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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谭仲康并未察觉夏小初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只是问她这几年过得怎样，耐心倾听她魂不守舍的诉说，偶尔浅浅一笑，往杯中续了水，再徐徐抬头，从容的看着，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夏小初耐着性子，想学他的淡定。他一定想打听焦娇的事，却不提一个字。扪心自问，当初给他发邮件到底安了什么居心？朋友间的相互影响，焦娇那种冷酷分析感情的思维模式，她多少学到了些。
唯有焦娇方能将谭仲康吸引回来，唯有谭仲康回来，夏小初才有机会。谭仲康几时才会明白，他并不适合焦娇。相信挫折方能让男人感情成熟，谭仲康与焦娇的阻隔不是成哲，而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理念。
感情这场逐力，总是谁投入多谁吃亏。
等到谈话的状态合情合理发展到该夏小初提问时，场面显得尴尬。
焦娇的至理名言是，遇到流氓，你要使出更下流、更恶毒的招数，才能得以自保。
如果遇到的是君子一样的谭仲康呢？夏小初无师自通，明知对方不来电，只有做出女流氓的姿态继续维系友谊。问他什么？感情生活？她关心，可他匆忙回来，还有什么可问的，想好奇都没啥新鲜的调调。
好不容易焦娇到了，一口气点了六道菜，她单独应付服务生，从菜单后露出笑脸：“你们怎么不说话？像是相亲，头一次见面，故作矜持？”又翻到最末，“南瓜饼，不要炸得太干了，酥软一点儿，要你们那个大厨做，二厨做的，我可只付一半的钱。再有，三碗龟苓膏，椰汁两勺，炼乳半勺。”
等罗嗦完了，焦娇猛地没心没肺的道一句：“谭师兄，你手上没戒指呢，把夏小初娶了吧！她挑花眼了，水准每况愈下，趁着她还如花似玉的时候娶回家。”
谭仲康对着夏小初歉意的一笑，仿佛是他与焦娇打情骂俏，不小心牵连了无辜，他在替自己人向外人致歉。
夏小初何尝不明白。如果把焦娇比作火坑，正是该把谭仲康推到火坑里锤炼一番，才能有真金白银到手。“谭师兄，她贬损我呢！如花似玉，如花椒似芋头，不麻死你就噎死你！”她很大度的笑着，拍拍谭师兄的肩，“倒是她，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得找个谭师兄这样稳重的男人管管才好！”
谭仲康感激的冲着夏小初一笑，可焦娇的反应只是一瓢冷水。她毫不在意这样的玩笑，既不羞涩也不尴尬，就像聊的是天气，是隔壁宿舍某某在食堂门口摔了个狗啃泥。
焦娇托腮细细打量谭仲康，故作悲哀的摇头叹气：“唉——男人的皮相当真耐用，不像女人老得快。谭师兄，再两年，都不敢和你站在一起了！到时候得称呼你小谭！”
谭仲康细心的用热水给焦娇烫了杯碟碗，倒上热茶：“不会啊，你——你们一直是我心里的小师妹。”
这词句拿捏得真好啊！还心里，哼！夏小初捧着茶杯暗笑，谭师兄当真是从小齐步走的好孩子，一二一，他看的第一本武侠是焦娇推荐的《笑傲江湖》。估计他拿大师兄令狐冲自比，焦娇自然是他痴恋的灵珊小师妹。可是，最后冲哥可是落入盈盈的掌心。
顺风不顺耳，焦娇显然有一说一：“你想想，说啥女人三十一枝花，男人呢？四十还是一枝花！”她又无限老陈的叹口气，“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找个大十岁的，至少他四十的时候，还能齐头并进！”忽然想起，竟不知道家里那个怪物的生辰八字，有没有大上十岁啊。想发短信，忽想起人家目前是残障人士，爪子估计不便回复信息。记下，今晚拷问。她猛然想起，爪子不便，他怎么吃午饭，怎么喝汤？
