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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这一晚,柏凼做噩梦了。梦很乱,一会儿是豺狼虎豹,一会儿是坦克摩托,都追着他不放,他偏偏胖回了小时候,想跑却根本抬不动腿,想哭又哭不出声。可狼没有咬到他,摩托也没有撞上他,有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地挡在他前面,他瞪大眼看,怎么也看不清……后来那影子变成奶奶的模样,奶奶抱着他揉着他的肚子:“小凼乖、小凼不哭……”
他没喝过母乳,奶粉比较硬,喝了容易闹肚子,肚子一疼他就哇哇大哭,奶奶一边揉他的肚子一边哄。后来在奶奶的精心喂养下,他肠胃好了,越长越壮,可就这个习惯改不了,每次哭闹都要奶奶揉着肚子哄。
柏凼满头是汗地在沙发上醒来。周围有亮光,是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职业本能让他意识到有人动了窗帘,一骨碌起身同时摸起茶几上的手机……马上又放松了,阳台上那个背影是敖跃鳞。
也是睡不着吧,他又是为了什么?
敖跃鳞站在阳台外栏边,从裤袋里拿出一条红色手串,戴在另一只手上——肌肉与臂骨的角力在手腕上决胜出茎突,释放的力量长长延伸在手指上,这样的手让人忍不住多看……柏凼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把手机举高一些,对准了——
按键是没有声音的,可环境太暗,闪光灯亮了。
敖跃鳞感觉到光闪,回过头。
柏凼:“……”
柏凼:“你看,我这个手机的闪光灯光线范围太小,听说你们DS8闪光灯好多了,是真的么?”
敖跃鳞没回答。
柏凼意识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他把戴着的手串褪下,装回兜里,问道:“是佛珠么?戴着挺好看的,怎么摘了?”
敖跃鳞:“小了。这是在我小时候订做的。”
柏凼:“哦……”
敖跃鳞抬头看向天。
阳台是开放的,月亮孤悬,是夜色盖不住的一条白疤。
敖跃鳞说:“人为什么要长大。”
柏凼双手搭在阳台边沿,跟他望着同样的方向,白月当空,就像把黑夜撑开一条希望,它会一直长大,直到天光大白。
柏凼满怀憧憬:“为了重逢。”
今夜还有星,如果不只盯着月亮,放开眼去,群星就会熠熠发光。那么多颗里,有一颗曾经陪他穿过最黑的夜晚……
敖跃鳞回头,朝向柏凼——
放在阳台窗沿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那首沉郁的‘只要有你在’。
敖跃鳞拿起电话,慢慢从柏凼身上收回眼神:“喂?”
柏凼想了一下,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静夜里,听筒那边的声音连他都能听到:
“哥,她回来了!”
是何乐,柏凼估计敖跃鳞会回房间听电话,不想他简单的就一句:
“来接我。”
李归雁这时也还没有睡。载她的车停在另一个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她站在夜风里:“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儿。”
她说:“我能看出来,跃鳞也很喜欢。”
她说:“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找个伴儿。”
她说:“这都是……我的错。”
柏凼第二天到警局陆洋已经整理好从户籍拿到的资料:“白丹,1960年生,未婚,有一个女儿,白宝宝,1987年生。”
又是一个跟母亲姓的,白。其他人关心的是她的姓,柏凼关心的是她的名字,‘宝宝’?!
会是敖跃鳞手机通讯录里的那个‘宝宝’?
皮虎:“小孟管瑶去找白丹,张博超和柏凼去找白宝宝。齐雅梅在念慈医院装神弄鬼,目标极有可能是白丹母女。”
常丰年:“那娘儿俩可不是吃素的。反倒是齐雅梅没亲没故,人又疯疯癫癫的,能是她们对手?”
皮虎:“都不是省油的灯。”
岳强眉毛乱挑:“这么多盏灯,得是铁打的身子骨,才没给‘熬’干了。”
周围有人小声笑。
柏凼先站起来:“张哥咱走吧,一会儿该堵车了。”
岳强看着人一个个都领命走了,才对皮虎说:“老大,还是您疼我,让我留守。您还没吃早饭呢吧?咱哥两儿找地方吃点儿?”
皮虎:“豆腐脑儿?”
岳强:“行啊!”
皮虎:“这叫狗吃豆腐脑儿,(衔)闲不住!跑了你的?!”
