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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幻
接连几日,段思然都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而眼下她最担心的,自然要数赢王府。
叫来平绿备马,段思然准备趁夜色秘入王府,一探究竟。
平绿准备就绪后,将马匹牵至庭院,段思然一跃而上,却见平绿站在另一匹马前,犹豫不决。
“还不赶快上马?”段思然面露不悦,催促道。
平绿想了想,终是大着胆子向段思然提出,“主子,可否带双思一同前往,毕竟他是赢王夫专程指派来保护您的。”
段思然轻哼一声,眼底尽是鄙夷,“不用,他带着琵琶钉,等同废人,带着也是累赘。”
平绿颔首作揖,不再说什么,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跟在段思然马后。
两人刚到大院门口,便见一人笔直的跪在门前,挡住去路。
那人正是前些天受了刑罚的双思,只见他身影虽单薄,腰身却挺的如同坚竹,一袭黑衣,把前几日受的伤遮挡的严严实实,若不细看他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色,段思然还真会以为他恢复如初。
“大胆贱奴,竟敢挡路!”段思然双目怒瞪,要不是还坐在马上,估计早已一记耳光扇在那人脸上。
双思面无表情,只恭敬的对着段思然磕了个头,然后才开口,声音中还带有未痊愈的暗哑,“主子,出府前赢王曾交代双思,要双思务必看好主子,没有她的消息不可冒然回府。”
“放肆,何时轮到你个下贱奴隶来管教我?”段思然冷笑一声,“若我今日非要回去呢?”
“那请主子带上下奴,见了赢王,双思也好自行请罪。”他抬起头,曜石般黑亮的眸子紧盯着段思然。
段思然心中虽恼怒,却也知道他刻意挡在这里的目的,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便刁难道,“可以带你去,只是按我朝戒律,下等奴隶不得骑马出行,往日你有轻功尚能跟着马匹,可如今呢?”
听到她同意带自己前去,双思没想那么多,嘴角弯起微不可见的弧度,直接回复道,“主子可将下奴绑在马后跟着您。”
段思然皱眉愕然,心想这人发起狠来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这样与其说是跟着马匹,不如说是被马拖着走,连带着旧日的伤,他竟是要吊着半条命陪自己回去吗?
“随你。”段思然转过头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双思却因她的同意而欣喜,站起身,找出一根粗麻绳,三两下的把自己绑好在马后。
段思然双脚一蹬,握紧马绳,马儿便小跑起来。双思一开始还能勉强跟着跑,后来被石头绊了脚,摔在地上,便再也站不起来,只能任由马匹拉着。
好在速度不快,躺在地上虽被拖着走,有衣服护着身体倒也能撑着。
临近城,段思然远远望见城内某处夜空被大火染的通红,圆月已被浓烟遮蔽,她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喝一声“驾!”
马匹随着指令奔腾起来,段思然策马加速,一点顾不得被马拖着的双思,他只好尽可能的用双臂挡住脸被划伤,衣料与凹凸不平地面的摩擦,已经让他有些衣不蔽体。
那些划烂的衣料松垮垮的拉在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要么带有早些的伤痕,要么是新添的刮痕,总之,无一处完整。
手腕被拖力勒出血,双思粗喘着气,疼的咬住嘴里两侧细肉,不一会儿,血丝从唇角滴下。
段思然无暇顾及他,快马加鞭拐到一条巷子里,大老远便看到一群官兵围在赢王府周围,原本悬在王府门下的灯笼,被一箭射下,瞬间成了火球。
果然,到底是败了。
“主子,怎么会这样?”平绿下马,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段思然。
段思然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定,“我要进去救母亲父亲。”
平绿拉住段思然,劝道,“可是主子,现在王府已被包围,我们哪里进的去?”
段思然不说话,望着那浓烟滚滚的府邸握紧双拳,满是恨意。
双思见她眼中血红一片,终是不忍,拖着残破的身子,上前提醒道,“主子可是忘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发现的那个后院狗洞?”
段思然听闻眼眸一亮,想到了小时候还跟双思毫无芥蒂时,两人偶然间在后院发现的一个小洞,平日里被杂草覆盖,并未有人察觉,后来长大了便把这事渐渐淡忘,没想到双思竟还记得。
当下二话不说,三人隐匿在漆黑的夜里,顺着儿时记忆,剥开杂草,从那洞中钻入府内。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平日打理的有条有序的王府,此刻被奔逃的人群打翻了各处摆设,四散发出的人流呼救声,错杂的脚步声,各种声音纷杂错乱,让段思然一时杵在那里,不知该去何处寻找赢王。
“我们先去前院看看。”慌乱中,有人紧紧揣着她的手,在一片茫然中带给她安定。
段思然如失了魂魄,被人拽着走,烟雾弥漫间,她忽地看到一人挥着剑,正奋力与闯进来的官兵厮杀。
她挣脱掉握着她的手,朝那人奔去,“母亲!”
赢王听到呼喊,先是一惊,然后将长剑立与身后,抹了一把脸上血污,回头张望。
待看清了段思然无恙后,才笑的颇为决然,大喝一声,“快走!”
