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跟踪(3)
夏天术听见楚括的声音,连忙快走两步也进了东屋。见到夜夜心,他不知行什么礼数合适,便手足有些拘谨的站在门边。
楚括知道他素来不擅与人相处,并不见怪,反而招呼他坐到近旁。因为之前已经向夜夜心介绍过夏天术,因此三人免去无谓的客套直接奔入正题。
这事还要先追溯到五年前。当时楚阀初入京城,而楚括因为对那次云州刺杀之事耿耿于怀,便主动向楚元辅请命负责抓捕审讯原氏党羽并查抄原家宅院,只为了找到那名杀手。却不想“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刺客的线索没有找到,反而扯出另外一件更加要紧的事来。
当时有一队侍卫在搜查原家内院的时候,从其银库外墙上居然发现一副古怪的石刻画,只有个大概的地图形象,并不能看出更多意思。楚括对这件事很上心,便着人连夜提审原氏族人,终于从一名原冠生前十分宠爱的姬妾口中挖出了只言片语。再通过楚括自己的揣摩,拼出了其中的大概内容。
原来早在保定元年,原冠势大,已经生出了不臣之心。于是他秘密聚敛了大量财物,委派心腹死士护送至南方某处藏匿,只待到那谋朝篡位的时刻再将之起出来派关键的用场。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原冠尚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就遭遇了长久以来一直韬光养晦的楚阀的突然发难,然后战乱又起,而原氏节节失利哪里还有心思去谋国。
在原琼死了之后,原冠便料到结局恐怕不善。为了防止财富湮没,也为了给将来原氏的重新振兴留下一线希望,他连夜在内府银库的外墙上凿下了当初掩埋宝藏的地图,将其中关键处全部隐去,然后把读图寻宝的诀窍分别告诉了自己的三个族内子侄,万一将来原家败亡,期望他们能够逃出性命,重兴家族。
可惜,等到楚括了解原委并大力寻找那三名原氏子弟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全部死于战乱,并无幸免,这便断了宝藏的所有线索,直到今晚楚括无意中听见的那段对话才又重新将这个本以为已经被原冠带入坟墓的秘密提了出来。
听到这里,夜夜心心中一动,忍不住说话:“原来当初的知情人还有第五个,便是那名刺客。”
楚括赞许的点点头:“他这次来京便是为了组织一切人力,得到那幅石刻画的拓本。不过原府早就拆除了,那块石板也已经藏进了我们楚家。就不知道他打算用什么办法来弄出去。”
夏天术皱眉苦思,嘴里叽里咕噜,又好像是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同身边两人说话:“如今我们有画但看不懂,他们看的懂却无画,这样倒好,大家都得不到那财宝也算干脆。”
夜夜心同意他这番话,正想附和,却不意看到楚括的嘴角浮出的一丝隐蔽而诡异的笑,暗道,此人一肚子坏水,难保他有办法解开这个死结。于是便默不吭声,只专心当个听众。
下面才是楚括要说的重点:“你们认为那名刺客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夜夜心和夏天术俱被他的问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幸好楚括并不是真的等他们回答,而是径自往下说:“我们了解他的事情只有以下三件。其一,单身匹马独闯云州刺杀楚阀的家主,并且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其二,原氏灭亡后他踪影全无,依然不受波及;其三,作为外人却能够掌握原家的宝藏之谜。
由此可见,此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思缜密,长于谋略,一进一退皆有后路,步步为营。这样一个办事周全,小心谨慎的人为什么会大了胆子冒冒失失顶着一张很有可能被认出来的脸出现在天京呢?”
“难道他突然变蠢了?”楚括看了夏天术并夜夜心一眼,一双深邃的眼睛此时灿如星辰,“又或者他是为了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故意带我去那个小院,故意放出那些话给我听的。”
夜夜心没想到整件事情还能这样去思考,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太多的意外令她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只是无意识的讷讷出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抛出诱饵引我去南方,然后杀了我,这样既折了我父亲一条臂膀,又不利于楚夜的联盟;也许他以为我会带着地图的拓本南下,这样他们便有了机会直接从我身上夺取;也许他看慕容家不顺眼,想借我们楚阀的手毁掉其布置在北方的眼线,……不过我以为他最合理的目的还是为了让我南下一趟,至于什么原因,目前猜测不出。”
夜夜心摇摇头:“你说的这些‘也许’都有漏洞。首先,你们完全可以藏好那块藏宝图,至他们的引诱于不顾,大不了两家都不能得到那笔钱财;至于你说的等你带着拓本然后抢夺,可那前提必须你先得是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傻瓜才成,否则他们仍然白忙一场;最后更加荒谬,如果他仅仅要你们来解决慕容直接提供线索便可,何必搞的那么复杂,还扯出当年的宝藏来。”
楚括第一次听夜夜心说那么多话,小小年纪却讲的头头是道,觉得很是有趣,只顾着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瞧,却忘了去接话,待到夜夜心感到不妥瞪他一眼才罢。夏天术再木讷也觉得夹在这两人中间有些不自在,便干咳几声遮掩遮掩窘迫。
话题已经聊到这份上,楚括索性将最后的那点底一并扔出:“你说的后面两点都不错,不过却不知那个宝藏,实在是极大的诱饵,不容我们不动心。”他顿了顿,又道:“因为其中有样东西,不知道便算了,如今知道了,恐怕不仅楚家,慕容家,甚至你们夜家都不舍得置之不顾的。”
讲到这里,夜夜心还没有思路,夏天术却被点醒了,忍不住“啊”出声,他心中疑虑甚深但见楚括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不禁叹道:“莫非那传言竟是真的?落在了原冠手中?”
