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六章
蔡尚仪皱眉打量了一眼杨彩蝶,只见她右边耳坠果然少了一颗珍珠,遂沉声问道:“这颗珍珠可是你的?”
“是。”杨彩蝶坦然承认,神色未见一丝慌乱,“想必是耳坠戴得时间长了,金钩松动,珍珠才会掉下来。”
卫媛恨恨地盯着她的耳坠,大声叫道:“你胡说!你耳坠上的金钩是被你故意折断的,你是存心想让我出丑。”
“媛妹妹,你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金钩会松动。都怪我佩戴前没有仔细检查,害你跌了一跤。”杨彩蝶连忙行礼致歉,语含关切地问道,“妹妹,可摔疼了?”目光却是满含挑衅地望了一眼卫媛。
卫媛气得七窍生烟,伸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怒道:“少在我面前假惺惺。”
杨彩蝶却顺势摔倒在地上,一脸委屈地道:“都是姐姐的错,妹妹别生气了。”
张婳暗暗咂舌,看来杨彩蝶经过杨氏的言传身教,越来越会演戏了。
卫媛怒火蹭蹭蹭往上冒,好在总算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不再上当,小嘴儿一扁,道:“大人,她在撒谎。金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松动,分明是她故意使坏。”
“够了。”蔡尚仪冷冷地喝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这是个意外,何况她已经向你道歉,你却不依不饶,还将她推倒在地,心胸未免太过狭窄了。回去抄一百遍《女诫》,明儿一早交给我。”
众人均愣了愣,杨彩蝶,卫媛两人一直不和,明眼人一看便知耳坠上的金钩是人为蓄意损坏,而蔡尚仪却装作未见,很明显是在偏袒杨彩蝶。
卫媛敢怒不敢言,眼圈儿微红,咬了咬唇:“是。”抬头瞥见杨彩蝶一脸得意洋洋,眼中满是不屑与讥嘲,仿佛是在说,凭你也想和我斗?
卫媛恨得牙痒痒的,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如刀子般射向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杨彩蝶早已死了千次百次了。
“今儿先练习到这里。”蔡尚仪步下台阶,挥手命秀女们各自散去,随后径直离开。
张婳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脸色苍白,膝盖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她双手撑着冰冷的金砖地想要站起来,哪知刚动了一下,膝盖处便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滋味如何?”杨彩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的趾高气扬。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婳不冷不热地回道。
杨彩蝶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张婳,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张婳心中一凛,杨彩蝶却扭着腰枝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妹妹,你还好么?”沈兰曦扶她慢慢站起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张婳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勉强笑道:“我没事。”
杜芊羽亦关切地道:“你跪了那么长时间,膝盖肯定受伤了。我们扶你回去敷点药膏,今儿你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儿千万不要再出差错了。”
姜姮秀眉微蹙,低声道:“这个蔡尚仪比萧司制严厉多了,以后我们可都要小心。”
沈兰曦点点头:“无论如何,在宫中的这三个月,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行差踏错,否则不但自己惹祸上身,还会连累到家人。”
四人神色凝重地离开清心殿,至岔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屋。
用过晚膳,张婳托腮坐在灯下,想到身中剧毒,生死捏在他人之手,不由长吁短叹,又想到浣衣局里的阿璇,更是愁眉不展,昨夜出师不利,无功而返,且惊动了绿翘,虽然她没有深究,神色间却透着几分狐疑,想必暗地里会越发地盯紧自己。
绿翘心思缜密,浸淫深宫多年,若被她发现什么蛛丝蚂迹,只怕还未找到云姨,反而惹来杀身之祸,看来暂时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中,以消绿翘疑心。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窗外忽响起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
张婳蓦地抬头,却见沈兰曦笑盈盈地立在窗边,忙起身唤道:“姐姐,快进来坐。”
“膝盖还疼么?”沈兰曦进门后,目光直接落到她的双腿上,一脸关切地问道。
“谢姐姐关心。我皮糙肉厚,不碍事。”张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快坐下。让我看看膝盖有没有受伤。”沈兰曦却蹲下身子欲卷起她裤子察看。
张婳微微一愣,忙自己动手卷起裤子,不小心蹭到青紫肿胀的膝盖,不由得疼得咝咝直吸冷气。
“都肿成这副模样了,还叫没事。”沈兰曦秀眉微蹙,从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掐丝珐琅盒子,“这是上贡的膏药,可以快速消肿止痛,活血袪淤。”
她一面说一面挑了一指盖白色的膏药,仔细而轻柔地涂在张婳青紫的膝盖上。
张婳感到膝盖处传来阵阵清凉之意,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不由笑道:“果真是好药。”
沈兰曦替她抹完药膏后,忽起身关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副鹅黄色的护膝垫塞到她手里,压低声音道:“妹妹,明儿你便戴着它学习礼仪。”
张婳握着柔软的护膝垫,感动到无以复加:“这是姐姐做的么?”
