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不过沧海

　　我打电话给Michal，想告诉他我请到假了。
　　电话通了半天，才有人来接。是他公司的秘书小姐。原来他办公时间都把手机转到办公室的桌面电话上。
　　“欧生现在在开会，需要留言吗？”
　　“不用了。”
　　我决定先去了香港再联络他。
　　我换上前几天刚买的白色长大衣，长发散下来用梳子耐心地一遍遍梳到柔顺光亮。然后再淡淡地涂上一点口红。我照照镜子，里面映出来的是一张年轻光洁，充满希望的脸庞。
　　我从床头抽屉里取出给Michal买的礼物，是一枚巴掌大的施华诺维奇的水晶雪花，全球限量出售，要会员才可以订到。我是托了机场免税店工作的朋友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我知道Michal有收集这个牌子水晶饰物的爱好。
　　我打开盒子，晶莹剔透的水晶雪花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丝绒垫子上。我想象着Michal见到时惊喜的表情，嘴角也情不自禁浮上一个微笑。想了想，我找来一支笔，用很细的笔触在盒子的背面羞涩地写上“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果Michal珍视我的礼物，那他一定有一天会了解我的用心。
　　临出门的时候，我喷上他送给我的香水，甜甜的花香飘散在我周围的空气中，Forever and ever，Michal说很适合我。这是他给我的诺言吗？
　　到了香港已经快到下午五点，我决定先上山顶的餐厅订位。今晚是圣诞前夜，想要一起庆祝的情侣一定很多。
　　到餐厅订了位，我找电话打给Michal。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下班，所以直接拨他的手机。半晌，通了，可接电话的还是秘书。
　　“请问欧生还在开会吗？”我现在的粤语已经讲得很流利。
　　“没有，他已经离开了。可能走得匆忙，忘记把手提电话从公司电话转走了。”
　　“那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络到他吗？我是他的朋友。”
　　“或者你打去他家里试一下。欧生应该是回家接他太太去了。今晚公司客户有一个酒会。”
　　仿佛真的有一个晴天霹雳砸中我，我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话筒从我的手中滑落，我要用尽全力紧紧抓住搁电话的架子才不会摔倒。
　　原来，这就是等待着我的结局。两年多来，我一直愚蠢地闭目塞听，不愿去了解黑暗中的真实。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原来只是妄想。
　　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有力气走出电话亭。
　　天际的云霞已经转成了深紫暗蓝，一抹绛红隐在山下林立的高楼大厦上，象跳舞裙上洗不去的陈年酒迹。凌霄阁前的圣诞树还是象去年一样被装饰得金碧辉煌。满树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树下挤满了拍照的游人。
　　我走上观景台，山下满城灯火依旧璀灿，可是没有属于我的一盏。
　　泪水被冷风逼住，没有流出来。我从背包里掏出水晶雪花向山下用力扔去。
　　再见，我的爱。
　　我们永不，永不再相见！

　　回到澳门，小妍关心地问我约会怎么样。我竭力平定心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还好。
　　一面在心里发誓忘记，同时又暗自盼望着他能打来电话。这种心情很奇怪也很矛盾，我却无法制止。
　　半夜里，我几次被自己幻想的铃声惊醒，满身冷汗地坐起来，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里Michal急迫的解释。环顾周围，没有铃声，没有他。只有没关严的窗缝透进如冰冻般的冷风，在小小的房间里恣意徘徊。
　　后来Michal真的有打过几次电话来，我都没有接。有时是小妍接到，就说我不在。有时我一个人在家，就等电话铃一直响。单调的铃声打破屋子里的冷清，一声一声象是响在我的心上。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命令自己不要去听。
　　他打来了电话，这就够了。我不要听到他为了向我解释所编造的谎言。如果谎言确凿地暴露在我面前，我无可选择地会再受到一次打击。就让我尽可能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在心里吧，我不要我的初恋那么甜蜜地开始，却以丑陋的面貌结束。我不要谎言。
　　再后来我只是淡淡地告诉小妍我和Michal分手了，我不想听他的电话。等Michal又打来电话时，小妍帮我接了电话，告诉他我又了新男朋友。之后M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也好，就让他以为是我负了他吧，就让我也这样以为，那么，留在我心里的他没有欺骗，没有伤害，还是那个沉静温和的最初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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