夜夜心不耐烦听他们打哑谜,便示意楚括解释。
谁知不待楚括开口,夏天术已经激动的同她说起:“很多年前的燕州大牢里有个犯人,吹嘘自己手段如何了得,曾经从前朝某个贵族墓穴中挖出了许多宝贝云云,其中有拇指大的珍珠,整块雕琢的翡翠盒,最稀奇的还是一枚方圆四寸的碧玉盘龙印章,据说玉质碧绿通透,工艺极其精美……。”
都讲的那么清楚了,夜夜心怎么还会不懂,立时惊呼出声:“是传国玉玺。”
夏天术颔首:“我们听了这个传言也作此怀疑,便特地提审了那名犯人。谁知他既不能说出这贵族墓穴位于何方,又不知道那枚印章的去向。拷问之后才终于交待那是他在某州一家客栈当小二的时候自一位人客那里看到的,匆匆一瞥而已,并不真切。之前拿出来说完全是为了吹嘘而充数的。于是,这失踪三百多年的玉玺是否真的重新再现仍然不得而知。……”
说到这里,夏天术又看向楚括:“二公子果然听见那人提了传国玉玺?”
楚括点点头:“千真万确,再结合当初那名人犯的口供,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原冠是当时天下权势最高的人,如果真有谁得到这件宝贝,第一个会想起献宝的对象就是他了。”
“所以,”楚括继续说,“南方我必须按那人的心意走一趟。绝不能留一点机会让慕容先一步得到。”
传国玉玺有多么重要夜夜心当然明白。历代帝王无不需要他来彰显自己得到江山完全是因为“受命于天”,反之,登上大位而无“玉玺”者则会显得底气不足为后世讥笑。只是目前仍然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决,比如那名刺客的真正意图,比如看不懂藏宝图哪里来的南下的方向等等。如果因此就贸然离开京城实在有些草率。
等她问出,楚括才意识到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告诉她,便耐心解释:“其实我们曾对那副画很是研究过一番的。只觉得那些线条酷似满江与泊江的流向,还有图案很像二阳山,结合这些线索,基本可以判断原冠一定将东西藏在既位于满江与泊江沿岸,又能看到二阳山的地方——只有汇江郡一带了。”
“一旦南下,我不会把拓本带在身上。如果他们真那么蠢搞如许多无谓的花样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带着地图上门,或者绑了我同我父亲交换,都可以乘早死了这条心。除开这两点,暂时我还想不出有什么需要防备。至于南下之后该如何应对,那完全看对方怎样布局了。我们见招拆招即可。毕竟奖励十分丰厚,值得冒险。
最重要的是,我有一种感觉,此人处心积虑引我们入局并不是为了之前猜测的任何一个原因,那太简单,不是他的风格,应该还有后招。弄不好慕容家也被他玩的团团转呢。”
夜夜心认真打量楚括,俊朗的面容流露出兴奋的光彩,那是一个谋略家,一个王者,一个博弈高手在面对挑战时候的神情。突然在她的心底居然生出一种非常荒诞但又不能遏制下去的想法:面前的这个人,也许真的可以得到天下。这江山,该是他的。
三人都沉默下来,其时东厢房内弥漫着一种古怪的静默。各人有各人的思考。
夜夜心并不是笨蛋,在楚括毫无保留的讲述中,她几乎已经触及了整件事情的全部真相,包括之前他仿佛无厘头的邀请。请她和他一起去南方。
楚括这人十分精明,他愿意为了玉玺铤而走险却不肯辛苦一番为他人做嫁衣。整件事情是瞒不过楚元辅去的,先不说楚括动员人手围捕慕容家的间谍,便是他要拿到藏宝图再去南方也必须先得到楚元辅的首肯。这样一来,花费心血得来的财宝和玉玺最后很可能全部教魏王得了去。这对于想要更大权力,野心勃勃的楚括来说并不算好事。
于是和他一同“听到”宝藏及玉玺秘密的自己就成了十分关键的人物。既然此事是由楚夜两家共同发现的,处于现今楚元辅极力拉拢夜阀的关键时刻,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撇开夜家而独吞所有财物甚至玉玺的。
先不说夜家将多少筹码压在楚括身上,即便最后他们两人联姻不成,能有夜阀分去一部分好处来制衡一下楚元辅日益庞大的独裁的权利,对楚括来说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不过,夜夜心还是有些疑惑的看了楚括一眼,他现在卖这样大一个人情给夜家,又是有多少分把握能够得到我们的支持呢?
面对夜夜心困惑的眼神,楚括只是满不在乎的笑笑,然后将头转向夏天术:“至于南下的细节还需要你和我参详参详,不急于这两天。或者那名刺客还会有进一步动作也不一定。”
交待完一切后,他才带着夜夜心离开了桂园。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