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男种田记

　　唐洛川回家的时候，马兰和陈家几个小的已经吃完了。陈东挺着个滚圆的肚子黏糊糊地跑到唐洛川面前，仰着小脑袋问什么时候吃晚饭。
　　唐洛川嘴角抽了抽，把陈东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成功脱身。这小子不知为何，老是爱黏他。他自认不是什么面善之人，对小孩儿也没什么怜爱之心，甚至还打心底里嫌弃比较熊的皮小子。
　　偏偏陈东这小傻子整日里跟个小尾巴一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甩都甩不掉。这几天唐洛川出门都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根本不敢被这小傻子发现。不过这孩子傻归傻，还是分得清谁对他好的，不像陈升那天竟然还污蔑他。
　　想到这，唐洛川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他倒不在意陈升对他是个什么看法，只是感叹人总是只看到表面上的东西。就像他曾经在末世之初，还试图救济一个看上去很面善的妇女，结果人转头就惦记上了他的全部物资，算计着要他的性命。就算是心中尚存着丁点善念，也被末世里的炎凉给消磨殆尽。
　　唐洛川趁着陈东不注意的时候，拿了个背篓和小锄头，出门往赵三叔家走去。
　　赵三叔是个命苦的人。他老婆死得早，只留下个少不更事的垂髫小儿。好不容易独自把儿子拉扯大，却恰逢大周朝北方动乱，朝廷招兵买马。少年热血，想学开朝将军吕仲怀建立一番丰功伟业，欣然应征入伍，结果转眼战死沙场。
　　早年丧妻，中年丧子，赵三叔几十年来孤家寡人，也没心思再伺候庄稼，用儿子的抚恤金买了辆牛车，平日里接送村子里人去镇上。
　　唐洛川到赵家的时候，赵三叔正坐在门檐下啪哒啪哒抽着旱烟。见到来人，只掀了掀眼皮子，又很快耷拉下来，咳嗽两声。
　　唐洛川来找赵三叔，就是想明天坐牛车去八宝镇上一趟。他打算去镇上卖些简单的吃食，赚些钱算作下一步行动的启动资金。
　　唐洛川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并坦言自己只能回来的时候再给钱。赵三叔话很少，一言不发等唐洛川说完，就点点头，叫唐洛川明日寅正三刻去村口就行。
　　从赵三叔家出来后，唐洛川又往居阳山走去，他明日要去镇上贩卖吃食，少不了要来找些食材。
　　为了寻找更多的食材，唐洛川不可能只在山脚边上转悠，就背着小背篓往山上爬去。想起上次碰到刘虎的糟心事儿，唐洛川便没有沿着山路走，转而专挑没人去的偏僻地儿。
　　眼下正逢开春，野草才冒出地面不久，将将到人脚踝的位置，路并不难走。而且没人走的地方，食材反倒更丰富。唐洛川不过走了一小会儿，就接连发现了好几种认识的野菜。特别是其中一小片儿荠菜让唐洛川难掩兴奋。他爱吃荠菜饺子，今晚的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唐洛川不是个贪心的人，高高兴兴采了小半筐，就收了手，多了不仅用不完，还容易绝了种，得不偿失。唐洛川看时候尚早，就继续往山上走去。走到山的阴面时，唐洛川竟然发现了一片野生毛竹林。
　　立春以后，不仅是吃野菜的好时候，也是春笋最为鲜美可口的时节。春笋口感嫩肥，爽口回甘，无论是搭配时蔬瘦肉用来煎炒，还是顿一锅鲜香四溢的笋汤，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而毛竹的地下茎较深，主要出的就是春笋，不得不说唐洛川来得正是时候。
　　末世之后，不少动植物纷纷变异，要么含有剧毒，要么味道不佳，唐洛川虽有一手极好的厨艺，但也找不到太多可供烹饪的食材。如今看着一大片冒出头的春笋，曾吃过不少美食的唐洛川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道靠山吃山这话，说得实在没毛病。
　　唐洛川放下背篓，拿起锄头开挖。挖春笋比挖冬笋要容易，但架不住唐洛川拿的是把小锄头，又不是个干农活儿的料，挖了足足一个时辰，也只挖出两个破破烂烂的春笋。唐洛川看时间不早了，得赶回去做饭，加上还要做明天要卖的吃食，不得不忍住继续挖笋的想法，背起背篓，下了山。
　　回到陈家的时候，陈升和陈壮还没回来。马兰在院子里洗衣服，她本是镇上的小姐出身，爱干净的习惯改不了，不像农家人好几天才洗一次衣服。所以陈家的孩子虽然看上去瘦黄矮小，但并不邋里邋遢。
　　唐洛川和马兰说了一声，就直接进了灶房。马兰叫了陈久过去帮忙烧火。今天陈东又没跟上唐洛川，就在家里闹脾气，被陈梅连哄带骗地带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来。
