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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
很快,两人就不得不分开了。
叶清明留在宣城照顾陈有明,顺便准备之后的事宜;江彻联系董越,成功地拿到了五千的兵,一路避开临安,直往嘉兴。
七月初六,姚义容带人重创嘉兴叛军。
七月十日,叛军核心移至吴兴。
七月十一,临安告急。
七月十四,折冲都尉卢海亮与姚义容会和,攻打吴兴德清县,不果。
七月十五白日,再攻,依然不果。
德清县内。
“我还道姚义容什么本事,不过把我们留在嘉兴的人弄死了罢了。李富明就是个软柿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守擂大将,估计死的不能再死了吧。”一身东平西凑的盔甲穿在说话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过显然回话的人眼瞎,一脸谄媚道:“将军你说的真是太有理了。您的厉害,那还用说吗,别说是一个姚义容了,再来十个都不顶事。”
被称作将军的那个——从前叫马不留,现在改叫了马长龙的,听着他亲命的副将军的话,得意洋洋,但好歹也知道这是一句奉承,于是十分谦虚道:“那不行,你这话欠妥啊,轻敌要不得,要不得。”说的话是谆谆教导,但语气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能在马长龙身边的,别的本事不会,还不了解这个半吊子将军吗,于是接口道:“对对对,将军心思缜密,我自大了。”
马长龙笑着捻了捻胡子,正要大话,忽然窗外传来打更人战战兢兢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
他心里忽的一突。他们打下吴兴不是很难,一路虽有阻碍但损失不大,还没来得及打劫百姓,打更的本来不不敢出门了,但在他们的胁迫下,每日还是尽忠职守,只一点,就是打更的声音总颤颤巍巍,听着晦气得很。
而今日,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马长龙忽然问:“今日是几时了?”
副将军愣了下,仔细想了想,然后脸有些发白。
“嗯?”马长龙一看他脸色不对,皱了皱眉,心跳的更厉害了。难道自己忽视了什么东西吗?
门外吹进来一阵风,吹得人心底一凉。回答也在这时候低低地传过来:“将军,今天好像是……七月半……”
马长龙还没来得及品味这点恐怖的意味,忽然外面嘈杂起来,连忙起身去看。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火光了,混乱明显早就有了,偏偏这时候才传到他们这里。
马长龙骂道:“巡逻兵呢,不知道早点通知的吗!”
副将军下意识一想,不对啊,他们设了吗?
江彻看中的就是这一点。草莽的叛军,能在一时之间凑出一支军队像样的体系就很不错了,即使真有这么个人才埋没在乡野,这会子半个月过去,也该得意的不得了了,哪里还会有半点警惕?化整为零把自己的人混进城,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白日的攻击,只是为了制造一场混乱罢了。
得到命令的正规军,哪怕再差劲,也有个军队该有的样子。他们白日里在城里四处议论,强调了今日的特殊性,又花了几个时辰,去铺子啊什么的买了不少的灯笼和烛火,写上歪歪扭扭的字,晚上点亮了挂出来,还真像这么回事。
于是被惊吓的百姓,和不识几个大字,一路过来和他们将军的铠甲一样东拼西凑的叛军一时间都乱成一团,哪里还管城外的虎视眈眈。
第二日一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马长龙被扒掉了那一声虎皮,五花大绑在一个角落里,连个像样的守卫都没有。人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认识到这个事实,马长龙连哭都哭不出来。
德清县的府上,江彻坐着,姚义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再下站了董越和卢海亮。方才立了功的军队没一点军队的样子,两个穿得和山贼没什么区别的士兵站没站像地守在门口,和屋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多年不见,寒暄还是要的。江彻带了一点戏谑对姚义容道:“啧啧,看看你这带的人,什么样子?”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了混进来而不得不打扮成这样,姚义容也知道,但四皇子这个话丢过来,明显不是为了让他耿直的,于是笑道:“公子见笑了,江南不比京城,可穷得不得了。”
江彻微微一笑。底下两个武将虽然不甚明白,也应和地笑了。一时气氛好了不少。
姚义容这才道:“下官有负公子所托,没能攻进吴兴,所幸公子及时赶到,一举清剿叛军。”
