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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
天气渐渐有些冷了,而我还没有适合的外套。以前的那件夹克已经破旧不堪,况且跟严菁菁上次陪我买的长长的休闲裤不甚相配,所以我只好仍然穿着那件天蓝色的长袖衫和休闲裤。休闲裤太长了点,裤脚经常落到脚后跟下,时间一长,就被踩得面目全非了。所以穿起来就显得有些邋遢。
我要继续穿这件裤子和旅游鞋,就必须有件与之相配的休闲外套,但这对我的财力来说,很难办到,因为这两个月我已经超支太多。
上次听我说要买秋衣秋裤,陈阿姨说她有熟人卖这个,可以帮我买,说不定能便宜一点。我就让她帮我拿两套。第二天她拿来两套,说一套给李凯拿的,如果我多要的话,她再去帮我拿一套过来,说一套三十块钱,看我买不买。
我拿起看了看,有点厚度,手感还好,看着还行,但确实贵了点。
见我犹豫,陈伯伯在旁边说道:“质量好得很,绝对没有问题,上次我跟李凯他爸拿了一件,质量没这个好,都花了28元,你要闲贵,拿一件也行。”
“那就拿两套吧,反正需要,看着还好。”说着我给了她60块钱。
后来仔细一想,讲讲价,六十块钱三套完全可以拿下来,李凯那一套算是我给他买的了。
第二次他们又听说我要买皮鞋,马上又来劲了,说正好李凯他爸有双刚买的皮鞋穿不了,可以很便宜给我。饭还没吃完呢,陈阿姨就兴冲冲地跑到房里把皮鞋拿了出来。我一看,那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的皮鞋,分明是给我定做定买的,所以坚决没买。连李伯伯都拍胸脯了说绝对保证质量,我都没有应口。
我就闹不清他们家倒底是干什么营生的,住的房子有模有样,三室一厅,加上个卫生间和厨房,也算十分宽敞。浴室里还有热水器,坐便桶,只是从来没见他们用过,可能是电费太贵吧!李伯伯说是在对面的水泵厂工作,还每天规规距距地去上班,只是一群工人,走起路来懒洋洋的有气无力,没有一点生气,可能也是厂里的效益不景气的缘故。
每到周末,两口子也不打牌。李伯伯跟着一群人去钓鱼,每次都有收获,两天钓的鱼够我们吃一星期;陈伯伯总要在周六的早晨去一趟市里,不知是干什么,好像是卖几只鸡啥的让人搞不明白。以前问过李凯,答得也挺含糊,没弄明白。
这附近的人家十有八九的都有学生住在家里,一个两个或八个九个不等,房子多就多招,房子少就少招,反正赚的都是学生的钱。
自从闹过一回后,李凯老实了一些。那天中午睡觉的时候,我跟他重申了我的观点,房子是我租的,使用权在我手上,至少大部分的使用权在我这里,以后什么时候睡,我说了算。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一般晚上我都会定时睡,也就11点半。跟我合作,大家可以相安无事,我还可以指导一下你的学习,要是再无理取闹,大家颜面都不好过。
他听着听着,没作声,算是默认,并且起身说以后中午在他妈妈那边睡,我说那敢情好,可以让我睡个安稳觉。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权益你要是不争取,人家占着还觉得自己有理。就像中国的钓鱼岛,明明是你的,你要没什么作为,不声张主权,人家就把太阳旗插了上去,并且还要对你国内民众的愤懑情绪指手画脚,厚颜无耻地要求当局政府约束民众的过激行为。
人都这个德行,得寸进尺,你让他一尺,他吃你一丈,吃得还满口仁义道德,冠冕堂皇,不知羞耻得很!
跟李凯的过节算是摆平了。剩下的严菁菁,在接下来的一个中午,吃完饭,抹完嘴后,刚准备起身离席,被她叫住。
“孙儒明,先别睡,中午我们陪你去买衣服。”
我一愣,望着她殷实得有点过分的脸不知所措。
这道弯弯实在难转,比她往我课桌里塞饼干鸡蛋或者出奇不意地给我买个日记本,再或者给我弄来个高晓嵩的专集来还要令人费解。
“买什么衣服?”
