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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太极广场上,近二十名身着素衣道袍的年轻修士,浩浩荡荡,一字排开,剑锋齐齐对准无上宫前傲然站立的黑衣青年。
“洛笙!你这丧心病狂的无耻宵小,恩将仇报,悖逆师门,胆敢做出如此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今日,我等必为灵虚派讨回公道!”
说话的表面看去三十岁年纪,细长脸,凸眉尖腮,一副精明相。
洛笙冷冷扫过一眼,目露轻蔑。
二十人中,大半是旧日同门。有几个在叛乱开始时就夹着尾巴跑掉的,几个趁乱得了便宜,又怕惹祸上身偷偷摸遛掉的。确也有那么两三个品正行端的老熟脸,只是修为差了点,眼看掀不了太大风浪。
剩下的四五个,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摆出一副义正辞严为民除害的脸,都挡不住一身尖酸贪婪的气质。
合着一群虾兵蟹将凑成堆,看不惯他占山为王,找晦气来了。
“余师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呢”,洛笙假笑着同他招呼。
“呸!谁是你师兄,你犯上作乱的时候可有想过师门恩义!识相的乖乖引颈受死。或可留你个全尸,成全你的体面。”
洛笙勾勾嘴角,“你这么多人来势汹汹,只为对付我一个,要是不小心输了,岂非大大的不体面。”
“我等是为匡扶正义而来,自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不幸命丧于此,也对得起天地,更无愧玄宗道祖。”
“……”洛笙蹙了蹙眉,凤眼微眯,忽然自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又捉不住其中大概。
对面一群人还持剑作攻击状,表情凶恶,恨不能以眼光伤人,把那犹自淡定的极恶之人戳成漏风的筛子。
只是口口声声说着要诛恶驱邪,却废话连篇,干摆架势,迟迟不见出手。
“余正彦,趁我还没改主意,赶紧带着一帮杂碎滚出空冥山,不然,我让你也尝尝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儿。”
余正彦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与身边距离最近的一个白面书生貌青年交换了眼色,后者阴声细气接着道,“你这恶贼,怙恶不悛,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掌门现在何处,还不如实招来!”
洛笙疑心更甚,越发没有耐性,“祁三,你杀了荀平,抢走乾元镜,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你一马时,怎么没想过掌门的安危。”
被戳中痛处的白面青年,脸色一变,目光尽显狰狞,却仍旧稳立原地,默忍不发。
洛笙忽然动作,手腕利索往后一带,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乍现一柄三尺长的耀目光剑,周身灵力暴涨,衣袍鼓荡,“一起上?”
以余正彦为首的几人见状,禁不住微微变了脸色,相顾间俱是迟疑不定。
说到底都是一个门派出来的,洛笙的本事,旁人不清楚,他们却是有数,从他不伤分毫,就将一个拥有数百年流脉传承的门派搅和的天翻地覆即可窥见一斑。
如非必要……还真不愿轻易对上他,好在他们此时人多势众,拼一拼,未尝没有几分胜算,运气好斩了这贼人的脑袋,偌大空冥山百年积淀岂非尽入自己囊中。
余正彦精光毕露的眼睛滴溜一转,睨望了眼远处耸立的群山,计上心来。
蓄势以待的洛笙,这时突然伸手,招来不远处相机行事的朔夜,偏头低语几句。
就在对面疑心,是不是他怕应付不来,还要加派人手的时候,朔夜却带着散列于广场周围的十几名劲装侍从,迅速退了出去。
须臾,辽阔广场的那头,只剩洛笙孤零零一个人。
余正彦心中一喜,打出手势,口呼一声,“上——”。
二十人眨眼便将洛笙围困在中间。
洛笙轻蔑一笑,暗讽一句找死。脱手祭出光剑悬于半空,璀璨夺目的光剑在他内力的催动下,绽出万丈金光,瞬间幻化无数飞剑,裹挟风雷之势,袭向围堵的众人。
他抢先发难,众人只好先行规避,指掌翻覆,在太极广场上张出数道防御结界,如炸开朵朵巨型的烟花,掺杂着此起彼伏的撞击与摩擦声,如果不是在白天,兴许还有些别样的美感。
一息过后,已有两人因受不住撼力威逼被揍得趴下。
己方吃亏的余正彦面色不怎么好看,迅速指挥扭转阵型,果断出招与洛笙斗在一起。
只是他们像商量好了似的,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远距离攻击,刁滑狡诈,无论如何也不硬碰。
洛笙跃身如羚羊挂角,轻轻避开身后的一击,一击,反身隔空一斩,遂又解决掉一个不自量力的寻衅者。
战况愈见激烈,胜负逐渐显出端倪。灵虚派旧众不愿放弃搁到嘴边的肥肉,仍在虚虚实实的缠斗中作垂死挣扎。
故地重游,李兆熟门熟路,挥手遣退手下,遂大步流星上了二层。
阁楼上门扉紧闭,刚才靠近,就已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气味他很熟悉,听青羽说是有催眠化劲的效果,一直被洛笙拿来限制她的行动,可是——这么重的分量,出手是不是太狠了……
打开门扉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浓重的香气,让他下意识抬起胳膊,以衣物掩住口鼻。
外间一片昏暗,一目到底,未觅到青羽的踪迹。
他箭步跨进内室,撩开阻挡视线的纱帐,却看青羽横卧于寝榻之上,眉睫紧掩,面上无一丝血色,气若游丝,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无所觉。
