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戒

　　元明国不仅在政治与经济建设上取得辉煌成就，就连其文化事业也是出乎意料的繁荣。因为百姓丰衣足食，无需过分担忧生计，所以茶余饭后的消遣或者说娱乐活动也就异常丰富。一年之中，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有不同规模的庆祝活动，庆祝方式既融入了当地的民俗风情，同时也吸收了外来的文化元素，显得其缤纷异彩，十分特别。
　　元明国的两代君主十分重视国家体育事业的发展，从建国之初开始，国家的体育事业就从不懈怠，蒸蒸日上。尤其到现在东方雨霁执政，更是发展迅速。朝廷所办的武学堂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人才，为国家的建设提供强有力的基础，全国各地的人们不仅注重学习文化知识，也十分强调身体素质，国民最敬佩的往往是文武双全的人，所以国家一些有关体育方面的政策往往能得到人们的支持，得到很好的推行。
　　就在前些年，皇帝下令每年都举行一次蹴鞠大赛，以激励百姓不断强身健体。所谓的蹴鞠大赛，有些像如今的世界杯，均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来参加比赛，一展才能，只是有些比赛规则不同罢了。蹴鞠大赛表面上是一次活动，但实质上也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渠道，往往在比赛中表现突出者能够受到皇帝的封赏，有人从此平步青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元明国的大将，享用一生的荣华富贵。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各方志士都想尽一切办法参加蹴鞠大赛，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受到重用。所以，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热闹非凡，各个队伍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十分有看头。
　　元明国的处处繁荣让我对其君主非常好奇，他是否有什么特异功能，还是他是现代人？国家竟被他治理的这样好！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无论是下层经济还是上层建筑都如此鼎盛，各层的结构都配合的相当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这块大陆还没有统一，依元明国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建造一个统一的国家，开创另一番太平盛世，为什么还会有另三个割据势力一直占着土地不放？
　　难道那个宝藏真的那么神奇，“得宝藏者得天下”，是谣传还是事实，一个宝藏能主宰一个国家的覆灭？还有那个“无怨教”，竟然令元明国如此忌惮，它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在背后掌控着泗水国，以之来威胁元明国，这真的只是一个地下组织吗？

　　“姐姐，明日就是蹴鞠大赛了！”诺儿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
　　“真的有那么好玩吗？”我本身对足球就没有什么兴趣，唯独对篮球一往情深，可惜这儿没什么篮球比赛，诶，现在连篮球都没发明出来呢！
　　“当然啊，听丫头们说明天皇上也会亲自前来观看！”
　　“皇上？”我顿时来了兴趣，早就想一睹其风采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真的吗？”
　　“恩，皇上，皇后娘娘，朝中大臣，王爷，都会一同前去观看，而且家眷也可随之前往。”
　　“哦？那我也可以去看了？”
　　“恩，皇上还要说要看看您。”
　　“恩？看我干嘛？”
　　“姐姐，”她为我系上发带，因天气热，我就把头发束起，不过发式极其简单，一眼望去，压根儿不像一个贵妇人，“您可是从泗水国嫁来的呢，皇上应该看看你啊！”
　　“哦，随便吧。”趁此机会，也好近距离观察这个一代明君。
　　“明天一定会有很多高手来的，那样国家又可以招到许多有用之人了。”
　　“恩？？我发现你似乎兴致很高啊？”我细细打量着诺儿，她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有那么值得高兴吗？你似乎有些等不及了，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人来吗？”
　　“哪里有，”她脸微红，小女儿态尽显，“姐姐你瞎猜了。”
　　“哦？”看来诺儿有心上人啊，而且明天还会来赛场，“那个人是谁啊？”我凑近她，“要不要我帮你牵牵红线？”
　　她脸更加红，像只熟透了苹果，“姐姐，你取笑我！”说完，娇羞地跑出门外。
　　我扑哧一笑，这个样子的诺儿我还没有看到过呢，不过，很可爱。不知诺儿的心上人会是谁，应该也是一表人才吧，诺儿生的如此俊俏，定要有一个与之相配的郎君。诺儿虽然身份不高，但也一定要有一个好归宿，总不能在这个安亲王府待一辈子。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能力，在家中说话尚且没分量，更别说去插手诺儿的婚事了，诶，希望我能够帮到诺儿吧，不管怎样，都要尽力。

　　第二天，整个王府突然活起来般，炸开了锅，一大群的下人都在讨论蹴鞠大赛的比赛事宜，谈得不亦乐乎，有些人甚至都连自己本分的事情都没有做好，出了纰漏。而那些主子们也一改往日的苛刻，突然间好脾气起来，对待这些事情只是简单的责骂几句，余下时间都去聊参与大赛的选手情况了。
　　这个蹴鞠大赛的影响力真够大的，似乎这些人都是疯狂的粉丝，对其着迷。