随后,又转身杀敌。
火焰四处蔓延,有人攀出围墙想去寻水,才刚一露头,便被守在外面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惨叫着跌入火海。
“不要!”段思然刚要跑过去,手臂便再次被人牢牢抓住,双思咳着道,“主子,我们先去救赢王夫。”
段思然大脑飞快思考,是啊,母亲尚有武功可护身,父亲还不知怎样?
最后,她又深深看了一眼紧握着长剑的母亲,纵身飞上墙头,面对成片的利箭飞射而来,赢王身形极速掠转,剑光闪动间,利箭尽断而落,挡住了一波又一波袭击的官兵。
三个人在院里找了一圈,才看到夜幕下躺在亭子里的赢王夫,一身血渍,周围也都是死去的家丁。
段思然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抱住浑身冰凉的赢王夫,无力的哭喊着,“父亲,您醒醒……看看我啊,然然回来了……”
赢王夫半睁开眼,眸中无神,有些不舍的抚上段思然脸颊,“然然……我的然然,以后为父再也不能伴你左右,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会,不会的父亲。”段思然仿佛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然而他的呼吸越来越孱弱,当他看到段思然身后的双思时,才想起什么提醒道,“然然,双思这孩子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不管怎样……他待你……待你是真心的,有他在你身边保护,我也可以……可以放心了……”
他的手从段思然脸侧滑落,闭上眼,似乎是累极了。
“父亲——”段思然嘶吼一声,却再也无人能回应她。
平绿将她拉起,“主子,外面的官兵很快会找到我们,您还是先随我们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走,母亲还在这里,我哪也不去。”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段思然此刻一心想着豁出命去报仇。
还没等她转过身,脖颈被人一掌劈下,昏了过去。
平绿赞同的看了看双思,接着由双思背着段思然,三个人原路返回狗洞那。
一路平绿护着他们,也受了些轻伤,待出了洞口,便看到一群官兵黑压压的朝这边走来。
“我们被发现了。”双思说的异常平静,黑眸在火光映照下尤显明亮。
平绿冷静片刻,随手将钉在双思锁骨下的琵琶钉取出,又把象征段思然身份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分析道,“你带主子往西走,我去引开他们。”
失了琵琶钉的一刹那,双思忍着痛闷哼一声,随后是内力复位的畅通。他转头看向平绿,眼里是少有的敬佩。
任谁都明白此刻孤身犯险的后果,但为了段思然的安危,让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将段思然抱上马,带有诀别的回首,“保重!”
平绿骑马向另一个方向奔去,声色同样沉重,“照顾好主子!”
追兵大部分往平绿这边去,也有抱着“不放过一个活口”的少部分,朝双思他们这边追去。
双思只远远回头看到火光中银芒突起,身后的追兵极速放箭,他一手箍住段思然,一手掌间击旋出一股力道而放,射来的利箭转眼便如受到命令般,反方向朝着身后的追兵射去。
血光飞溅,将为数不多的追兵射杀大半,剩下零散的继续阴魂不散的追杀射箭。
后背猛地一痛,双思感觉到一支长箭刺入皮肉,箭的一端不知带有何种毒药,竟钻心的疼。
但他不能停下,只能带着段思然继续向前冲,昏暗的夜色中,段思然被坨在马背上醒来,耳边依旧是沉闷的厮杀声,却有一人拼尽全力的将她护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追兵逐渐隐没不见,频临昏厥的双思这才如负释重的松了口气,一头栽下马。
段思然将马停下,走到双思面前,高高俯视着他,看见他满身伤痕累累,也瞧见了他背后刺入的长箭。
双思瞅着近在咫尺的那双脚足,把手上的血在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擦了擦,奈何衣服上已全是血迹,手上还是污浊的很。
他知道不该拿这肮脏的手去触碰那人,但他又怕自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于是心下一横,小心翼翼的将手靠近段思然脚脖。
触及到来自那人的体温,双思只觉得背后的箭伤都跟着不痛了,然而他明白当下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刻。
忍下不舍,他听到自己说道,“主子,不用管我,你赶快走,他们一会可能还会追来。”
段思然嘴唇微微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
手上的温度骤然消失,双思像是没想过她会这般决断,毫无留恋。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随后自嘲的笑了笑,想着这也许就是今生最后一面,便大声说道,“主子,不管你信不信,双思都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段思然看到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像被什么刺痛了眼,她飞快的转过头。
“我信你。”
双思听到她这么说,像是坚持已久的信仰终于被认可,他竟笑着笑着哭了出来。
然而段思然也只是说说而已,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头也不回的驾马而去。
她走后,双思憋在喉间的一口血才吐了出来,他笑着哭着,哭着笑着,模糊着双眼,目送那人渐离渐远的背影。
他痛恨自己心里有一股不该有的矛盾,明明知道留在这里有危险,该让她走的,也知道如今自己受了伤,带着自己也是负担,可心底却还有一个声音,渴望着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能带自己一起走。
再不济,也不要走的那么决绝,没有一丝停留……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念头,却还是忍不住对段思然抱有希望,然后一点一点破灭,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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