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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出行结伴去文山
天雨霏霏,这雨落落停停,如此持续了三五日。
已是深秋,宋清闵三人闭关将近五个月。期间,沈麟卫来百雅集帮聂同心取过一次衣物和几次药物。好几次云听都拉着沈麟卫向他打听聂同心的情况,沈麟卫只说一切都好,叫他不必担心,至于那二人何时出关,他也不得而知。
云听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平平淡淡。没了聂同心在身边,他轻松了许多,却也无趣了许多。几日前,路瑞之收了一封信,说是邻国大梁敬王府里有一位小郡主自幼体弱,缠绵病榻,请他去看一看。路瑞之过去担着个悬壶济世的名声,游历行医过几年,后来又回到琼山,过起了隐居生活。云听本以为路瑞之会像从前一样,拒了邀请,不出琼山。却不想,路瑞之这次竟去了。
于是云听便成了留守人员。他自己即没有表现出特别想要一同前往大梁的意思,也没有想要留下来守着百雅集的想法。日子一天一天过,眼见着便到了路瑞之出发的日子,云听将路瑞之送至山下,前来接路瑞之的马车上。路瑞之一手拨开车帘,一张脸心事重重,他多看了云听许多眼,忽然以手捂口,剧烈咳嗽了起来。云听微仰着头,听见路瑞之咳嗽,他心里仿佛揪了一下,开始脑补这一路上路瑞之会遭受的颠簸之苦。眼前不是别人,正是互相照顾了七年的师父。这七年里,前两年是路瑞之在照顾云听,后五年,都是云听孝敬路瑞之。如师如父,在云听眼中,路瑞之几乎就是他的父亲了。
“师父,我同您一道去。”云听一手抓住车壁,一条腿已经登上了车。
“你回去。”路瑞之一把将他打了下去。
“师父?”云听勉强站稳。
路瑞之咳了两声,道:“你看好百雅集,我一人去就行了。你如今的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下了,静静心,好好钻研。”
“可是师父,您此一去何时回来呢?我若不在,谁给您……”
路瑞之偏过脸,强压住了心口泛起的酸涩。云听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他在身边服侍。饮食起居,无微不至。而最令他满意的,当是这孩子谦逊温和,善良慈悲的本性。路瑞之知道,云听是担心聂同心的,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要求云听离开琼山呢?
“此去不会太快归来,为师得安危有敬王府负责。不必再说了,你回去罢。”他放下帘子,果断偏过脸,不再看云听。马车里传来路瑞之不太自然的声音,沧桑中裹杂着压抑,出发吧。
离了这百雅集一老一小,云听独自在药房里可以发呆很久。而时辰到了,他又回循着平日的习惯,去厨房烧饭。一盆菜下了锅,他才想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两盘菜摆在桌子上,品相味道一如往常,可他却吃得不香了。
不过是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又变成了他独自一个,如此而已,怎就叫他无所适从了?这难得的独处机会,成了云听反思自己从前十七年人生的机会。莫不是他从前种种行为,都是为了别人的存在而存在?人家走了,他自己便什么的都不是了?
宋清闵一生致力光耀琼山门楣、路瑞之一生沉迷岐黄之术、丁诗平大抵忙着继承琼山大业、连聂同心也开始了高级武力值修习。他呢,他有什么?
他医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他饭做得好,可也当不了什么大厨;他武力值中等,却在百人大战上还是让人当沙包打;他家世挺好,而有人从一开始就断了他世家清贵公子之路……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又到底要成为怎样一个人呢?
他觉得自己该见一见自己的人生导师,也就是他的舅舅。云听第二日便下山,到驿站给舅舅去了封家书,然他还未等到舅舅的回信,便当先等来了丁诗宁。
是日天朗气清,天高不见浮云。彼时,云听正在药房研读医术。院子空地上吃草籽的飞鸟被脚步声惊起,云听抬眼,便见一身纯白裙装的丁诗宁手执一张帖子,眉宇飞扬,唇角含笑,朝他走来。
丁诗宁当得上这琼山一处移动名景。少女妍丽明艳,身姿姣好,又性情活泼,落落大方,着实令人移不开眼。云听比往日多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翻了书页,温声道:“丁师妹,许久不见。”
自百雅集只剩云听一人起,丁诗宁就没有踏足此处。这着实叫人琢磨不透,依着丁诗宁对云听的喜欢,她当是更加方便来此处与云听培养培养感情才是。
丁诗宁进门,坐在了云听对面的矮凳上,与他开门见山道:“确是许久不见了。此番我来,是替哥哥办件事。”
替丁诗平办事?云听做洗耳恭听状,这倒是头一次。
虽然丁诗宁是来替丁诗平办事的,而丁诗平与云听两人又向来有嫌隙,然丁诗宁此次前来,端的是一副神清气爽,说欢喜难藏也不为过。丁诗宁双手将帖子递给云听,轻声且耐心道:“昨日文山派递来的帖子,说文山派大弟子文华仁,得了心悸之症,常常夜半惊醒,求医而不得。故递了帖子,来请路师叔前去看一看。”
云听和文华仁也是有前缘的,他合了那帖子,道:“真是巧了,竟都择了此时找师父看诊。他去大梁给敬王府小郡主看诊了,丁师兄当是知道的。”
丁诗宁道:“自然,我们都知道师叔不在琼山,是去不了文山的。云师兄也知道,文华仁和我哥哥是故交,文山来帖时,文华仁也捎了封信给哥哥。那信中说,请路师叔前去,是文山掌门的意思。他觉得他的心悸之症,可能和上次在琼山莫名被人在路上打了一顿有关系,大抵是心病,慢慢也会好,不必劳烦路师书跋涉,跑这一趟。”
云听将手上的书翻过一页,唇角旋了丝讥诮的笑,这与他往日温和无害的笑容皆不相同,转瞬又不见了。他停下手中动作,给丁诗宁倒了一杯茶,并不说话。
见他不语,丁诗宁便继续道:“他们师徒虽各执一词。可求诊的帖子毕竟还是递来了,整个琼山除了路师叔便只有云师兄精通医术。哥哥他做不了云师兄的主,要不要去,全看云师兄自己的意思。如今师父尚在闭关,路师叔也不在,朝华殿还需哥哥看顾。是以,他托我去文山代他看望文华仁,明日便启程。”
“所以云师兄意下如何,明日可要与诗宁同去?”
