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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皮之术
神玺传世,凤主再临。相传凤玺里一直藏着“凤主再临”的秘密,而所谓的“凤主再临”并不一定就是指凤主本人,而很有可能是指和凤主一样来自神国的“神”。
晏长和没有否认:“既然当年凤主可以救高祖的性命,那么只要凤主能够再临,施展神术,到时候就算是不治之症,也一定能枯木逢春。”
“不治之症?”晏长留惊讶道,“你到底想救谁?”这句话一问完,晏长留就反应过来了。
数年以来,谢二公子谢修缘住在七王府西院,一次也不曾出门露面,是以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被人察觉到过。
晏长和如此处心积虑,不惜利用爱奴以换皮之术混进皇宫,意图博取自己的信任,以期谋夺凤玺,除了为了那个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谢二公子,还能为了谁?还有可能为了谁?
恐怕谢修缘不是不出门,而是根本就出不了门。
晏长留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长和,你真是魔障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怎么能尽信?”
“皇兄,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当你面对自己想珍惜、想保护的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深陷在绝望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束光——”
他伸手抓向虚空,真仿佛那里有一道别人看不见的光。
“不管这束光有多么微弱,你只能选择抓住它,不放开。曾经我也以为所谓的换皮之术不过是无稽之谈,但结果你也看到了,所以就算传言再荒唐,也由不得我不相信。”
说到这里,晏长和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直视晏长留,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而且,皇兄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神国的神可以长寿不死,那也一定能起死回生。就算做不到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但招魂续命之术,或许对他们来说也并非天方夜谭。”
晏长留心神巨震,盯着空荡荡的棺材,迟迟没有从这句话给他造成的震荡中回过神来。他一下一下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不自觉地重复起这句话:“活死人,肉白骨,招魂、续命之术——”
这一刻,他甚至比晏长和还希望——这一切并不只是谣传。
爱奴在遇到晏长和之前的记忆,在谢意的脑海里依旧模糊不清。他只知道爱奴似乎是在濒临死亡之际被晏长和所救,那时的晏长和不过还是个少年。后来爱奴就顺理成章、一直作为一个奴隶跟在他身边。
虽然说只是个奴隶,但平心而论,也许是因为爱奴跟着他的时间太长,晏长和对爱奴跟对其他人是很不一样的。
他许爱奴读书认字,教他骑马射箭,俨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来对待。而爱奴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掏心掏肺,谢意甚至可以隐约地感觉到,爱奴对晏长和的感情不只是对恩人、对兄长的仰慕和尊敬,更是对爱人的倾慕。
可以说,如果没有后来谢修缘的出现,爱奴未必就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就算因为两人身份的鸿沟做不了晏长和的“王妃”,但让他接受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也能够知足。
然而就在太平三年,晏长和去泰州督造水利建设,正好谢修缘也游历到此地,老天让这两个人相见了。
爱奴记忆里的谢二公子的确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就如世人所说的,谢二公子出身江南世家,书香门第,家境殷实,自小就展露出惊人的才学,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后来游历山川、四海求学,和七王爷晏长和一见如故,两人很快结为至交好友,彼此之间无话不谈。
每次看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相对谈笑风生,都如同明月星辉,让爱奴忍不住自惭形秽。他眼看着他的王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谢二公子的感情慢慢变质,从纯粹的欣赏之情变成对情人的渴慕,眼里除了一个谢二公子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表达爱意都是一种痴心妄想。
有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想在夜里留下来服侍王爷。但晏长和把他的邀宠视为莫大的冒犯,他那惊愕、愤怒、不敢置信的表情,爱奴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他也曾天真地幻想过自己对王爷来说是不一样的,但事实证明,养了十年的狗和养了三年的狗,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或许区别只在于对主人来说,养了十年的狗死的时候比养了三年的狗更可惜一点儿。
