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星火

　　乔妤右手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未落。
　　沈宗卿没等到回复，怕她难堪尴尬，于是自己又发了条消息过去，结束话题:早点睡，晚安。
　　信息一进来，她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

　　——晚安。
　　沈宗卿左手枕在自己的脑后，右手大拇指上下来回地滑着手机屏幕，将他跟乔妤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六遍。

　　最后，他手顿住。
　　沈宗卿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倒数第二句话上。
　　会不会，有些唐突了？让她觉得自己，油嘴滑舌的？
　　他有点后悔，可是那条消息已经撤回不了了。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明晃晃的，映着他轻皱起的眉头。

　　不过，沈宗卿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对自己的印象扣了点分数的话，那他以后好好表现，争取把分数给补回来。
　　他把手机丢在床上，人下了床，一边往卧室门口走，一边想着昨天看的那部爱情电影还剩下一半没看完。他打算一会儿上完洗手间就回来看电影，争取今晚看完。
　　——

　　临出门前，乔妤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你今天在家吗？”
　　“在家的，怎么，你今天要回来吗？”
　　乔妤一边往包里塞车钥匙、钱包之类的东西，一边接电话，“不是，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张芸问，“什么忙？你说。”

　　“你去下我房间，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有个绿皮本子，你打开就可以看见。”
　　“好，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去你房间。”
　　乔妤回，“嗯嗯。”
　　电话那头人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没过多久是开门声和拉开抽屉的声音。

　　“是一个绿色的本子吗？”
　　“对，你看见了吗？”
　　张芸拿出本子，说:“看见了。”
　　这会儿，乔妤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在门口换鞋，“妈，我现在有事要出门一趟，所以没时间回去了。那个绿皮本子我晚上要用，你可以让李叔送过来吗？放小区门口的传达室就好，我会提前跟门卫大爷打好招呼的。”李叔是他们家的司机，雇了很多年了，已经是半个家人了。
　　“行，那我一会儿让李叔给你送过去。”

　　“谢谢妈。”
　　张芸笑笑说，“好了，你抓紧时间出门吧。”
　　“行，”乔妤打开门，“那你挂电话吧。”
　　“好，那我挂了？”
　　“挂吧。”

　　晚上乔妤办完事，回到小区。
　　经过传达室，她从车子里探出头来，“魏大爷，有我的东西吗？”
　　魏大爷抬眼，回她，“有，你等会儿。”
　　乔妤“嗯”了一声。
　　没多久，魏大爷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子来，递给她。
　　乔妤伸手接过，道了谢。她打开小袋子看了一眼，里头躺了本绿皮包装的本子，随后放到副驾驶座上。

　　在她转头的时候，魏大爷随口说了句，“对了，送东西过来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啊？”乔妤当下有些发懵，“是吗？”
　　“是啊，我当时问他了，他说是你的朋友，”说到这里，魏大爷歪了下脑袋，“可我瞧他面生，没见过的样子。”

　　乔妤眼帘低垂着，一时默了声。
　　魏大爷笑着说，“不是我夸我自己记忆力好啊，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都能记住。他那相貌和气度，确实能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如果之前我有见过他，那我对他一定会有印象的……”

　　突然，后边有两道车喇叭声响起，有车要开进来。
　　乔妤立刻清醒过来，“我先进去了，魏大爷，下回我们再聊。”
　　魏大爷连声说好。

　　回到家后，乔妤放下手里的包和袋子，立马给母亲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小妤。”
　　“妈。”
　　知女莫过母，单单听了一个字，乔妈就敏锐捕捉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那个绿皮本子，是李叔送过来的吗？”
　　乔妈停顿了片刻，才说，“不是，你李叔下午有事，正好廷祐来了咱们家一趟，你不是急着用吗？我就让他帮忙送了过去，怎么了？你没拿到吗？”
　　“不是，我拿到了。”
　　“那是怎么了？”
　　乔妤低低回了句，“没事。”
　　“你最近跟廷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俩吵架了？”乔妈困惑道，“我怎么感觉，你们俩互相在回避对方呢？”
　　“没有，没吵架。”
　　“没事，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以后，我多注意点就是了。”
　　乔妤一声不吭的，没回话。

　　张芸转移话题，“你晚上吃过饭没？”
　　“在外面吃过了。”
　　俩人紧接着又聊了几句家常，随后结束这一通电话。

　　乔妤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会儿，想来想去还是给杨廷祐发了消息，表达了感谢。
　　杨廷祐可能是在忙，没及时回复。
　　乔妤便先去洗了个澡。

　　等洗完澡出来，她看见杨廷祐两三分钟前回了消息——小事，正好路过。
　　乔妤也没多客气，回道:嗯，好。
　　杨廷祐:嗯，我先忙了。
　　乔妤:好的，那你忙你的。
　　——

　　这天傍晚，乔妤和沈宗卿在电梯里头碰见了。
　　她嫌热，出门的时候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刘海也完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衣服也穿得很简单，浅黄色的短袖配短裤，脚上是人字拖。
　　沈宗卿见她这一身的打扮，跟个大一新生似的，浑身洋溢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他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你这是要出门？”
　　乔妤跨进电梯里，笑着回答说，“是，家里没水果了，我想买点回来。”
　　沈宗卿点点头。