她捧着茶,小口抿着。这些话如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丁诗宁自觉表达得还算讲究,她藏了许多话意,留给云听自己去品。她晓得云听对聂同心是护短的,便不想去挑云听不想听的话说,惹他不开心。
据沈麟卫说,当日文华仁被聂同心打了之后,得路瑞之简单医治,均是些皮外伤,除了一条胳膊脱臼,也即刻接了回去。当夜文山派的人便将这位大师兄给送了回去。也就是说,作为当事人的聂同心一直都没有机会给文华仁当面道歉,解开这怨结。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他真在琼山海选时,就束手放弃,早早淘汰,那他也不会在三派联赛时遇上文华仁,那么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
文华仁的心结不是他,应该是动手打人的聂同心。就算聂同心没有闭关,他当真放心聂同心一人和丁诗宁同行,去文山请罪认错么?
当然不会。
云听合上医书,抬手给丁诗宁又添了一杯茶。水雾袅袅,似被神仙施了法术,飘渺翻腾于二人之间,令彼此看不真切。许久未开口,他略抬眼,眉眼温和不见乖戾,道:“这是我今夏采来制干的荷叶,新做的荷叶茶,你多尝一尝。”他继续道:“丁师兄思虑向来周全,此番能与丁师妹同行,也是机缘巧合,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云听医术有限,未必能药到病除,怕不要辜负丁师兄的期望。”
听闻他要同去,丁诗宁眼睛亮了亮,她笑意初显,道:“尽力便好,师兄不必负担过重。那么,我就回去同哥哥回话了。明日辰时一刻,咱们大门口见。”
“好。”
是夜,丁诗宁屋中灯火通明,一个身影在屋中忙前忙后。门响三声,她从一堆衣服里回头,高声问道:“是谁啊?”
屋外人低声道:“丁诗平。”
“哦,哥哥进来吧。”丁诗宁继续埋头收拾行李,只留了个背影给丁诗平。烛光通明,她桌子上新放的平日里最喜欢的桂花糕居然一个都没吃,丁诗平坐在圆桌旁,目光落在他妹妹忙碌的身影上,丁诗宁性格虽然活泼,但他也很少见她如此开心过。细算起来,她的开心总也和云听有些关系。想到此处,丁诗平不免心中郁闷不快。他清清嗓,道:“你要带多少东西,还没收拾好?“
丁诗宁转身坐在床边,手里不停叠着衣服,道:“我这是出远门,自然要带足了东西。哥哥这时来,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吗?“
“我要嘱咐你的,无非还是平日里那些。纵使你武力值不错,也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时时刻刻,要保护自己。“
丁诗宁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这两件裙装,你带上。既是去文山,也穿得鲜亮点,别总穿那些旧的。“
丁诗宁眨眨眼,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圆桌上放着一粉一黄两件裙装,都是她喜欢的鲜艳颜色,更是时下很流行的款式。前几日她下山时,才在成衣铺子里看到过的。“哥哥不是最不喜欢我在师兄弟面前穿这些颜色鲜艳的衣服,说太过花枝招展什么的么?不曾想哥哥买衣服的眼光这样好,都是我喜欢的。“
丁诗平才有的笑意在脸上僵了僵,他缓缓才道:“出门总得穿几件好看的,别让人家觉得我苛待你。“
“原来哥哥是这样想的,这两件衣服我收了,放心吧,定不会丢了你的面子!“
明晃晃的烛光下,丁诗平眸光复杂难辨。看着自己妹妹笑意纯真,开心得像是个小孩子,他心中忽然泛起淡淡酸涩。这几年,他们兄妹在琼山看似风光,可该吃的苦头也没少吃。若说他的野心是期望给自己求个好前程,一个与琼山前程息息相关的前程,那他对妹妹的希望便是她能有个好姻缘,至少是一个他认可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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