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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
黎司暮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今晚没有以往都有的悠扬琴声。
从落地窗旁吹进的晚风轻轻扬起白色窗纱,晚风比以往的都要燥热许多。
没来由的烦闷感让他将整个窗户全部打开,冰凉的玻璃贴在手心,顺着血管向下平复。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事实上,他对那个男人有印象。
说起和路星沉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在什么节目里。
他之前厌恶路星沉最多的一点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废物人设,以及他对他肆无忌惮的挑衅。
而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惊鸿一瞥——
那是在他常去的一家酒店,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去,而是因为需要应酬。
他知道那家酒店里鱼龙混杂,酒桌下的交易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去那里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喝了一点酒便借口上洗手间,在经过一间包厢时,从半开的门里,水晶灯折射的光芒下,他无意间瞥见了一张漂亮的脸。
兜帽软塌塌地堆在那男生半长的头发后,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里,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唇角的笑意像是讽刺也像是兴味。
他像是没骨头一般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高档的米白色桌布被他的鞋子沾上了一点黑色的印记。
旁边分别坐着一两个男人,兴奋地涨红着脸跟男生说着什么。今晚在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是其中的一个。
这样的场景黎司暮不是第一次见。只是很少见的,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像个大爷一样等着其他人给他倒酒。
当下也就是冷冷地别过眼,他无意去评判别人什么。
但是,当发现后来这位长相让人难以忘怀的男孩居然是与他们同时出道的偶像,心底终究带了点鄙夷的。
谁知道,他居然还阴差阳错成了自己的对家。
如果他有实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废物一个,什么都不认真做。
一开始,得知路星沉也被提名新人奖的时候,他是相当恶心的,如果这人真的把他比下去了,那可是奇耻大辱了。
即使后来他还是听了那首提名的歌,说实话,并不像网上大多数人说得那样糟糕,反而是相当打动人心的。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路星沉的挑衅和成为他对家的事实。
他压根就没在乎这件事,因为一个只有黑红名声的人,再怎么和他相提并论,最终也只会衬托出自己的能力。
可他没有预料到后来的发展。
他们的关系居然慢慢地在从敌对中崩塌。
前一阵他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关系让他感到了一丝愉快……他伸出手握成拳砸了一下玻璃。
他不想相信路星沉是靠别人上位的人,可是那些场景又是他亲眼所见。
路星沉和几个比他大将近二十岁的男人一起喝酒,难道还能有其他隐情?
疼痛让他感到清醒,是了,路星沉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可是他故意无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星沉说得对,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没错,不可能。
他对其他靠关系上位的人无感,可如果是路星沉……他很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刚刚那个男人深更半夜拎着酒来找他……
黎司暮握紧拳,手指深深地蜷入手心。
转瞬间,他松开手,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是死对头,路星沉不是说过了,这一点不会变。
*
路星沉从头痛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闹钟,正好十一点。
手机通知灯闪个不停,划开来,20多个未接电话。
没有黎司暮的。
这是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难道他早上直接敲门了?
之前送他去公司,都是给他打电话,他才会从家里出来。
他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无所谓,本来也没想坐他的车。
昨晚只是顺路方便罢了。
他环视了房间一圈,李哥已经走了。看来他昨天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是他把他放到床上的,这么多年,李哥一直像亲哥哥一样给了他很多照顾,甚至比他亲哥哥更甚。
当然,他知道这种关照不是有来无回的。
昨天他过来又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些老板都是怎么想的,就觉得找他哥祝星擎不够分量,非觉得通过他才能讨好他父亲。
他因为这事跟他父亲吵过几次,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反而被他哥知道后记恨。
他已经尽可能地疏远他们了,他父亲却始终觉得亏欠了他,于是尽可能在各个方面都考虑他,就像他说他要进娱乐圈,他也毫不犹豫地同意并想要给他安排人和资源。
只不过他拒绝了。他的确是想进娱乐圈,但现在这样非他所愿。
后来那些人总是找他一起过去喝酒,他也不再拒绝,反正喝酒,跟谁喝都一样。
听他们的交谈,也总能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的内幕消息。
挺好的。
路星沉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般蓬乱的头发倒了杯水,手扒在缝里霍地拉开了冰箱门。冰箱里什么都有,唯独缺了他常备的橙子。
头更疼了。
他想起晚上还有一场宴会要参加。
几乎一天没吃饭的路星沉穿着有些发皱的西装跨进宴会厅。天际的宴会他很少出席,但这次老板明令要求他们团必须都要到场。
一进场,金色的闪灯晃得他有些眼晕,米色桌椅间立着一些眼熟的人。大厅里的白金立柱折射出晶亮的光泽,映在香槟色的液体中,觥筹交错间,路星沉快速地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北——”他刚一出声,一道影子横亘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路星沉。”
他转过头来,一个娇小的女人瞪着他,脸上混杂着怒气与怨毒。
路星沉没说话,他在思考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下一秒,一杯液体猝不及防地向他的脸上泼下。
耳边响起了周围人的惊呼。
脸上的冰凉感和气味让他知道,是酒。略带淡黄的液体顺着他立体的五官迅速滑下,滴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悄然无声。
他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
那女人指着他的鼻梁道:“路星沉,你给我收敛点,再让我知道你勾搭了不该勾搭的人,我弄死你。”
路星沉冷冷一笑,也没接身边人递过来的手帕,全然不顾自己脸上的狼狈,右手利落地擒住眼前的这只手,狠狠往前一扯,只听到那人一声痛呼。
“你哪位啊?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找茬也找不对人,难怪看不住人呢。”
“你!”
余光瞥见一个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正是昨晚找上门喝酒的李哥。
“对不起,小路,你先放开她吧,是我没看好人。”
路星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凭什么?她泼了我酒。”
“小路,都是误会,哥跟你道歉。”
“是‘她’泼的酒。”
“扬扬,快道歉。”
“什么?你让我和这个贱人道歉?抢资源又抢人……”
路星沉自始至终抓着她的手腕,耳边响起两人的争执,但他并没有再听下去,眼神已飘上了二楼,暗影里站着一个人,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裁剪完美的服饰衬托出养尊处优的气质,即使离得远,也能看清他脸上恶意的笑容。
他心里顿时了悟,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很可笑,重重甩开那只手,也不管女人直接被他甩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跟着看到他出事就跑来的顾北川离开。
顾北川快步拉着他到一个角落里站定,将他脸上的残液都擦干净,露出一张恹恹的冷白皮。
路星沉古怪地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顾北川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起纸巾,“你没事就好。”
“嗯。”路星沉放下心来,要是让他仔细解释,他完全不知从何说起,他家里那一团乱糟糟的事情,“也没什么,就是我弟搞的鬼。”
“你还有弟弟?”
“我还有哥哥呢。”
“没听你说过家里的事。”
“没什么好讲的,我们关系不好,我也不和他们联系。”
“哦,那还挺糟糕的。”顾北川似有所感,“我是独生子,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路星沉耸耸肩,“习惯了。”
“那女的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不会,”路星沉越过人群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李哥,冷冷地掀起唇,“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李哥不会再留她了。”
“你和他很熟?”
“长辈。”
顾北川不再问了,再问下去就触及隐私了。
但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了清晰的思路——路星沉果然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可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放任路星沉被全网黑呢?顾北川完全想象不到。
这也是他觉得最为矛盾的一点。
如果是家里反对他在娱乐圈,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回头,可路星沉明明什么资源都不缺,只是他自己不想要。
如果他家里支持他在娱乐圈打拼,也不至于老板都对他的黑料不闻不问。
真的太奇怪了,顾北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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