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寻你于世界的角落

　　回国之后不到一个月，美国杰瑞公司的授权就下发给了大同药局，大同药局中西医药品兼营的招牌就这样挂起来了。喻霆没有从美国公司直接拿包装好药品，而是只购进药物本身，运抵季江后自行包装，这样节省下一大笔费用，药品定价自然照比其他药房低廉。不挑身份等级，按低价卖好药的想法算是实现了。
　　只不过，日本方面的授权一再延期，最终藤井社长提出要亲自来季江一趟。这也符合日本人的性格，谨小慎微而且多疑。
　　陪同藤井社长考察大同药局的有喻霆和妙心，以及宋可言。妙心基本上不掺言，不过这仍令可言吃惊，她从未想到妙心居然也应付得了外场，而且还操着一口熟练的日语，而且更主要的是，板着一副面孔的藤井社长对妙心却总是笑吟吟的，而她这个大美人儿却好似个随从一般。宋可言第一次被夺了风头抢了光彩，表面仍旧挂笑，可心中却极是愤懑不平。
　　大凡常常被人正面殷勤簇拥的人，是看不得别人背影的。
　　考察结束，几人聚集到会议室，藤井社长开口道，“嗯~大同药局资质倒是可以，不过我们从未将药品投放到华商的药店去经营过。我们从不如此。” 妙心见身边坐着的可言一头雾水，就用中文翻译给可言听。可言的脸却暗暗地红了，她不为听得明白而快乐，她只感到窘迫。
　　“这样吧，您入股怎么样”，喻霆思考片刻回应道，“也就是说，我采购的药材总价计算做你投资的总额。入股之后这就不是华商，而是合资，与您合作洋商的原则并不违背。”
　　“廖先生好想法。不过，据我所知，通过外国人的关系进药，会享受到关税豁免，廖先生看似为我方着想，实则并没有任何损失，或者还有更大的收益。”藤井社长食指在太阳穴上揉着，目光狡黠地说道。
　　妙心和可言不约而同地望向喻霆。妙心的眼神布满紧张，为喻霆的接下来而忧虑，而可言则尽是得意之色和倾慕之意，她暗想，喻霆可真是个人才。
　　“哈哈，既然藤井社长已经全然了解了，那我们的谈话就更轻松了。我们本着良心济世救人，不过说到底这毕竟是买卖，是要靠此安身立命的。所以，您也得给我留些利润是不是？”
　　“十二厘。”
　　“按这个利息，这桩买卖是谈不成的。这样吧，我给您十厘，年终如若藤川制药的药品卖得好，我给您红利上再算红利。换句话说，您在这既会得到华商的扶持，也会得到洋商的优惠，还可以红利再分红。在商言商的话，我觉得您没有理由拒绝。”喻霆很笃定地说着。
　　入股这事儿可太大了，父亲知道吗？妙心低低地看了喻霆一眼，以示提醒。却见他轻咳一声，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右手的拇指压在了左手之上，以此前两人在日本时设下的暗号告诉妙心——“无碍”。
　　“那明天我们草签合同吧。”藤井社长满意地说道。

　　散会。妙心不无忧虑地对喻霆说，“你对藤井的药，这么有信心？”不及喻霆回答，可言发声道，“怕什么呀，就算是这部分亏了，其他药品的销售也负担得起。做事不能畏首畏尾，那将一事无成。”
　　妙心被抢白得再吐不出一个字，羞赧地走在旁边。
　　“没关系，他们以药品入股，我们现下就减少了出资，也可以省下向银行贷款的利息。或许是会少赚一些，但从长远看，还是有利的。起码这个旗号，我们是打出去了。”喻霆的这一番话明着在说明情况，实则是为妙心挽回颜面。
　　妙心点了点头，暗自钦佩。
　　“晚宴一起出席吧！你学校没什么事儿的话。”喻霆对妙心说道，他知道妙心今天没课。当初安排妙心入职女子学堂的时候，就对她的课表谙熟于胸。
　　可言是现在默认的东家代表，不需要额外邀请了，不过她没想到喻霆会邀请妙心，虽不情愿，但想着这是喻霆的意思，也积极附和。
　　妙心看看平静的喻霆和热情的可言，点了点头。离晚宴时间还早，三人先各自回去稍事休息。藤井社长由丁醒负责送回酒店，下车时，丁醒对藤井道，“廖先生让我转告您，今天做的不错。”
　　藤井社长露出了与刚才谈判桌上完全相反的殷勤表情，半躬着腰身，对丁醒说，“那就好，那就好。请转告廖先生，我会尽力协助他，另外，今晚的晚宴，可否请妙心小姐同来。”

　　“今晚妙心有事情，来不了了”，喻霆听了丁醒的传话后，心中十分不爽，不假思索地就这样扔过话去。随后拿起电话拨到了宋府，想告诉妙心晚宴不用来了，可那端回称妙心小姐已经出门了。
　　整个晚宴，喻霆都有些闷闷的，与他正对面的位置上现在坐着可言，妙心坐在了斜旁。喻霆整晚被可言紧紧跟住，舞池里也成了她的专属舞伴。他另外安排了一个朋友照顾妙心，使她不至于冷落，也不被藤井纠缠。可现在，看着那位朋友携着妙心在舞池里与他擦肩而过，妙心表情恬静，没有抗拒或不适，喻霆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对其他男人对妙心的关注和关怀，感到如此胸闷和不安。
　　夜半时分，宴会结束。喻霆送可言与妙心归家。在宋府的门口，当着妙心的面，宋可言拉住喻霆说，“谢谢你，为宋家所做的一切。也谢谢你，当初的出手相助。”她目光晶晶闪烁，像是要寻求一个等了很久的答案。
　　“吉人自有天相。”喻霆却给了一个含混模糊的回应，他担心可言趁着酒劲再说出什么，想赶紧告辞而去。
　　“慢着，喻霆。”
　　这亲昵的称呼令喻霆一惊，他有些不妙的预感。
　　“今天当着妙心的面，我要告诉你一个藏在我心里许久的秘密。请妙心为我们做一个见证”，可言看了一眼妙心，心里有种难言的快感，之后走到喻霆身前，眼望着他说道，“喻霆……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我只问你这一次，请你想清楚回答我。”
　　可言对单纯的事物不感兴趣，而喻霆明朗阳光又深稳沉郁，眉宇间自带贵气，而眼神却又潜藏着悲悯，恰恰就是复杂得难以道明，很合她口味。不过，说到底，可言的情感至多算得上是感激和喜欢，没有爱，不过，她觉察出妙心的倾心，所以，她想要喻霆。
　　周遭一片静寂。可言看着面前的这副似雕塑般的脸孔，眼波流转，在妙心面前，她怕极了听来一个否定的答案，于是，又鼓起勇气道，“如果你现在还不喜欢我，那么，你可以试着去喜欢我吗？”
　　妙心在旁震惊的僵住了脚步，她无法往前，也无法后退，矛盾纠结，不知道自己想听到怎样的答案。神思恍惚之中，她听见喻霆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道，
　　“是的，可言，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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