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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苗苗喝了碗粥就跑下山去找她姥姥。
魏凌送她离开,看见庄岩仍旧在院子里,不过这会他终于不再砍砧板,魏凌叹了口气,家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像样的砧板,砍坏了就真没了。
“何叔让苗苗带了好多糯米糍回来,饿吗?要不要热了吃一点?”魏凌看他在簸箕上面铺草药,把剁好的党参都倒进去,好些都滚到边上,魏凌蹲下身,准备伸手去把掉落的都捡起来。
“不吃。”
魏凌撇了撇嘴,自顾自地捡起滚在脚边的参块,等到处乱跑的党参都被拾进簸箕的时候,魏凌的手腕被抓住,“怎么弄的?”
魏凌以为庄岩介意背着人找他的小青梅苗苗聊天,刚想着怎么解释,就听见庄岩咬着字再次开口,“问你,手怎么受伤了?”
魏凌皱着眉,他觉得庄岩今天真的有点吃错药了,他怀疑那袋子曼陀罗不是炖在鸡汤里,而是今天早上被庄岩干嚼了。
“刚刚提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魏凌并不想主动提起刚刚的事,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提着一小桶水摔倒了并不怎么光彩,甚至还有点儿丢脸。
至于手上的伤,好吧,他承认是有挺疼的,手都擦破皮了,渗出了点血丝儿,刚刚爬起来的时候他疼得想掉眼泪,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但魏凌从小体质弱,一点小伤小病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不是什么大事。”庄岩常年拿猎枪和刀,掌心和手指都是茧子,加上小刀常常刮手,手指上全是小疤和磨口,粗粝的触感磨着肌肤,魏凌皱着眉,他将手从庄岩粗糙的手掌中抽出来,庄岩刚剁完党参,手上全是一股苦药味。
庄岩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他的参。
魏凌觉得他的眉间又冷了几分,他真的搞不清楚这个人情绪变化的速度。
然而没过多久,庄岩就扔下手里的参进了屋,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罐黑乎乎的药膏,“手。”
魏凌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庄岩把手里的药罐打开,把褐绿色的泥状膏药涂上去。
魏凌记得这个药膏的味道,“是上次被抓伤时你给我涂的草药吗?”魏凌问。
“嗯。”庄岩的话还是那么少,不过魏凌发现,这厮至少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看起来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魏凌这么想着,庄岩已经利索地将伤口处理好,这种药膏涂上去过了一会以后凉凉的,疼感很快就消了。庄岩怕药膏掉出来,还用洁白的纱布包了两层,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魏凌看着蝴蝶结笑了,庄岩抿着的嘴角也松开,“还疼吗?”
他知道这小猫娇气得很,怕疼,一点点伤口都要皱眉,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皱眉,庄岩心里就痒痒的,既想让他更疼一点,又不想他真的疼得难受。
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情压得他心里烧了好把火。
“不疼了。”魏凌活动了一下手掌,药膏清清凉凉的,已经不碍事,他想了想,终于把憋了一早上的话问出口,“你怎么啦?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梦游了?”
庄岩没看他,嘴里答道,“没有。”
魏凌又解释,“刚刚在厨房我可没有让苗苗给我做饭,是她自己看我煮不好粥才主动帮我的。”魏凌把主动两个字咬的很重。
庄岩看着他。
魏凌举起手,用绑着蝴蝶结的爪子认真发誓,“真的,我没有骗你。”
庄岩抓住他的爪子,捏了一下,魏凌立马疼得嗷嗷叫,“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哥只对你小气。”庄岩将他的手放在掌心,吹了吹。
魏凌正觉得疑惑,想问他为什么,院子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魏凌和他对了一眼,刚刚苗苗走的时候魏凌没有关紧大门,这会儿会是谁来了?
庄岩出了门一看,是个四五岁大的小豆丁。他小小的身体扒在门边,正睁着大眼睛往里边瞧,看见了庄岩两人也不畏怯,就那么望着对方。
很少有孩子一点都不怕庄岩的。
一来庄岩是真的高,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往那些庄稼汉面前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二来庄岩常年冷着脸,别说是村里不怎么打交道的小孩,就算是经常见面的小建华也有点怕他。
但这小孩没有露出惧意,楞呼呼地看着他们。魏凌记得他,好像是罗满子的儿子,那天发现红秀尸体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后来被他婶婶提走了。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魏凌蹲下来问他。
这小孩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那一簸箕的党参,来回看了看,问道,“妈妈在你这里吗?”
魏凌觉得奇怪,红秀不是已经下葬了吗?这个小孩怎么还到处找妈妈?