　　唐洛川进了灶房，先把春笋剥了笋衣，放在清水里泡着，又拿了面粉和好面，揪了百来个剂子。没有擀面杖，唐洛川就把剂子揪得很小，先用手一个一个压扁，洒上干粉，再叠起来横置，放在砧板上来回滚动。这样做出来的饺子皮儿虽然不够薄，但很快速，也勉强到了能包饺子的程度。
　　接着唐洛川又把荠菜过了热水去涩味，再洗干净剁碎，调好味道，制成饺子馅儿。这时候春笋也泡得差不多了，唐洛川就捞起来放进烧好的热水里焯去苦味儿。唐洛川原本打算烧个笋汤的，但在灶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香葱，就放弃了，索性把春笋切成小丁，炒成臊子给饺子佐味。
　　唐洛川动作向来麻利，馅料调好后，很快就把一百多个饺子包好了。唐洛川数了数，如果均分的话，大概每碗可以盛二十个，他倒完全足够了，就是不知道陈升他们干活的够不够。
　　把饺子扔到一边烧着滚水的小锅里煮着，唐洛川又让陈久把大锅灶也烧上。陈久和陈梅虽然是双胞胎，但性格却截然相反。陈久比较害羞内向，唐洛川说什么也不反驳，只默默行动。
　　等大锅烧热后，唐洛川倒了少许油下去。又把春笋丁放进热油中翻炒。白嫩的笋丁在热油中滚过，立马释放出浓烈的鲜美。陈久抽动着鼻子，偷偷咽了咽口水，比起上回吃到的水芹菜，这次大嫂炒的东西还要更香。

　　日暮西山，青牛村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缓缓升腾于居阳山腹地，让整个村落看上去更加的静谧安宁。落日的余晖里，劳作了一天的汉子们扛着锄头归家，只盼着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陈升和陈壮也在日落前赶了回来。陈升关上院子的柴门，把锄头放好，先去水缸瓦了一瓢水，把身上冒的汗擦干净，才往堂屋走去。
　　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摆着几大碗满满当当的白胖饺子，上面还浇了一层鲜香四溢的笋丁。陈家几个小的全部都端端正正坐好，眼珠子不带眨地盯着面前冒着热烟的碗。陈东看到陈升缓缓来迟，抽抽鼻子，委委屈屈地说：“大哥终于回来了。”
　　陈升失笑，摇摇头坐在唐洛川旁边，说：“你们可以不用等我。”话虽如此，但陈家几个小的很是敬重他们的大哥，不等大哥回来，绝对不动筷子。
　　陈升一坐下，唐洛川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热气中还夹杂着独属于这男人的体味。唐洛川微微挪了挪屁股远离陈升。在末世里生活久了，总有些类似于小动物的直觉。陈升身上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味道，他不喜欢。
　　陈升有些心塞，看来汗是白擦了。
　　其他人可顾不上这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等陈升一落屁股，就抱着碗，开始吃饺子。
　　荠菜饺子其实比较吃油，一般要和猪肉一起包成馅料，但陈家没有肉，唐洛川只用了荠菜，吃起来口感有些干涩。唐洛川有些挑剔，吃了几个不满意就不想吃了，只把脆嫩的笋丁全部吃完，遂落了筷子不再动。
　　陈家完全没有唐洛川的感觉，他们也描述不出来饺子的美味，只觉得好吃得紧。陈梅虽然是个姑娘，但吃东西极快，吃完了就想抢陈久的。陈久一向逆来顺受，但这会儿也像个护食的狼崽子，抱着碗不撒手。陈梅还想抢，被陈壮呵斥一声就老实了。
　　陈梅看唐洛川碗里还剩许多，有些想吃，但又想起以前他那么坏，就撇撇嘴没提。
　　陈升看到唐洛川吃了几个就把筷子放下，皱着眉问：“你怎么吃这么少。”唐洛川实话实说：“荠菜没肉不好吃。”
　　陈升抿了抿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夹了几个给陈梅，又把唐洛川剩下的夹到自己碗里。接着又想起什么，用筷子把笋丁挑给唐洛川。
　　结果被唐洛川扬手一拦：“别，我可不吃你吃过的。”
　　此言一落，整个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凝滞。乡下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这么多穷讲究，更别提还是夫夫之间了。
　　陈升捏着筷子的手青筋泛起，他始终觉得唐洛川在嫌弃他。可如果真这么嫌弃他，当初又为何要用尽手段嫁给他！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可他突然又想起他们不久之后就要和离了，不管眼前这人怎么想，他们都结束了。陈升思及此，就像一只没栓紧的气球，明明下一秒就要爆炸，却又突然泄了气。他也不再和唐洛川说话，只埋着头吃饭，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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