　　直到亲临现场，我才发现这已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无论是场地的规模，设施的情况，还是观众的热情程度，都让我有些像回到现代看奥运会的感觉，可能科技含量不能比，但是这样的正式还是很少见的。比赛的场地没有足球场那么大，有些像缩小版，没有球门，两边只有两个离地几米高的木板，木板中央有个圆形的洞，大概比球稍大一些，球场周围还插了些小旗，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标志，球场的正对面设立了金碧辉煌的观赏楼，有好几层高，造型也很独特，我估摸着那儿的每一处视角都很好，球场两边还有些简单的房子，大概是为球员准备的。另外，四周还挤满了争相来观看比赛的百姓，有的人带来长凳，有的人扛着大伞，还有的人干脆套着个草帽直接坐在地上，可谓是形态各异，令人目不暇接。
　　但那个球门却让人很纳闷，又不是篮球比赛，架设的那么高，球怎么踢得进去？难道这儿还可以手脚并用？
　　安亲王算是来的较早的，而我因诺儿的催促，也很自觉的随着大队伍一起走。我还从未欣赏过元明国的街景，平时一直都困在王府中，基本上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难得有这次机会，让我对元明国有更距离的接触。
　　虽然视角有限，但是凭感觉知道这个元明国的首都应该比泗水国的大都更加繁荣。
　　因地处江南，所以风景优美，小桥流水人家都隐约可见，这儿的粮食作物产量丰富，所以很多美食都应有尽有。我虽对菜肴没有什么研究，但经过这段在王府的日子，还能尝出这些菜的口味颇有些像淮扬菜。
　　再看眼前的观赏楼，搭建的就像一个高档的茶楼，靠近场地的地方是观看比赛的空间，而远离一些的则作为休息处，不仅有可供人休憩的房间，还有下棋处，歌舞台，以及专门供人聊天的场所，可谓是五脏俱全，活生生的一个娱乐中心。
　　安亲王和景婉嘉在和一些高官们客套，我闲着无聊，就四处看看，最后早早地来到自己应该待在的地方，等待比赛的开始。

　　“姐姐——”诺儿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快——皇上来了，王爷喊您下去！”
　　“恩？皇上来了？”我原本我有些昏昏欲睡，但一听到“皇上”顿时来了精神。
　　“是啊！姐姐，快和诺儿下楼。”
　　“哦。”
　　我一路小跑跟着诺儿，心中七上八下，紧张之余还有一丝期待，终于可以见到这个超级有才的皇帝了！
　　楼下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朝着远处看去，我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瞧，确是有黄色的影子。诺儿领着我绕过厚厚的人群，站到安亲王府应站的那块区域。
　　脚上才站稳，就传来一声尖锐的男声：“皇上驾到——”
　　身旁的人齐刷刷地跪下，场面非常壮观，我顺着人群跪到地上，耳边一阵阵地响亮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像是无数个扩音器般将声音无限放大，这波才平，那波又响，“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被他们震得有些耳鸣，脑袋晕乎乎的，等到自己稍稍清醒时，才发现皇帝那群人已经朝着楼的的方向走远了，我连皇帝的背影都没看见，更别说是他的正面容貌了，气得我有些抓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人才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我也想起来，哪知道腿竟有麻木，又扯着点伤口，一个踉跄，差点又摔下去，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扶住了我。
　　“该死的——”我低声咒骂。
　　“这是该有的礼。”东方雨池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蓦地响起，让我略有些惊讶。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应和两句。
　　“身上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疗养，平时注意些。”他松开手，语气轻轻的，但字字有力。
　　温柔的话语让我心中骤得明亮起来，我看向他，那俊美的脸庞尽在眼前，让我不由得一震，心跳也加快了速度。
　　“恩，我会注意的。”我低下头，以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王爷，咱们快去给皇上请安吧。”景婉嘉亲昵地挽上东方雨池的手臂，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恩，走吧。”他任由着景婉嘉的动作，渐渐离去。
　　我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滑过一丝惆怅，胸口涨涨的，翻吐着酸酸的泡泡。

　　我躺在木椅上，对眼前的食品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人闷闷地喝着茶，比赛很快就会开始，我却因刚才的事情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
　　一旁的诺儿愣愣地看着窗外，几次喊她都没有反应。
　　我顺着的目光的看去，发现她正看的是皇帝皇后所在的那间，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诺儿，在想什么呢？”
　　“啊，”她有些失措，“姐姐，有什么吩咐吗？”
　　“那间屋子里有谁？”我指着那地方，明知故问。
　　“哦，是陛下和娘娘，现在应该所有的大臣都在那儿向皇上请安。”
　　“哦，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怎么可以呢，现在我们怎么可以进去。”
　　“不是说皇帝要见我吗？”
　　“可是，那不是现在。”
　　“哎呀，都差不多，早见不如晚见，不如趁现在一起见好了！”我拉起她的手，转身向外奔去。
　　她急忙想拉住我，但是手劲却没我大，挣脱好一会儿都没有摆脱。
　　“姐姐，这——这不合礼数啊——”
　　“你姐姐我从来就没有合礼数过——”
　　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诺儿的心上人是谁，照理说，那个人如今就在皇帝那儿。

