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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若是要让现在的迹部请客喝酒,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七夜”。对手冢说是这家酒吧的调酒师的技术不错,环境也好。这让后来赶到东面包厢的忍足听见,反倒露出一副“你在说谎”的揶揄表情。
“手冢,这次有联系青学的吗?”忍足刚刚才到。
“和他们说过了。”
“那下次我们大家再聚聚。”
“也好。”
忍足失笑。这人一点都没变啊。
“先点酒吧。”迹部听见包厢外面轻缓的萨克斯,伸手按了桌上的按钮器。
不一会儿,进来的那个身影却没有如莲般的温雅风姿。泉叶直盯着手冢的脸看,总觉得这个陌生的男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忍足在一旁见泉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犯花痴,心里有些不快,冷哼一声。
“小叶子,我们点酒。”
泉叶猛然回神,哦了几声,有点不好意思。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待忍足说了几个酒名,泉叶正想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从一开始进来,迹部和那个男人就没怎么开口。那个不认识的也就罢了,迹部呢?
他半个身影都被笼罩在暗色的灯光里,隐隐绰绰地漫着一股强势尊贵的气息。泉叶看不清迹部凤眸里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上次出游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和嘉和提及迹部时隐约可以看见她脸上藏不住的尴尬,嘴里却是淡淡的口气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难道那天晚上两人之间闹什么不愉快了?
泉叶的小脑袋瓜思量一番还是说了句:“待会我让嘉和把酒送过来。”
忍足唇角上扬,这小妮子倒不笨嘛。
萨克斯已被换做吉他,缓缓拨弦,低沉绕音,千万柔肠。人人纷纷沉醉在这轻荡于梦的乐音,暗暗抚慰一颗颗被城市压伤的心灵。今夜的“七夜”被一股淡淡的忧伤所包围,似乎与外面繁花似锦的世界相隔离。
刚才在调酒时,嘉和瞥见忍足进了那个东面包厢。一个不留神,手中的酒器翻倒在台上,酒红色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泉叶正想走近看看,却被那贵宾包厢的提醒音打断。嘉和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看泉叶离去。那里面估计是他们吧。
上次迹部在西湖边吻了她之后却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示,但她分明在深沉的夜色中抓住了他眼底微澜的光芒,跳跃着没有熄灭。他让她摸不清,猜不透,连带着两人坐回班飞机的时候也不过淡淡话语。嘉和动作缓缓地擦着台上的污迹,还是把些不该有的想法通通抛掉。
“嘉和,去吧。”希彦把酒盘递给她。三杯酒,一杯就是他惯喝的蓝色香槟。
嘉和默默接过。若说一杯是他的,一杯是忍足的,那么今晚还有谁来了?
画屏边的隔板被咚咚敲响,迹部的话顿了一下,随即接上。
包厢的灯光被人体贴地调亮。
忍足一声“请进”,迎面而来的嘉和盈盈趋步,款款而来。
手冢瞧了嘉和几眼,就觉得这个女子五官清秀,气质不俗。
酒盘被轻轻搁在几上,三个高脚杯被一一端上。
“请慢用。”温软的声音如脂般滑腻。嘉和站直身子,把酒盘立在自己的胸前,慢慢抬头迎上了迹部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他的目光依旧犀利中带着华丽,张扬中带着果断。
隔了一段时间再看这清秀的容颜,细眉明眸,红唇嫩肤。他的心如拨开重重天云般豁然开朗,猛然穿出了明亮的光线。迹部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隐隐抵触着它,立刻在心里给自己亮起警灯。所以原本想开口说谢谢的他也只是淡淡颔首,硬是将唇边欲弯的弧度给扯平。像是闹了别扭,刻意转头向手冢炫耀:“呐,手冢,试试我介绍的,味道不错。”
手冢轻啜了一口,说了两个字:“不错。”
哼,本大爷就不期望你能再多说几个字了。
而嘉和还有点不适应刚才迹部的反应,兀自杵在那里。今天他有点不对劲啊。平时要是自己端酒来,他肯定会抛来一个魅惑的笑容再说声谢谢。今天呢,谢谢省了,连带着表情也是不见多少喜色。这下倒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走也不是,也搭不上话。眼底映着的不是窘迫,反倒是失落。
忍足似乎嗅出什么,抱着别人不怜香惜玉我来的念头起身拉过嘉和就念叨:“嘉和呀,小叶子她有没有来帮倒忙啊?陪我找她拌嘴去……迹部随他,和老朋友叙叙旧。”
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直到被外面的音乐声牢牢掩盖。
迹部捏紧高脚杯,不知该感谢忍足的善解人意还是该懊恼他的多管闲事。嘉和一走,连包厢里的灯光也黯淡不少。比不懂事的孩子似乎还会闹情绪,真不符他的形象。回想起刚才又见嘉和之时自己内心的激变,一贯自傲的他不由半眯起眼,饮尽杯中的酒。这酒倒没变,一如既往地直击人的味蕾,深深戳进身体,叫人不敢轻易忘记这辛辣的味道。而那悸动的感觉是否可以让他忽略?尽管明白自己对她存在不同于别人的暧昧情愫,也会经常为她做出一些以前根本不屑的行为,更甚于她那温婉如莲的面容已刻在他的心中难以挥去,但是习惯自我的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它突然闯进自己的世界,昂首挺胸地盘踞着,甚至有时会以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幻觉。