“我不擅长女红,妹妹将就着戴吧。”沈兰曦叹气道,“明儿我们需要练习走路,下跪行礼等宫中礼仪,不戴着护膝垫,有你苦头吃。”
张婳轻抚着护膝垫上的细密针脚,笑道:“有了它们,就算再跪上两个时辰我也不怕了。”
沈兰曦叮嘱道,“当心些,切莫被人发现。”
张婳开心地“嗯”了一声。
沈兰曦端起斗彩鹊纹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忽瞥见桌上藤篮里放着一块尚未完工的丝帕,随手拿起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问道:“妹妹,这是你绣的吗?”
张婳不打算瞒她,点点头:“我准备当作寿礼献给太后。”
沈兰曦愕然,司制大人有言在先,寿礼若得了太后青睐,便有机会参加寿宴。众秀女为了得见太子,个个绞尽脑汁地准备寿礼。
能够有资格留在宫中的秀女俱是貌美如花,多才多艺,若谁能争得一份先机,提早见到太子,给太子及太后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说不定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太子妃之位,是以秀女们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参加太后寿宴。
而这方绢帕绣的是普通的四合如意花纹,绣工虽然精致,可与马面裙上巧夺天工的刺绣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样一份寒酸的寿礼注定了会湮没在众人精心准备的寿礼之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兰曦静静地望着她,似在思索着什么,沉默半晌,慢慢地说道:“妹妹明明有神仙般脱俗的姿容,却偏偏留了整齐的额发,遮去小半张脸,如今太后寿宴在即,又不肯花心思准备寿礼,妹妹处处收敛锋芒,是无意于太子妃之位么?”
张婳嫣然一笑,她早知沈兰曦惠质兰心,且观人于微,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必定难以瞒过她,遂坦诚相告:“太子是日后的国君,注定了拥有三宫六院,坐拥三千佳丽,绝无可能会拿真心去爱一个人。与其成为后宫的一件摆设,日日盼着太子的些许恩宠,在等待与失望中虚度年华,不如回到宫外逍遥快活。”说到此处,她脸色微微一红,“我所向往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太子纵有千般好,万般好,却绝不会是我的良人。”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不想成为太子妃是实情,但同时也隐瞒了进宫的真正目的,毕竟寻找云姨事关重大,不能随便宣之于口,惹来杀身之祸。
她不确定沈兰曦是否会相信她的话。收敛锋芒,处处示弱,若不是真的无意选妃,便是个城府很深,攻于心计之人。
若沈兰曦觉得她所言不尽不实,认定她是心计深沉之人,恐怕从此便会和她生分。后宫多的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沈兰曦就像一道皎洁的月光,给了她一份温暖,一份光明,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张婳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喉咙微微发干,抿了抿唇,心下甚是忐忑。
屋内静谧无声,一灯如豆。
沈兰曦忽“噗哧”笑了一声,手指轻刮着她的脸颊,微笑道:“一个姑娘家的,说什么情呀爱呀,也不知道害臊。”
张婳松了一口气,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嗔道:“我和姐姐说心里话,姐姐却来笑话我!”
“好好好,是我错了。”沈兰曦笑着打趣道,“将来我一定托母亲替你寻一个白首不相离的好良人。”
张婳啐了她一口,红着脸道:“姐姐越说越没正经了。”
“不说了,不说了。”沈兰曦笑得直揉肚子,发髻上金累丝珠钗垂下晶莹剔透的珍珠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
“姐姐可有想好献给太后的寿礼?”张婳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兰曦秀眉微蹙,发愁地道:“我本想绣一幅百鸟朝凤,可惜时间太紧,恐怕无法在十天之内完成。”
张婳低头想了想,微笑道:“若合你我之力,晚上再赶一下工,想要完成一幅百鸟朝凤不是什么难事。”
沈兰曦又惊又喜,忍不住握住她双手,声音有些激动:“妹妹愿意帮我?”
“为什么不愿意?”张婳仿佛看见一座座金山银山堆在眼前,清澈灵动的双眸绽放着异样的光芒,“我还指望着姐姐当上太子妃后,赐我万两黄金,千顷良田,让我富甲一方,作威作福呢。”
沈兰曦莞尔一笑,淡淡地道:“留在宫中的秀女个个都是佼佼者,太子妃之位的争夺必将十分地惨烈,我不一定便能选上。”
张婳道:“姐姐才貌双全,又何必妄自菲薄。再说,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姐姐也要付出十分的努力。只有拼尽全力地争取过,日后方不会徒留遗憾。”
“话虽如此。”沈兰曦轻轻地啜了一口茶,说道,“论相貌,我远不及姜姮。我倒不敢奢望太子妃之位,若能封个侧妃,我于愿足矣。”
张婳却叹了一口气,“姜姐姐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哪及得上姐姐的慧质兰心。自古道,选妻选贤,姜姐姐不一定能当选太子妃。”她握着沈兰曦的手,眼神诚挚,“不管如何,我都会助姐姐一臂之力。”
沈兰曦心中暖意融融:“多谢妹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