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人间世

　　许糯有时候觉得相声演员对词写本子就很有意思。

　　某一天她休班在家，手机没有响，一切风平浪静，她想安安静静在家看会儿书，但是孟鹤堂和周九良在屋里对词，她就不去打扰，抄着书往客厅沙发上那么一横躺。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乱哄哄的，然后周老师从墙边露出半个身子来问她：“许医生许医生在吗？”

　　孟鹤堂：“你两个说话真有意思。”

　　许医生撂下书，挥挥胳膊：“在呢在呢周老师。”

　　这下孟鹤堂也露出了头，趴墙边望着她。

　　许医生：“……………”

　　许医生：“怎么了有事说。”

　　孟鹤堂露出个笑容来：“许医生……你还记得眼保健操怎么做的吗？”

　　许糯一边回忆一边吐槽道：“这玩意儿我上初中就不做了。”

　　周九良老师精准的接住了吐槽：“合着这还是童子功？”

　　许糯和孟鹤堂突然想起上回在病房哭着做眼保健操的小女孩，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音，许糯笑着看孟鹤堂：“是不是上次那个？”

　　孟鹤堂一边比划一边甩着脑袋逗她：“摁太阳穴轮刮眼眶！”

　　许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周九良：“？？？？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后来许医生在网上看到孟鹤堂周九良的《大保镖》时脸色十分精彩。

　　孟鹤堂忽悠道：“艺术取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嘛。”

　　许糯：“我去你的吧。”

　　许医生和孟老师在科室里一直是八卦的热点，做手术时二助联合护士也能八卦主刀本人。

　　吃瓜吃到正主跟前。

　　二助：“你家孟老师不动还好。”

　　许医生：“一动就怎么着？”

　　二助：“赛疯兔。”

　　许糯无声的笑了，她学生在她身后憋笑抖的跟筛子一样，“我最近在听孟师爹的相声，吃饭偶尔听，太下饭了。”

　　“咦——你这个称呼真是恶心我。”许糯笑道：“换一个换一个，要不我就不帮你查资料了。”

　　“换换换~”学生应道：“老师一会儿下班了回家吃饭吗？”

　　“难得我没有大通宵，当然回家吃饭。”

　　二助问她：“咦孟老师在家吗？要不就你这手艺，你只配在医院食堂吃饭。”

　　许医生的厨艺远近闻名，近到本科室，远到合作医院也是略有闻名，介绍许医生时“年轻有为的儿科医生”后面必定有人戏称“哦—差点炸厨房的那个？”

　　她在交换生期间在美国干的事算是在这个圈子里传透了。

　　但是自打孟某人接手了她，只要孟某人在家一天就有她的一口饭吃，虽然今年孟哥有点忙，但是医院食堂饭也好吃（许糯米安慰自己）。

　　“孟哥在家！”她得意洋洋，“我这儿好了，小王你最后缝合叭。”

　　“好嘞。”

　　她腾出位置让学生来缝，自己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缝：“你不要紧张，手不要抖。”

　　小陈深吸一口气：“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许糯：“噗——”

　　手术室里的表指向17:39，许糯初步预计18:00就可以完成这台手术，然后她再花45分钟收拾自己，就可以下班回家，直到她说：“小陈，让你缝合你不要抖。”

　　闷头干活的小陈抬起头惊恐的看了一眼许糯：“老师，我没抖，你看这些线也在抖。”

　　跟台的护士问道：“是不是地震了。”

　　许糯心里咯噔一下，幸亏这台手术没用太多非固定器械，也幸亏到了收尾，但面上还要稳住：“小陈，缝你的，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再说这是医院呢，塌不了。”

　　有了老师镇场子小陈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非常稳准快的缝合完。

　　17:54。

　　手术结束，手术室里的电话在许糯刚脱了手术衣的那刻响起，她就顺手接了电话：“喂，手术室，我是儿外许糯。”

　　“许糯，正找你呢。”刘晴副主任道：“我和主任在办公室呢，你手术结束了吗？”

　　许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对面传来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声音，还有电视新闻的声音，即使刘晴副主任看不见也点了点头，“结束了。”

　　“好，刚刚S市发生了地震，你之前就是院里自然灾害救援队的一员，院长刚刚打电话问你，你去吗？”

　　许糯眨眨眼：“这东西当年申请了还能反悔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去！我当然去，要不这么多年救援课程白上了，什么时候出发啊？”