魏凌看了一眼庄岩,想让他赶紧把人拎回去,这小孩跑到山上来,也是很奇怪,他们两人独自在山上生活,并不想与村民们有什么往来。
“你妈妈不在这里,我让叔叔带你回去。”庄岩上前去拎起他的衣领,没想到小孩一边挣扎一边喊,“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要妈妈,妈妈一定在这里!”
魏凌赶紧让庄岩放下来,小孩这才停止叫喊,但他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望向庄岩,一眨吧眼泪就掉了下来,嘴一瘪就准备哭。
庄岩:“……”
“罗海,你哭什么?”
魏凌才知道这个小孩叫罗海,蹲下来,“你别哭,吃不吃糍粑?又软又甜,哥哥给你热一个?”
就这样,三个人坐在堂屋的小炉子边上,炉子上热了几个糍粑,魏凌还用茉莉花干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茉莉花茶,小罗海吃得沾了满嘴的糯米粉。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妈妈在这里?”魏凌刚刚带他走了一遍屋子,告诉他,他的妈妈并不在他家。
小罗海喝了口热茶,大大的眼睛眨吧了一下,指了指院子里的党参,“妈妈吃的药在你这里。”
庄岩确实是剁了一个早上的党参,党参这东西在乡下并不特殊,随便去山里走一趟,也能挖回来不少,村民家里有这一味药材很正常,它的气味清香,味道甘甜,一般都是用作补脾胃的药材,并不是经常出现在餐桌上。
庄岩出了屋子,将党参拿给小罗海闻了闻,小罗海点了点头,“每次妈妈都要喝这个药。”
魏凌摸了摸他的头,“但是妈妈真的不在这里。”
小罗海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你家里什么药都有。”
魏凌疑惑地问,“还有什么药啊?党参哪里都有的。”
小罗海摇了摇头,“还有那个,”他跑到院子的大门旁边,指着挂在门后的拿袋子草药,“妈妈吃的聪明药也在你这里。”
魏凌这才发现,那袋曼陀罗花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在了院子的大门背后,就在这会才露出了一点,怪不得之前他一直找不到,原来就在平日放雨伞的地方。
原来庄岩真的没有把它们炖进鸡汤里……妈的,还害他扣了半天的嗓子,把鸡汤吐了个干净,浪费!那鸡汤贼好喝的!
“聪明药?”庄岩问了一句。
“对呀,我奶说这就是给妈妈吃的‘聪明药’,因为妈妈一直不聪明,所以才要给她吃聪明药的,就是这个,我没有认错!”小罗海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
魏凌一时觉得不对劲,可说不上哪里不对。
庄岩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你是说,你妈妈一直在吃这个?熬在药里喝?”
小罗海点了点头。
魏凌立马明白,原来罗满子一家一直给红秀在吃曼陀罗果子!魏凌颤着嗓子问小罗海,“那几天……你妈妈睡着的那几天,你有发现什么吗?”
小罗海吃了一个糍粑以后就不再吃了,只是眼馋看了几眼温在上面剩下的糍粑,“我看见妈妈躺在地上,以为她睡着了,她在家里经常这样睡着。”
魏凌又拿了一个喂他。
“睡地上吗?”庄严开口问他。
小罗海点了点头,仿佛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嗯!有时候睡在地上,有时候和小黄鸡一起睡,有时候和小花猪一起睡。”
“小黄鸡?小花猪?”
“对呀,就在后院。”
魏凌和庄岩听后沉默了。一个人和家里养的家畜一起睡觉,那还是人吗?
庄岩想起村里关于红秀的那些疯疯癫癫的闲话,这么些年来红秀并不经现在人们的视野,但是每次都会传来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说她闹着回家,吵吵闹闹,又说她经常把人认错。
罗家一直在给红秀吃曼陀罗果子,怪不得一个好好的女人会变得疯疯癫癫,连人都会认错,罗家为了防止红秀逃出黑土村,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法子!
魏凌顿时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过阴毒,虐待妇女不说,甚至还草菅人命,简直就是社会败类。
庄岩把小罗海送下了山。
原来今天是红秀的头三,罗家的人去红秀吊死的地方烧纸钱,小罗海也跟了去,走在半山腰的时候自己跑了,他奶到处找人,见到庄岩将人带了回来,赶紧把人拉过去,“死小子,让我好找!再乱跑就把你吊起来打!”
村里人都不待见庄岩,罗家奶奶也是,极不乐意小罗海和他混在一处,因此将他揽过去以后揪了他的耳朵,庄岩毫不在意,将人送到以后转身就走了。
小罗海还想追上去,罗奶奶将人提回来,勒令他不准靠近庄岩,“再去找他今晚别吃饭了!”
小罗海只得乖乖地跟着下山。
庄岩回屋的时候看见魏凌正坐在枣树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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