或许真的有些人生来——连老天都嫉妒。谢二公子从开始生病到卧病在床,前后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晏长和遍寻天下神医,却只能眼看着谢二公子一天天虚弱下去。
他们在泰州相识,后来晏长和带他回到皇城,为他建造西山别苑,但谢二公子只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麻烦挚友,只想回到江南。若是此身将抛,那就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他自小衣食无忧,不曾为温饱所困,一生平安喜乐,心境澄澈,早将生死看淡,却不知晏长和为此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他将他视为挚友,他却对他有非分之想。大虞朝的七王爷,竟也会因为得不到一个人而痛苦煎熬。
爱奴主动告诉晏长和西南蜀地“凤主再临”的传说,而在这之前,自从那次他斗胆邀宠以后,他的王爷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
病急乱投医的晏长和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秘密遣人到僻野之地寻找那些相传能够施行“换皮之术”的江湖神医,同时从各地买进奴隶,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反正这些如同臭虫一般,永远只能在下水沟里找食物的人,就算无缘无故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
然而他的这些令人发指的行径终于没能瞒过谢二公子的眼睛,他一时怒极攻心、病情加重,几乎要与他决裂,而晏长和终于趁此机会表白心意,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活下去。
为了救他一人,他宁愿违背天下人,就算日后会遭人唾骂、遗臭万年,他也毫不在意。而这一切,爱奴从头至尾都看在眼里。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他做梦都求不来的,谢二公子却不要。
爱奴心灰意冷,真打算一死了之,但临死之前,私心里还希望这辈子能还清晏长和的恩德。既然不能爱他,那就为他而死吧,为他爱的另一个人而死。
爱奴恳求晏长和让自己成为下一个实验品,他原以为这样死了,就能让他的王爷一辈子记住他。但没想到的是命运弄人,他竟然成为了唯一一个换皮之术成功的例子。
换皮之后,他抛却了自己的身份、姓名,乃至所有的一切,成为了另一个谢修缘。然而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能爱他的王爷,他要从此背负谎言与背叛,去诱惑另一个男人。
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晏长和甚至比皇帝这个亲儿子还懂怎么哄皇太后开心,爱奴冒充谢二公子进宫,脱颖而出被封为少君,然而就在一切都朝着预定的轨迹进行的时候——
谢意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或许开启死者生前的记忆需要特定的钥匙。从濒临死亡被救起一直到进宫之前,十年来爱奴的生命就一直以晏长和为中心,可以说晏长和就是那把钥匙,所以谢意每次见到他几乎都会受到刺激。
但爱奴落水死亡之谜的钥匙在哪里,以至于在遇到晏长和之前,爱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那个玉佩是不是解开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目前看来,这些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天还没亮,谢意就踏着黎明之色离开西山,顺着有车马行迹的大路一直走,很幸运地遇到一个南下的车队。这一行人有老有少,似乎是打算去江南投靠亲戚的。谢意虽然身形落魄,但看着并不像歹人,人家也就好心让他跟着车队同行。
临近出城时,谢意和车队的一行人道过谢,独自一人返回城内。没有通关的文书,他出不了城。
现如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剩下白世卿了。但他现在回不了皇宫,要给白世卿送信必须得借助萧义的帮忙。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如果是世卿的话,应该能想办法接济他一点儿,说不定还能顺便弄个文书送他出城。
他已经想好了,晏长和以为他死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危险,但皇城始终是人家的地盘儿,在这儿待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能出城,他就一路去桃源。
小屁孩儿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凭自己的手段忽悠他蹭个吃喝完全不是问题,但自己今后到底要怎么活下去——却需要好好计划斟酌一番。
当农民是没有希望的,自己根本不会种地;当兵也是不可能的,虽说大虞现在没打仗,但古代士兵毕竟还是个高危职业,而且以他现在黑户的身份,别人收不收他还是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搞点儿本钱做点儿小生意,先把温饱问题解决。
人生还有这么长,虽说这是条捡来的命,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浪费,怎么着也得活出个样子来,不然爱奴这孩子一辈子就实在太苦逼了。
对,从今以后,就让他带着爱奴的那一份儿,一起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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