　　我和诺儿就这样硬生生地闯了进去，把里面一大群的人吓了一大跳，原本说话的人也停止了言语，所有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俩。
　　都是生人，唯一熟悉的就是安亲王府的人，至于其余的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一些王侯将相。草草扫过周围的人，然后就被坐在上座的人吸引了目光。
　　他一身淡黄色的长衫，软软地靠在榻上，他五官精致，只不过气色不是很好，像是曾经受过疾病的折磨，嘴唇上有些透明，双眸里似是环绕着氤氲的水汽，挥之不去，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眼里的东西。他似乎比东方雨池还要瘦，可是却仍然散发的威严的气质，让人感受不到那种病态。
　　敏感的我嗅出了他身上的高贵味道，微微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十分恭敬地施礼，
　　“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大胆，竟敢擅自闯入皇上的楼间——”屋内的人重新活过来般。
　　“白盈？”景婉嘉很没礼貌地在这样的场合下直呼我的名字。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谈论我。
　　“奴婢参见陛下——”诺儿慌张地跪下，声音透着丝颤抖。
　　“你就是泗水丞相之女？”皇帝的声音低低的，但却让所有人停止了低语。
　　“恩。”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被吓的缘故，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现在竟然不感觉害怕。
　　“你叫——白盈？”
　　“恩。”
　　“雨池待你可好？”
　　我下意识地看着东方雨池看去，他已从初时的惊讶反应过来，和我四目对视。
　　他待我好吗？好，他对我很呵护，很照顾，时常让我有些小感动，这样怎能不算好？
　　“好——很好——”我冲东方雨池一笑，他有霎那间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再看我时有从眼底流淌出来的温柔。
　　“那就好，元明国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皇上。”
　　“你来这儿可有事？”
　　“哦——”我差点儿把正事忘了，我看向四周，可是似乎没有什么出众的人啊，倒是有一些婀娜的美女，难道是我猜错了？我又细细地打量诺儿，她除了稍稍紧张也没有什么异样。
　　“恩，没什么事。”诶，又捅了篓子。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头上整齐地降下黑线，就连皇帝身旁的皇后也差点儿被口中的茶给呛着。
　　最后，还是皇帝比较镇定，委婉地让我退下了。

　　插曲很快就结束，等到我重新回到位置上时，才发现诺儿脸色惨白。
　　“怎么了？”我关切道。
　　“姐姐，您——您可吓死诺儿了。”
　　“嘿，没办法，我就是这样冒失的，你应该习惯了啊。”
　　“姐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皇上没有降罪。”
　　“降罪就降罪吧，反正我又不是没挨过罚。”
　　“姐姐，”她又紧张起来，“不能乱说的。”
　　“哎呀，你怕什么，我连四十大板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难住我？”
　　“姐姐，你知不知道，那四十大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吞下了后面的话。
　　“那四十大板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支支唔唔。
　　我更加奇怪，难道有什么事情瞒住我吗？
　　“诺儿——”我换上了命令的口吻。
　　她禁不住我的询问，只好乖乖吐出实情。
　　“姐姐，您从来没有受过罚，怎么知道那板子的厉害，不知道曾有多少人把命丢在那儿，就连勇士也不一定能受得了那么多的板子，何况是您呢？那时王爷为留下您的命，迫于无奈，将赐毒酒改为杖责，但就算是杖责，王爷也手下留情了，诺儿亲眼看见那天他对下人有过吩咐，后来诺儿猜想应该是王爷让他们下手轻一些，不能过分伤您，否则姐姐，您想想，您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痊愈，就算是天下最好的药，都不能让您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自由走动啊！”
　　我当场愣住，巨大的惊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张口，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诺儿看得出来，王爷对您有情，受过此家法的人，不死则残。”
　　受过此家法的人，不死则残！
　　不死则残！
　　是真的吗？原来那天的杖责，他早已有过吩咐，那时我心中曾经怪罪过他，怪他冷漠，怪他只会事后补偿，却从不想遏制事情的根本，怪他一点儿都不懂得世道人情，原来，是我错了，是我错怪了他，他早已把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度。
　　的确，我来自现代，从不知道挨板子的滋味，那些下人下手已轻，我就那样疼，若是真的严格起来，恐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姐姐，诺儿真的很感激您，为诺儿挨了二十板子，所以诺儿曾发过誓，此生，就算是舍命也会保护您，所以刚才诺儿才会害怕，害怕皇上会降罪……”
　　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怨天尤人，恨白峰的卑鄙，恨白易的欺骗，恨上天的不公平，让我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身子去寻什么羊皮图，甚至是绝望，对未来的恐慌、那种渺茫曾让我绝望。只是我一直忽略了身边的人，东方雨池，诺儿，其实我一直被爱包围，一直有人在以自己的方式爱护我、保护我，但我却被自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见石缝间的花蕊。
　　“诺儿——”我鼻子酸了酸，其实我也是有依靠的是不是？“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不会再鲁莽行事了。”
　　“姐姐，诺儿……不该说这些的。”
　　“傻诺儿，是我不好，一直看不到你们对我的好。”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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