皮虎:“老大……”
皮虎:“李归雁也有很大嫌疑,她是这几个女人里最难接近的,交给你了。”
直到晚上,人才陆陆续续回来,管瑶一进来就说:“常副队这回可走眼了,白丹还真就是吃素的。我们打听到,她已经很多年不理外面的事,一心在家吃斋拜佛,生意都是白宝宝和原来那些徒子徒孙在打理。”
皮虎:“大超你们呢?”
张博超:“我们两没找着白宝宝,就调了她家和几个生意场所附近的监控,发现她今天上午九点左右从Ruby出门上了一辆黑色奔驰,之后一直没回来。车查过了,是登记在龙星总部车队的公车。”
皮虎:“登记人是谁?”
张博超:“咱们现在没理由查人家公司内部的事吧?”
“老大——”管瑶忽然把椅子向前滑,“这今早的报纸你们都没看呢吧?!”
也只有这种机关部门的办公人员依旧尽职尽责的每天取报取信。
报纸‘社会新闻’最显眼的位置是齐雅梅秘藏血沁玉的报道。其实就是将上次网上流传的医院照片又渲染一番,更详细地介绍了这个玉雕跟印度教的信仰有关,它同时象征着生殖与毁灭;齐雅梅的做法类似于‘谶’,起源也是印度教,在死者的头七、二七……一直到七七,都可以施咒勾魂。最后一言以蔽之,抨击这种邪术迷信,劝市民大众引以为戒,不要害人不成终害己。
管瑶:“我想起来了,我在泰国买的那个招桃花神器据说就是当地人信奉的神的化身。”
陆洋立即在搜索引擎里打字,过一会儿说道:“林迦?”
管瑶:“对!是这个名字。”
陆洋:“湿婆神的一种化身。湿婆神是印度教三大神祗之一,同时象征着毁灭与再生。东南亚一些国家都信奉印度教的神,四面佛也是起源印度教。”
皮虎:“陆洋,联系你上次找过的东南亚民俗研究专家。”
陆洋:“收到。”
皮虎低头把新闻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岳强问:“老大,你看出什么来了?”
皮虎一把抓起报纸:“这到底是抨击邪术还是替她宣扬邪术?鲸潮早报……老常,你知道齐雅梅原来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常丰年:“这个……我得想想。”
陆洋不等吩咐就在键盘上快速敲字,很快找到答案:“就是鲸潮早报!”
岳强反应超快:“我说呢,记者总比咱们快一步,老孙的火眼金睛都看不住,有可能就是齐雅梅自己故意放消息出去的!”
管瑶:“她在装疯卖傻?”
张博超:“她这么到处大肆宣扬目的是什么?”
岳强:“引起别人的注意?”
皮虎:“不是别人……”
几人同时想到:“白丹?”
烂船还有三千钉,白丹就算已经退居,还有人愿意给她卖命,她躲在老巢不露头,齐雅梅很难接近,就放风引她出来。白丹大概也是那种只看报不上网的人。
管瑶:“我始终不明白,她们都是受过教育、见过世面的女人,真会信这种荒诞的所谓‘法术’?”
陆洋:“好多邪教组织的死忠信徒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
常丰年:“人的欲望是随着地位增长的。欲望越大,越难满足,最终就只有寄希望于鬼神。”
管瑶:“哪来的鬼、哪来的神?谁亲眼见过?”
常丰年:“鬼在人心里。不甘、嫉妒、仇恨……都是饲鬼的养料,男女间的争风吃醋就容易滋生这些情绪;而所谓的神,是邪教为他们打造出来的一个心想事成的图腾。宗教宣扬大爱,邪教纵容私欲,这就是两者的区别。”
皮虎心里挺服这套说教,觉得自己作为群龙之首也应该说两句漂亮话……搜肠刮肚就想出两句脏话,于是低头继续研究那份报纸。
常丰年接着说:“而邪教的共性就是打着鬼神旗号,以禽兽手段帮助信徒完成心愿,赢取他们的信任,逐渐对他们进行彻底洗脑、或令他们彻底屈服;而教徒则会以钱权色等方式作为回报,让这个组织更加壮大。”
皮虎突然问:“齐雅梅被捕那天是28号,第七天。”
岳强:“齐凯死后的第七天,头七?”
皮虎:“今天呢?”
今天是十一月三日,第十四天,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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