“外套啊!看,天气都转凉了,你还穿得那么单薄。”
说完,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我,厚实的下巴往下抻了抻,红红的弧线优美的嘴唇抿了抿,两只手伸直了交叉在一起左右晃动,早晨洗过的头发镜子一般挂下来,拢着不算白但红扑扑的鹅蛋形脸庞,显出她的油润和健康。
这个女子,真的很不一般,至少在我来到这个世界18个年头的时光里,还没有碰到过这么一位直白和娇憨的女孩。我弄不明白她对我的感情。是的,她对我很好,很主动很热情地表达着对我的好感,给我买东西,常常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毫不吝啬她的钱财和感情,但是,里面也可能掺杂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嫌疑,这种嫌疑跟李凯他妈帮我洗衣服、请我吃饭甚至晚上还煮夜宵给我吃的动机很接近,这种动机和她的感情掺杂在一起,令我难辩真伪。
一般来说,男生和女生之间相处,以男生主动的居多,女生多处在被动的主动位置,如果女生对那个向她大献殷情的男生有意思,至多在收到男孩的好感后表现得积极一些,但也不至于反客为主,有是有,但多为少数。看来严菁菁是属于那少数中的一员了。她的这种做法真的让人倍感新鲜,以前不管是对馨儿,还是对任思雨,我的主动应该是在先,她们尽管反应积极一点,但还没到她这种频频给人惊喜和莫名感动的地步。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那种喜欢渗透到一个人的每一个生活细节之中,她需要什么,她有什么困难和难以起齿的难言之隐,你眼睛一瞟,就看得雪亮。
我跟馨儿之间就有这种极其微妙而又敏感的高层次的触觉神交。
就在我跟她之间的关系缓慢进展的时候,一天傍晚,在外面吃完饭的我回到座位。馨儿正好也在教室坐着,像往常一样我过去借桌布,其实我不一定非得找她借,我前后桌都有桌布,我没必要这么舍近求远,只不过是想找机会跟她说说话而已。
我发现那时,已经到了一天不跟她讲点话,点心里就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她翻开桌子拿出桌布递给我,嘴角蝴蝶翅膀一样翘起,似笑非笑的样子,眉弯眼顺,盯着桌面,从嘴里轻轻地蹦出个字眼:“给。”
我仔细地看了看她,记住她这一天的青春和美丽,记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令我眩晕的馨香,记住傍晚的霞光映照着她的倩影带给我的异样舒心,好在这一天见不到她的日子里细细品味。
接过桌布后我顺口问了一句:“来这么早吃了饭没有啊?”
“没有。”
说完她低下头,浅浅地一笑。
那时我跟她的关系还不是太亲密,甚至在我们的心里,可能还没有形成相互引为朋友的概念,总之,只是比一般的同学关系多一点点的友谊。所以我没有深问,没有问她为什么没吃,我只是以为女孩子因为担心体重上升的缘故,节食而已。
当时班里很多女生晚饭只是简单地吃一张煎饼,再喝点开水,就打发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是因为没有生活费了而在挨饿。过了一会儿,前面有几个女生从外面带来香喷喷的炒粉,坐在座位上吃,香味很诱人,连吃了饭的我都不免口舌生津。她们在前面又吃又喝又闹。
我并不经意地回头,瞥见了这样一幅情景:穿着白衬衣、往日声色灿烂的馨儿,正蔫蔫地趴在桌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胳臂。我立即明白过来,她不是在节食,而是真的没有饭吃了。我的胸口顿时就抽搐了一下,有点酸涩,有点刺痛,像蜜蜂蜇了脖颈一样。
我暗骂自己大意了,怎么没有问清楚她为什么没有吃饭。所以立即跑下去,准备去校外的馆子里给她叫个尖椒炒肉丝什么的,虽然我手头也并不宽裕,但这一点钱还是舍得的。
我急匆匆地往外赶。夜幕已降,迎面而来是如潮的上晚自习的学生。我左冲右突,终于来到校门口,看了几处馆子,都是人满为患,我心里很急切,必须要快,否则教室去的人多了,不方便我把饭递到她的手上。
从内心来说,我还是相当胆小的,我怕别人说闲话,但我又确实欢喜她。我不喜欢这种欢喜的感觉过早地曝露,包括对她。我来到一家学生稍微少一点的馆子,点了一个尖椒炒肉丝,说要带走,让老板快炒。那个胖胖的的老板忙得就差,恨他爹娘怎么没给多生一双手脚了,满脸满身都是油汗,手脚不停地在锅和调料之间来回。
听到我的吩咐,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让我稍等。我就坐在门口的桌子那里等,望着门口穿梭不息的学生发呆。就在我等得心急火燎之时,忽然一个非常轻柔美妙的的声音,在喧哗的鼎沸声中破空而来,像我小时候往河里扎猛子一般准确无误地锲进我的耳膜。
“孙儒明,你还没吃饭呢?”