寡语的手冢这时好意开口:“迹部,你失态了。”手冢的眼力一贯惊人犀利。国中时代不同于他人的敏锐,一下子便瞧出了当时意气正盛的越前龙马足以在他离开青学时担当青学的支柱。现在也如此。好朋友不是白做的。尽管迹部面上冠以华丽的表情,可他分明看出知己内心的不平静。倒是少见他这样,还是因为一个女人。以往他回国后大家见面,迹部很少会把地点定在这类他常挂在嘴边的那种不符合他华丽风格的酒吧。
迹部不满手冢瞧出自己内心的起伏,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没见过你失态的样子。”现在的某人极度不爽。也许是今天的天气不合他的心意,也许是今天的工作不能让他满意,再或者是回国的手冢依旧没什么进步而且还是吝啬于给他一丝多余的表情,反正,今天本大爷就是不在状态中。
忍足把嘉和领回吧台之后,装做没看见泉叶,一个劲安抚好友:“嘉和……”
嘉和温和一笑却有些有气无力。刚才看见他的瞬间她的心被狠狠一撞。疲于几度挣扎,那种过于华丽又美好的喜悦便沉沉委地作罢。嘉和抬手抚胸深深吸气,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她不应该为他产生那么丰富的欢喜和惆怅,以至于超过了好朋友的界限,让自己手足无措。
那个吻呢?心里有个声音低低地问道。
那是一个朋友对自己的关心,给重游故乡的自己及时的精神支持。又也许,他已忘了也说不定。大少爷的反复无常也是正常的。自己何必自扰?缠缠绕绕的情丝到最后,拧成的结已死。用力断它又弄得自己满手疼痛。自叹一口气,对忍足笑笑以示无事。
忍足抚额:这两人还真是懂得九曲十八弯呀。随即摆摆手,找人拌嘴去。
酒吧里的音乐又换了一曲萨克斯。嘉和听到微微皱眉。这常驻的KINGDOM乐队的音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忧伤?有些常来寻乐的客人兴许不喜欢这口味,改天找哥哥说去。
这乐声一如往常令人沉醉,听客们也没什么不适。只因自己的玲珑心染上了淡淡愁绪,便将这乐音一视同仁了。焉知乐因人而愁还是人因乐而愁?这世间兜兜转转,还是自己的主观情绪占上风,哗啦啦地全部挤进来。
后来迹部他们离开之时淡淡打了招呼便驾车而去,徒留愁乐空唱,几回婉转。
一路急速驾驶的迹部回到迹部宅后随意将车钥匙扔在桌上,迫不及待冲个冷水澡。虽欲入秋之际本不该这样,可是现在的迹部大少爷就想用冷水澡浇灭脑袋里热烘烘的乱绪。
宽敞的浴室里,早有佣人开起水晶灯,放好浴缸里的水。纹理细致的大理石瓷砖折射着精致的光泽,亮丽的灯光更是衬得镜前的他俊美无疵。凤眼微勾,薄唇轻挑。
连日里繁忙琐屑的工作带来的疲惫感使得他微微睁眼都会觉得这光线刺眼,轻抚额头,眉间的华贵张扬尽数褪去。脱下衣物,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水里,全身细胞舒展开来。其实他也就是一具会因为世俗事务感到疲乏的躯体,并非有所谓的不坏之身。
迹部靠着浴缸边缘,仰头闭目。也许今天自己内心的反应过激了。好,他承认。像嘉和这样的女孩子他是很少见到,可能正是因为她身上少有的淡淡如莲花的气息在一开始吸引了他。但是自己后来似乎更加不受束缚地放任自我。第一次给别人买字典,第一次直接地告诉别人要坚强,第一次买了不太研究的中国画,第一次想到要跑到国外去讨别人的欢心,甚至第一次因为她的眼中还留有对别人的深深情意感到嫉妒。
他缓缓抬手抚胸。尽管经历商场多年已被磨砺出一个带着棱角的心,但是那时的自己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怀揣着情思一心一意想要她开心,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有些脱离了他的美学理论。
迹部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纯白毛巾擦拭身体。怎么办?疏远她,抗拒她带给自己的感觉?这不像他的风格。想要的,就应该去追求。继续接近她,将她心底残留的别人的影子尽数赶走,让她彻彻底底属于自己?可是想到她心里还有他人,迹部的心就会微微一痛。好巧不巧的,那个“他人”还是他的准妹夫。
迹部穿上浴衣,胡乱地揉着未干的头发。抬眼,又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以及右眼下惯于叫嚣的泪痣。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按命理学的相面的说法,凡生有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他以前总是不以为然。现在想想,突然倒觉得有几分可信。
乏了,还是立马睡上一觉好。
迹部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子。
夜色已深。灯已灭。
不管了,先去跟她道个歉。今天总归自己态度不好,没跟她说话。另外,让景薇和那个藤源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可不巧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在早餐时,迹部雄田在餐桌上对迹部说今天本田信一将在本田宅里举办庆生宴,只宴请迹部和藤源两家人前去。所以迹部雄田想带上松芝久奈和迹部景吾迹部景薇,莫要丢了自家面子。
可迹部原本想趁着晚上的时间去“七夜”找嘉和,没想到一早便被告知此事。父命难违,兼凭其敏锐的先知力,他可以感觉到这场宴会的深层目的非同一般,难说是否夹杂商业利益成分。以往本田信一在这时并未邀请迹部与藤源两家,今年突然如此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忆及嘉和昨晚不太正常的神色,但又知今晚的宴会又不得不去,所以一贯慵懒的迹部不免也微蹙眉头表示无奈,心里一丝微痛。欲会佳人,一诉衷肠,岂料半路生事,怎不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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