李兆心顿时梗了一下,冲上去扶起她细声唤道,“……师父……师父,醒醒,我是李桃儿,快醒醒。”
说罢,好像意识到什么,抱起她冲至临窗的一方春榻,把所有门窗全数敞开。
见她还未醒,端起桌上半温的茶水,润湿了手,向她面上洒去。
青羽在他不间断的种种尝试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甫接触到刺眼的阳光,她有片刻的失神。手臂虚抬,却因没有足够的力气,半途又重重垂下。
李兆攥紧了她的手,凑上前耐心地唤。
直到确认她认出了自己,才低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心里说不出的发堵,虽事前早有预想,但亲眼目睹她的境遇,李兆还是懵了一遭,甚至于差点忘记自己还是李桃儿的身份,连声音都要伪装不下。
“我来带你走。”
青羽寂如死水的眸光,在听他说这句话时,微微泛出些许亮色,却维持不久,又以极快的速度暗淡下去,“你……”
她静默了片刻,似是在积蓄力量,勉强
才将话表述清晰,“你……快走……莫要被他发现。”
“……”李兆眼底温热,却透露出与摹画精致的娟秀面孔不相匹配的果敢与执着。
“你看,我带什么来了。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李兆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锦囊,将内中物什取出,放在手心。
那物件通体赤红,像烧着的一团火,又像心头激荡的一腔热血,明明是件死物,却鲜活的仿若有生命跃动一般。
青羽怔住,不成想李桃儿竟真的寻来了这样东西。
“这……”,像是在万古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亮,李兆带来的龙血石无异于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青羽的倒悬之急。
“扶我起来……”
李兆依言将她扶起,又依她的吩咐拿来了匕首和蜡烛。
青羽摊开左手掌心,盯着桌上的匕首,示意李桃儿道,“这里,快!”
李兆迟疑半晌不知该不该做,却耐不住她无声的恳求,狠下心拿刀尖划破了她的手掌。
霎时鲜血一滴滴落下,疼痛感刺激了青羽,也多少激起她行动的本能。
她蘸着手心溢出的殷红血液,先是在桌案上画下一个极端繁复的图案,将龙血石搁在正中,又一把拉过李桃儿的手,对她说道,“不要紧张,像那天你同我展示的一样,敛息,运气,然后照着我说的方法做……”
再后面一席话,她说的清晰无比。
李兆不敢掉以轻心,等那龙血石因循她的牵引在自己指尖化成了一堆粉末,他才听到青羽长长舒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要归功于青羽那些日子兴致所至的传授,不然即便有了龙血石,这一时半刻也难以使其发挥作用。
李兆耗尽了体内仅有的微弱灵力,额角冒起一层密密汗珠。顾不上擦拭,他紧盯着青羽的举动,看她将那些粉末一股脑儿撒在手心的伤口处,就着烛火生出的微弱温度,混着鲜血的红色粉末,诡异的变化成泛着流光的赤金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划开的伤口融入她的身体。
青羽换了处地方开始盘膝运功,如够仔细,可以看出有一道道细如蒿草的青黑色暗纹,正随着她内力的运转,在肌肤下时隐时现。
李兆在一旁静静守着,窥见她久未打理的素净长发,走过去,拿起镜台上的角梳,轻手轻脚地帮她理顺,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上簪子。
想起上次临走前的狼狈,李兆不自觉握了握拳。
伤着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时常提醒他,要加倍讨回这份屈辱。
从这个女人身上着手,似乎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现在,李兆有些分不清了,不知是报复的心思占了多数,还是心疼怜惜占了多数。
苦思间,青羽终于睁开了眼。
她集意念于掌,当下竟真的调动出被禁术压制住的些许真元。
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楼外倏地传来破空尖利的哨音。
紧跟着,一些刀剑混杂的声音,也层叠响彻起来。
李兆脸色大变,冲到青羽身前,“走!现在,马上就走。”
青羽也不免惶急,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即有争斗,便一定会引来不想见的人。
偏偏此时腿脚依旧力气未复,强行试了几次,没走出两步,便险些要摔倒在地。
“不,你……你快走。”青羽拂开了李兆的手,急急道,“谢谢你今日来看我,还带了我最需要的东西。这份恩情,若有机会,来日必当倾力奉还。只是现在时候非常,万不能被他知晓你来过,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快快离开此地,再也不要回来!”
李兆不睬她的话,不由分说蹲在她前头,“我背你!”
知道她忧心甚重,又开口解释,“今日我来就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现下你即使不跟我走,他一样会迁怒于我。所以师父莫要再顾虑了,事已至此,我们先下山再说,迟了,就再来不及了。”
“小桃惯常侍奉人,有的是力气,师父放心,一切交给我便好。”
青羽拗不过他,只好任他背着自己,匆匆自小路逃离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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