我想名字这个东西真是个好东西,它就像长在每个人身上特定的密码,不管有多少嘈杂的干扰,在芸芸众生为生活而狼奔豕突的过程中,竟相放射出的干扰源中,针对你的那一部分始终都是你的,不会发生一点意外传错的事故,除非两个密码重复而人又恰好同在一处的时候,又恰巧被人叫到的时候,才会有短暂的误会。我寻着美妙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任思雨一脸的亲切和妩媚。明眸善睐,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最适合不过的。
我突然有点振奋起来,心里好似一股清泉流过,好像这是我们三一文科班的美人班长,第一次给我打招呼吧!我很腼腆地应了一声:“哎!吃过了!”
“吃过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疑问掺合着惊讶,豆子一样从她小巧的嘴唇间,霹雳哗啦地蹦出来,把我砸得措手不急,一时语塞。
“那……那个,是这样的,我还有……有点事……。”
“你给人带饭呀,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说着她就神气活现地走了。
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幕色中,我突然一阵恐慌。我为什么要给馨儿买饭?在她都不知情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人家会怎么看?是的我喜欢她,这可以解释一切关心和暧昧的举动。
但是,她喜欢我吗?不知道,我们现在连个正式的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比普通的同学关系多一点交往,我这么做别人会怎么看?她又会怎么看?她会接受吗?如果她不接受我又怎么办?脸面丢尽?从此在班里抬不起头来?被人家骂赖□□想吃天鹅肉?
都有可能!天啊!怎么这么可怕!我吓得浑身颤抖。趁老板没注意,我一溜身逃了出来。在学校的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才忐忑不安地进了教室。回到座位,扭头一看,馨儿已不知道何时出去了。刚打开桌子,任思雨就在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她问:“怎么没看你给谁带饭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人家带饭?”
“切!我怎么知道?那你吃了还一个人蹲在人家馆子里干什么?”
“那……那个,我坐下休息一会儿不行?或者等人呢?”
“行了,行了,不跟你撇了,算我问错了,好吧?”
“那你怎么那么问?好象我合该给人带饭似的!”
“还不是呢!看你天天早上都给你前头那些人带早餐,人家都拿你当伙计使了!”
“怎么?是不是看我没给你带,你心里别扭啊!”
“哪有啊?再说也没资格别扭呀!”
“你越说越离谱了,带个东西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那些可都是你的的姐姐妹妹呢!”
“你还真会扯事儿!行了,行了,明天早上我给你也带一份,行了吧?”
“那可不敢劳驾哟!”
说着她就埋下头做题去了。
我回转身,一思量:嘿,带个早餐也带出事儿来了?
过了十来分钟,馨儿手里拿了一打饼干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我心里暗叫,幸亏没帮她把饭买来,人家哪里是没钱吃饭,只不过是不想吃罢了。
现在肚子有点饿了,买点饼干充充饥而已。万一我给她买了,正好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在,她旁边的同学又都到了,我是给她放到桌子里呢,还是不放呢?
放了吧,她回来买了饼干,惊讶地询问谁放在她桌子里的香喷喷的尖椒炒肉,同桌告诉她我买的,旁边一堆女生一起惊叫,马上就会给传得沸沸扬扬,那到时我是钻地洞呢,还是找个窗户跳出去啊?要是不给她放到桌子里,她又买来了饼干,那尖椒炒肉丝只能我自己吃了,那不得把我给撑死呀!
买了不好,不买呢,嘿嘿,不能表达我对她的关切。我所想要的结果是,我给她买了,教室里又恰好没几个人,她也不要乱声张,要感激就在肚里感激吧,我只要让她一个人知道我的心而已。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错了,应该买。第二天早自习刚下,我刚准备出去过早,任思雨过来低声问我,旁边站着馨儿,
“孙儒明,你身上有没有多的钱?”
“有啊,你要多少?”
不等她说出那一个借字,立马就表明我的态度。我知道一个女生要是找男生借钱那肯定是相当难为情的,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找一个男生借,而是跟她关系不一般,相互可以坦城相待、能够充分予以信任的人,我为这一点而感到高兴。高兴她能把我当成不一般的朋友。
“两块就行。”我没有多问,立马掏出两块钱递给她。
“谢谢啊,过两天还你。”
“不客气。”
我站起身,随着人流出去了。我看到在前方,馨儿形影不离地拉着她的手在诉说着什么。我知道了结果,不是任思雨没钱,而是馨儿。馨儿打算她有钱的,下课的铃声一响,她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座位跑到任思雨那里借钱。而思雨是走读生,一般也就拿当天早上的早餐费,怎么有钱借给她?所以来找我。
我真的要感谢任思雨对我的这份信任,我很高兴借钱给她。我又有点埋怨馨儿,没钱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这不见外了?何况在她和任思雨之间,首先跟我有来往的是她。可这又要她怎么说呢?我连请她吃一顿饭的胆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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