。
他也发觉他有时候挺爱哭的，总觉得悲伤那么大。
如果一个女生哭的话，还显得挺柔弱挺惹人怜爱的，陈青雨一个长得不秀气的男的哭给人的感觉就挺腻歪了。
陈青雨明白这个，可他还没到顾得上脸面那个层级，悲伤的情绪一上来都控制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陈青雨虽然长得很男的，但是没啥男子气概，内里不是啥正而八经的男子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陈青雨挺爱哭的。
这会儿他为了不让周玉邈生气使劲儿憋着不哭，能感觉眼泪在眼里打转，但他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为此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上下眼皮一合就把欲掉不掉的眼泪给挤下来了。
周玉邈可能是怕陈青雨哭出来给他丢脸，毕竟同桌兼邻居是个爱哭的男的也不是个很光荣的事儿，于是他缓和了语气说：“如果你想听我的，那就下节课好好听。”
“那你还生气吗？”陈青雨问。
“我没生气。”周玉邈说。
“你生气了，平时你说话都没表情，很偶尔的还会笑一笑，刚才你都摔书了。”陈青雨说。
“可能是有点生气，因为你上课的结果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周玉邈说。
说这话的时候周玉邈没叹气，可陈青雨听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很像叹息。
“下节课我好好听，你别生气了吧？”
“嗯，不生气了。”
陈青雨感觉他眼眶里刚才还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像退潮一样一下子就干涸了，他心里也开心了。
周玉邈不生气了，真好。
第二节课是政治课，陈青雨听得特别认真，虽然经常跟不上趟，但他听到耳朵里的就赶紧往书上记，多少记点，多少看上去是在学习。
抄啊抄，陈青雨抄得手都快要抽筋了，抄得书上乱七八糟，好些字刚写过去再回头看他就不认识了，有些字听不明白老师念的到底是哪个字他就标拼音。
学习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他不过是手抽筋，脑瓜疼，整个人很晕乎而已，下课之后他还好好活着呢，所以学习是个还挺不错的事儿。
下课后周玉邈说：“我看看你的政治书。”
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台词……
陈青雨很怕面对熟悉的结果，双手紧张无措的搓揉着政治书的书角：“要不还是先别看了吧，我回家之后再完善一下政治笔记。”
他相信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也许还有机会再挽回一下。
周玉邈看着陈青雨，不容拒绝地说：“拿过来。”
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台词……
陈青雨把政治书放到周玉邈的桌面上。
周玉邈看着陈青雨的政治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越看眼神越暗淡，越看叹息声越多。
陈青雨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可能真的不是上学这块料，要不就去端火锅盆子吧，端火锅盆子也许也能来看周玉邈，挣钱了还能时不时给周玉邈买个雪糕什么的……
陈青雨越想越投入，仿佛他已经站在火锅店里端着火锅四处跑，仿佛他已经把他给周玉邈买的雪糕骄傲地送到了他手里……
周玉邈最后叹息了一声，合上了陈青雨的政治书，疲惫地捏着紧皱的眉心，过了一会儿，周玉邈舒展开眉头，看向陈青雨说：“挺好的，很不错，有进步，保持着这个趋势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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