　　“你呢？”她礼貌性地问了一嘴。
　　沈宗卿回她，“我出去吃个饭。”
　　电梯缓缓下降着，楼层数不断变化。
　　“你晚上还没吃吗？”
　　“还没。”

　　乔妤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除了早餐，其他都是出去吃的？或者叫外卖？”
　　“差不多是这样，我自个做饭没时间，也有点麻烦，”他笑着补充了句，“而且，我厨艺不好，不像你。”
　　“没有，没有，我厨艺其他一般般。”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乔妤先出了去，沈宗卿随后跟上。

　　“再怎么一般，也比我好。”
　　乔妤笑笑，没说什么。

　　俩人在一家水果店前，分开。
　　水果店里，人还不少。
　　里边开着空调，很凉快。
　　乔妤一边往里边走，一边目光在一排排的货架上掠过。水果种类繁多，基本上都是当下这个季节有的水果。
　　买什么好呢？她思索着。

　　沈宗卿还在走路，他要去的那家店在前头，大约七八分钟的路程。
　　周围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交叠。
　　沈宗卿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忽地整个人顿住，他的神情犹豫了一两秒钟，继而转身。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

　　沈宗卿推开一家有些冷清的快餐店，这个时候没人排队。他快步走到点餐的地方，对店员说:“你们现在，现成的有哪些？”
　　……

　　水果店里，乔妤买了几样水果，觉得够了，便去了收银台打算结账。
　　收银台前边有一列队伍，她加入其中。在乔妤前边有六个人，估摸着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于是她掏出手机，翻看微信未读的消息。
　　人在不断的减少，她往前挪动。

　　眼看着要轮到她了，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收银的是个小姑娘，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很甜。
　　乔妤把手里的几个袋子全放到收银台上，然后冲小姑娘笑了下。
　　小姑娘对着她，也笑了笑。

　　在等待结算的时候，乔妤无意识地往旁边扫了眼，随即又收回，蜻蜓点水般。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乔妤半转过头去，面露诧异，嘴巴微微张着。这导致了她看起来，略微有些傻气。
　　是收银的小姑娘，叫醒了她，“美女，好了，一共是七十五块五。”
　　乔妤回过神，低头慌张掏了钱。

　　沈宗卿在店门口的台阶下站着，视线直直盯着从水果店里走出来的乔妤。
　　虽然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可夜幕未落，甚至还有霞光。乔妤走下台阶，朝他走来，身后的影子在台阶上一摇一晃的。

　　“你要打包回去吃吗？”她很快闻到了味道，然后低头去看了眼沈宗卿手上提着的袋子，很快又抬起了头，“你吃快餐啊？”
　　乔妤仰着脑袋瓜看他，眉眼盈盈的。
　　他慢了几秒，才回她:“嗯，是。”
　　“我还以为你要在店里吃呢。”
　　“我想带回去吃。”
　　“好吧。”

　　夕阳缓缓西落，霞光万丈。
　　他们俩并肩着，一同行往小区。

　　乔妤闻着炸鸡的香味，一开始还能抵抗得住，可架不住一路闻着这味儿，最后还是馋了。她瞧了瞧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直接吃的。
　　有了，菠萝!
　　她一双大眼，瞬间就亮了起来。
　　为了方便，乔妤买的是已经泡过盐水的菠萝，还带着签的那种。
　　打开装菠萝的袋子，她问旁边的人，“你要吃吗？”
　　沈宗卿没作答，反而问她，“你饿了？”
　　“有点，主要是……”乔妤咽了咽口水，垂眼看他提着的打包袋，“你这些吃的太香了，这一路闻得本来不饿的我都饿了。”
　　闻言，他忍俊不禁。

　　“是吗？有那么香吗？”
　　乔妤重重点头，语气颇为肯定，“有!”
　　沈宗卿看她一眼，又笑了。

　　他这一笑，乔妤没瞧见，她正好低了头，拿了块菠萝出来。
　　“给你。”
　　沈宗卿没拒绝，“谢谢。”他手伸过去，捏住插菠萝的竹签的时候，腕骨蹭到了乔妤的手背。
　　她立马缩回自己的手，眼神有一丝丝的慌乱。
　　“你自个不吃吗？”他问。
　　“啊？”
　　沈宗卿向她示意了下，自己拿着的菠萝。
　　乔妤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哦，我吃的。”

　　他咬了口菠萝，说:“挺好吃的，你尝尝。”
　　“是吗？”乔妤也咬了口菠萝，随后点点头，“挺甜的。”

　　吃完菠萝，乔妤手上沾了些菠萝汁，有点黏糊糊的。她出门只带了钱包、钥匙和手机，没带纸巾。一会儿回家再洗手吧，她想着。
　　没等两分钟，电梯就下来了。
　　俩人先后进入电梯里。

　　到了六楼，乔妤出了去。
　　直走，一会儿拐个弯。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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