　　“那好，我们在办公室等你，你收拾收拾就下来吧。”

　　下午17:39的时候孟鹤堂在家开着电视煮汤。

　　许医生爱喝莲藕排骨汤，但是她不会做就是个很悲催的事情，而且这货喝汤要求多，藕要粉藕，煮完后软糯香甜，排骨不要全瘦，还要肥瘦相间的排骨，炖完后入口即化，这样吃起来不塞牙，炖出来的汤要清，不要有油腥浑浊。

　　绕是王维昭这样的，也偶尔关门送食客滚蛋。

　　许·食客·超无辜·糯：………

　　汤在锅里慢慢炖着，鲜香弥漫屋子，屋子开了空调隔绝了夏日傍晚弥留的热气，绿豆汤在冰箱里严阵以待，鲜绿的油麦菜沾着剔透的水珠，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过了水煮熟切片备用，绿油油的蒜苗切成段和青椒洋葱放在一起。

　　孟鹤堂拧开了刚买回来的郫县豆瓣酱，然后准备把豆豉鲮鱼的罐头打开时就轻微的觉得头顶的灯在晃，可当他抬头看时却发现灯又停了下来，仿佛刚才是幻觉。

　　电视里的新闻实时插播邻市发生地震，孟鹤堂叹了口气。

　　“天灾人祸的，希望没人受伤就好。”

　　他这么说着，不由的想明天送许医生去上班，自己再顺便去献个血。

　　门口的铃响了，孟鹤堂“咦”了一声，一边开门一边数落道：“你这又把钥匙落医院了，一会儿你学生给你送回来你说多麻烦人家——”

　　数落的话戛然而止，披着一身晚霞悄然而止的不是那个憨笑的许医生，而是他的不可说。

　　如果许医生平日里评价他的“旧情”定然用“意难平”这三个字，许医生胆小怯懦不自信，不觉得自己能够越“旧情”，但在本人心中“意难平”三字已经被某个手持手术刀的人给抹平了。

　　这种场景下再见都有些局促不安，“不可说”问他：“她不在？”

　　孟鹤堂摇摇头：“还没下班呢。”

　　“啊………儿科医生也这么忙呢？”

　　孟鹤堂侧身请她进来，打算以一个客人来接待她，“她忙着升副高，还要带学生，有科研任务，很忙。”

　　“不可说”进了屋子，面露怀念之色：“我看今年你也挺忙的……你搬家了，装修和之前也都不一样了。”

　　孟鹤堂闻言也看了看，客厅是和之前那个家不太一样了，许医生爱好种花养草，客厅阳台排了一排的花坛子，墙角更是垒了一排杂七杂八的书——这是她打算捐出去的，更多的是在书房里放着，电视柜旁边还放着台木色的黑胶唱片机，抽屉里码了一排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黑胶唱片。

　　这些都是往年那个家不曾有的，也是许医生带来的亮眼的新的好的变化。

　　“唔………还行吧。”他打着含糊，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往厨房走，“你喝点什么？水？果汁？茶？有个白桃乌龙茶你喝吗？家里没有碳酸饮料了，而且这玩意儿对身体也不好。”

　　“我喝水就行。”她在客厅里回道，“看来许医生很会过日子啊。”

　　“喝个水有啥会不会过日子的。”他接了水拿来客厅，给她放到桌子上，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吧，就是出差到北京，过来看看。”她拿过水笑笑，“看起来，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孟鹤堂笑起来，岁月不仅给他添了些风霜，但更多的让人感受到了岁月如歌般的温柔。

　　这个时候的他不如以前那样少年意气风发，但是变得更加稳重更加温和了起来。

　　她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她拣了些闲事问他，也问他两个共同的老友们近日如何，又问他还要不要再养只宠物。

　　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都看她的。”

　　唉，这个男人极好。

　　她在心里嘲讽道，可惜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要告别，孟鹤堂意思两下留她吃饭，意料之中被拒了，两个人站在门口道别，孟鹤堂叮嘱她，“要好好过日子，要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许医生教他的，许医生也有经济窘迫万般不顺心的时候，便鼓励自己工作了有钱了就去淘上好多黑胶唱片，再狠狠心买台唱片机，然后再在卧室里安上一台投影仪，养些花花草草买些天南海北的书，这样想想都会乐出声来，于是再艰苦的日子也都熬过去了。

　　要好好生活下去才行。

　　她颔首，“知道了，谢谢你。”