于是乎，狼吞虎咽，谭仲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顺眼，焦娇仍就不做作，一切娇态浑然天成。
电话乍然响起，谭仲康递上纸巾，焦娇擦擦嘴，一看来电显示，忍不住皱眉。她犹疑片刻，还是决定当着他们接电话。
“成妈妈！”
细碎的苏州话来来去去，大可以在听不懂的谭仲康、夏小初面前旁若无人的说私密话。
夏小初用公筷夹了酒焖汁肉给谭仲康：“欺负我们不懂呢！怎么都听不明白！”
谭仲康回敬了栗子黄焖鸡：“明清时期，苏州是繁华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苏白盛行。”他戴上一次性手套，用蟹夹打理两钳八爪，最是细嫩的肉就在足部。他似乎只留意手里的活儿，耳朵却听着焦娇的表述，在说，与成哲已无计挽回。苏州话实在难学，听了很多音频，就着《海上花列传》参详，好在焦娇是与老人说话，语速不算快。以前，她同成哲吵架，连珠炮似的，那口吴侬软语依旧绵软腻人，唯有面红耳赤的神色才能辨出是在撒气。
该感谢那个疯狂追求他的犹太女孩儿，目的明确，行事果断。“我在学习中文，我希望有一天用你的母语，同你交流。”点醒了谭仲康，焦娇会在特别光火的时候无意识的用苏州话来表述激动的心绪，他太过茫然。
将雪白的蟹肉分到焦娇和夏小初碗里，他慢条斯理取下手套，冲着夏小初一笑：“小初，我侄女想学样乐器，肯赏脸么？”
你想曲线救国？夏小初觉得真正面对时，没有独自在家的暗无天日，是为着猎物在眼前？谭仲康把她们当作小白兔，自比大灰狼？他就不知了，剩女时代的大风向是，大灰狼被小白兔吃干抹净，尸骨无存。“好啊！”
“学费按你的惯例！”
“好啊！”
“时间你定吧！周六、周日都行！”
“好啊！”
恰这时，焦娇也说一声“好啊”，挂了电话，就挥手叫来服务生，也不看菜单，就不歇气的说：“莼菜氽塘片、响油鳝糊、西瓜鸡，出堂！半斤米饭！”
她显然一肚子火气，说得极快，依旧用的苏州话。话音落了，就埋头对付食物，筷子戳得瓷碗作响。
服务生一头雾水，谭仲康才把菜名复述了一遍：“打包、外带。”
夏小初的好心情顿时去了一半，焦娇浑然不觉，鲜嫩的炒毛蟹让人大快朵颐，方才面色和润，想起该招呼谭仲康：“谭师兄，你怎么不吃？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吃苏州菜的。”
“哦，你还记得？”江南菜，他还真的吃不惯，不过读书时大家偶尔出去下一次馆子，他自然替她着想。
“谭师兄祖籍山东，应该喜欢鲁菜，是不是？”夏小初觉得有根小刺在触碰末梢神经，提点她表现一番。她忽然想起山东快书，难道为了献殷勤，她要打着快板儿对谭仲康说啥“表一表山东武二郎”？武二郎，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潘金莲的一片深情啊！不妥，丫自比任盈盈还匹配，怎么作践成潘金莲。
谭仲康那双痴迷的眼在汤碗雾气后锁定焦娇，夏小初恶狠狠的在心里警告，武二郎，你再不迷途知返，我可真去勾搭西门大官人了！
成哲饿到两点半，满心期待的迎来门铃声。可惜，送饭的小妹儿是怨念的潘小初。
马齐铎倒是有西门大官人的福气，被夏小初骂做李娇儿（注：李女士曾经在某一时段是西门大官人的妾）的女人捧着汤碗一口一口喂着她心爱的男人。在耳朵热乎乎时，她也自省了三秒，这，算不算喜新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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