江彻浅笑不改:“信之妄自菲薄了,若非你全力追击,我也束手无策。”信之是姚义容的字,这个时候被叫出来,也表明了江彻的态度。
这个两个武将听得懂,忙道:“是了,姚大人此次是功不可没啊,否则我们也等不到公子,可是要大大地记上一笔。”
江彻不语。姚义容却在心底腹诽开了,江彻是什么人,他分明是数着日子来捡个漏,然后表扬他一通哄过去,江南的兵权现在差不多已经落在了江彻手里,虽说聊胜于无,但对如今的江彻来说也算是一个极大的好处了。可怜这两人真真是一点也不懂形势啊,没准四皇子心里在偷着乐。
江彻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他接了话头道:“嘉兴陷落,的确是叛军太过突如其来难以对付,姚大人在失守后依然站在剿敌的前面,可谓将功补过;这次这般表现更是立了大功,若非我来得仓促,也要好好嘉奖一番。”
姚义容默默想,哦,奖励都只肯给口头上的,果然是皇四子一贯来的风格。
话说着,小兵跑上来报:“大人,没找到谭大人。”
姚义容不等江彻开口,呵斥道:“那别的人呢?”
小兵喏喏道:“已,已经没有人了……”
姚义容看向江彻。
江彻没什么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吴兴刺史谭素华,长史娄清言等人弃城逃跑,罪无可赦,一旦抓到,株连九族。”
董越和陆海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彻这样狠厉的处理吓到了;姚义容却很平静,似是一早猜到了江彻的打算。
最后终于从门外小心翼翼地跑进来一个人——德清的县令高笃,叛军来了之后,他就指望着那俩吴兴的大人能想出什么主意,不想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夜收拾东西跑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不敢强出这个头,任由叛军打进来以后,一个人躲在外面的庄子里,连家都不敢回。知道江彻来到后,也算结结实实松了口气。毕竟有大人的弃城在前,他这一个小小的渎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高笃一进来,动作极大地跪倒在地,口中叫着:“大人,下官有罪啊!”
江彻不至于这样为难他,不过该做的样子不少:“高大人,明哲保身做得不错。”
高笃老泪纵横:“下官有负百姓,有负朝廷,拦不住那逆贼,却想到家中老小,不敢赴死啊!”
姚义容转身对江彻道:“高大人此举,也算是人之常情。”
江彻顺了他的话:“即便如此,也不得不罚,不过我初来乍到,不知高大人能否将功补过?”
高笃伏在地上:“多谢大人!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江彻已经把目光移开了,他对着姚义容道:“临安的事你知道吗?”
姚义容皱皱眉:“嗯,临安那边乱的蹊跷,我们抓了人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公子打算怎么做?”
江彻朝两个武将看去。
董越的官比较大,于是由他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公子,临安作为江南首府,向来有自己的私兵,若是连他们都拦不住……我们的人未必管用。”
江彻“哦”了一声,思索片刻,道:“不,现有的人手就够了,我们直接往临安走,不必顾忌。”
董越一惊,还想说什么,对上姚义容投过来的别乱说话的眼神,乖乖地闭了嘴。
姚义容对高笃道:“高大人,还请麻烦准备准备了。”
这准备,当然不是随便准备一下的。毕竟江彻一路过来也没什么事情,一匹马就够走了,所以高笃要做的,是准备座驾的时候千万把这个爷伺候舒服了。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四皇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那又能如何呢,捡回一条命,就很够了。
于是江彻在足足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崭新的轿子里悠然而坐,好不自在。他料想着叶清明很快就会带着陈有明来汇合,于是先叫人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桌子上此时放了一壶酒,另有几个甜点。
江彻捻起一块玫瑰糕,仔细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他坐得很正,即使旁边并没有人看着,也不失皇家的风度,不过现下配合他吃着糕点的样子,有一点奇怪的违和感。
然后他就想到了叶清明,想到两人还没来得及解决的冷场,小小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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