　　她扭头要走，却见楼梯口上站着个穿短袖短裤扎马尾的姑娘，皮肤很白是第一印象，再然后就是那双眼睛称得上一句赞赏。

　　姑娘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但她没有哭。

　　哭什么呢，许糯？

　　许糯在心里反问自己，止住了鼻子的酸意，她抬头看着两个人，清清嗓子想说话却被兜里手机铃声打断，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来，是王主任打来的催命电话，王主任在那头气势汹汹，“许糯！车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还磨蹭什么呢？！你在医院里有衣服你回家拿什么东西？！我让你师娘开车接你去了，就在你家楼下，快点！”

　　许糯被主任的气势汹汹吓到只能应下，刚挂了电话师娘就打来电话，示意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我………”许糯突然结结巴巴了起来，就在楼梯口上头两个人居高临下的注视下，渐渐红起了眼眶，气氛突然凝滞起来，孟鹤堂也想自己得说点什么，自己刚要说话就见许医生一跺脚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了下去。

　　孟鹤堂目瞪口呆。

　　听了孟鹤堂转述的王维昭也目瞪口呆。

　　孟鹤堂说：“你说她这是生气还是生气啊？”

　　这是距离许医生扭头就跑的第二天早上，孟鹤堂难得的跑到王维昭家蹭饭，张云雷刚醒，正和王维昭一起收拾行李，中午他要出差，就剩孟鹤堂一人坐在椅子上抱着碗发牢骚，许医生昨晚凌晨十二点半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快到受灾地区了，可能会没信号，然后……然后就真没了消息。

　　张云雷受不了他发牢骚，翻了个白眼便扭头不去看他，又冲王维昭使眼色让她解决，然后得到了王维昭的大白眼×1

　　老王作势要掏出手机给许医生打电话，结果被孟鹤堂拦住了，老孟捧着碗叹了口气，“别打了，我都打了快999＋了，她忙着救灾呢。”

　　“行叭。”王维昭耸肩，“说来说去就是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你跟你前妻清清白白没什么问题，许医生很好说话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下了夜班去给烧饼的孩子看病是吧？”

　　这事说的真切，两个人交往后都在向对方的交友圈循序渐进下去，孟鹤堂很好说话，乐得和许医生的学生合影签名随小孩去炫耀，有空了也会拎着奶茶水果来慰问值夜班的同事们，所以无论护士大夫都乐意和许医生一起值班。

　　而许医生呢？有空了和德云社的人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聚餐吃饭，她永远是眯眼笑着吃饭的那个，和朋友们聊点什么都能接得上，休假了就跟着跑商演，不往远了跑，但是总是坐在后台托腮等他下班，也能在下了小夜班后也能坐上孟鹤堂的车直奔烧饼家，打着电话指导烧饼这对夫妻。

　　他们两个似乎在不约而同的向所有人告知，天上地下唯他们二人最最相配最最合适。

　　如果两人什么时候结婚了，主持人向台下询问是否有人不同意，想来底下一群亲友团恨不得打着板子向主持人证明他们同意！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

　　唉，孟鹤堂，哄哄未来孩她妈而已，冲鸭！

　　王维昭用她的大眼睛向孟鹤堂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唉，王维昭，要你有何用。

　　孟鹤堂放下碗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来拨打许糯的手机号，背景是王维昭指挥张云雷把孟鹤堂的碗洗了，被张云雷一个冷哼拒绝了回去，然后慢悠悠的叠自己的大褂。

　　手机传来动听的机械女音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孟鹤堂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勉强冲这两人笑笑：“我先回去了，你俩收拾着吧。”

　　起身欲走却被张云雷拍住了步子，瘦瘦高高的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在极力掩盖洋洋得意地说道：“维昭怀孕了，我和维昭打算下月月底举行婚礼，你来当伴郎。”

　　不是疑问句，而是相当之肯定。

　　孟鹤堂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终于举办婚礼了，第二反应是卧槽我还得给这孙子送份子钱和满月钱，第三反应才落到实处上。

　　“我？”孟鹤堂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道。

　　“你你你，就你就你。”张云雷戳戳他，“还有大楠和郭麒麟，维昭好朋友不多还想等许医生回来请她当伴娘，正好的事。”

　　孟鹤堂张着嘴巴跟个大傻子一样，支吾半天才道：“我……我之前…离过啊……”

　　张云雷发出一声嗤笑，“拉倒吧你可，谁还信这个呢。”

　　他故作高冷的拍拍孟鹤堂，“我看你跟许医生挺幸福的，我看好你，所以你得做好我婚礼的先锋、马前卒。”

　　王维昭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孕妇样的挥挥手，“加油啊。”

　　结婚如打仗，你们夫妻俩真会玩。

　　孟鹤堂红了鼻子，擦擦眼泪，又拍拍张云雷（张云雷：轻点！轻点！），“辫儿，有事就跟我说，豁出命哥也能办成。”

　　“命剩着陪许医生吧。”张云雷捏着孟鹤堂的肩膀把他推出门外，“下次再来记得洗碗，赶紧滚蛋吧你。”

　　失联第三天的时候新闻传来受灾区已经发生了四次余震，孟鹤堂揪心的厉害，但也耐着性子跑商演，还特意叮嘱了后台的演员帮他看着点手机，如果许医生打来一定第一时间接住。

　　可惜一直没有电话，直到商演结束。

　　晚上回到酒店都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孟鹤堂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直叹气，引的旁边床上的周九良扫了他一眼，然后默默背过身子拿枕头盖住了脑袋。

　　周九良：我真难。

　　孟鹤堂正打算拨打许医生的电话号码，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因为来电人分明是许糯！

　　他立即接通，手机那头果然传来了许糯的声音，“喂？孟哥？”

　　孟鹤堂吸了一口气，“许糯？”

　　许糯在那头灰头土脸地轻轻地问他，“怎么还没有休息？”

　　“今天商演，你呢？”

　　“我刚下手术。”

　　异地的两个人却在同时深吸一口气

　　“我……对不起。”

　　“对不起许糯。”

　　两个人同时惊讶，孟鹤堂却笑了，“我先说，你听好吗？”

　　“好。”许糯扣着土地上的杂草回道。

　　“许糯，那天是我前妻，她只是上来坐坐，我们聊了会儿天，什么事情都没有，我送她出来看见你的时候，应该先拉住你和你说一说的，但是我没有，很对不起。”

　　“那我也很对不起。”许糯拔了根草，看着山区里格外清楚的星空。

　　“我不是圣人，那些我触及不到的过去，是我万分想知道并且拥有的，因为爱你，所以会嫉妒，可是嫉妒会让人变得丑陋，所以我离开了一会儿，我现在想通了，孟老师，我就想问你一句，等我回去了，可以和我结婚吗？”

　　“风雪阳光我都会陪着你，生病健康都有我在身边，你只需要管吃就好。”许糯隔着电话一边掉眼泪一边笑了，“我很好养活的，吃的不多，还可以再少点……所以，孟老师………”

　　“对不起。”孟鹤堂擦着自己的眼泪，也笑了，“许糯米，求婚这件事应该让男方先来的……”

　　“没有办法嘛，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许糯擦掉眼泪，“我这里是晚上，伤患都睡着了，大家都还在忙，这里的夜空有很多很多星星，很美，我想分享给你。”

　　“好。”孟鹤堂温声道，“孟哥等你回来，带你去领证，回哈尔滨吃烧烤。”

　　“好的，等我回家。”

　　回来那天孟鹤堂去医院接她，许医生在院里的同事们的拥簇下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家属。

　　她什么行李也没有拎看见孟鹤堂就化身为小哭包踉踉跄跄地闯进他的怀里，“孟老师——”

　　“吓死我了你。”他把许医生从怀里扒开，两人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眶。“脚怎么回事？！”

　　他看她走路姿势吓的心脏都慢了一拍。

　　“不小心扭伤了没事，但是……许糯眼泪汪汪道，“孟老师……你老了…”

　　孟鹤堂想一口血喷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自家医生，也眼泪汪汪道，“许糯米，你好黑啊。”

　　你好黑啊

　　好黑啊

　　黑啊

　　啊

　　许糯眼泪汪汪的一把钳住孟鹤堂的胳膊，嫉恶如仇道，“走了走了，回家去！”

　　孟鹤堂反手把许糯捞进怀里，另一只手擦掉自己的眼泪，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咱们回家去，想吃什么饭，孟哥给你做。”

　　“水煮牛肉，菠萝酸甜排骨。”

　　“走，咱们回家去。”

　　“去回家！”

　　王主任在他俩身后黑着脸，“许糯！给我回来！院里还开表彰大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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