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契

　　清晨，赵音儿幽幽转醒，她一个鱼挺坐了起来，头发凌乱目光呆滞。

　　趴在被子上的狐狸睁开那双妩媚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赵音儿。

　　“云沐！”赵音儿忽然瞪大眼睛呼出声来。

　　狐狸警觉地昂起了头。

　　“想起来了，今天和云沐约好去看昕夕美人的。”赵音儿一拍大腿，狐狸吓了一跳。

　　赵音儿一下子来了劲头。她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打开衣柜，从箱子最底下拉出一件男式的青麻布衣套在身上。她往梳妆台前一坐，哼着怪腔怪调，把稻草似的头发理顺了扎了个髻。

　　“山上么有座庙啊，庙里有一群小和尚，小和尚个个水灵灵啊，看得我心儿慌……”

　　狐狸胸口一滞，“拾音……”它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声。

　　突然一道巨大的阴影把狐狸笼罩了起来。狐狸抬头，只见赵音儿一脸狞笑地看着它，看的它心里有些发毛。

　　突然，赵音儿一把托住狐狸的胸口，把它举了起来，与自己的视线齐平。

　　“小家伙，我就知道你是个狐狸精。你刚刚说话了是不是！”她一脸坏笑，“再说句来听听。快！快！快！”

　　狐狸心里哀叹，它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唧唧叫了两声。

　　“耍赖皮！”赵音儿点了点狐狸的鼻子，“你刚刚叫‘石英’了，我百分百听到了。”

　　狐狸打死不承认，扭着身体挣扎着要跳下来，一边发出唧唧的哀嚎。

　　“装可怜！”赵音儿话虽这么说，到底心疼自己的小宠物。她一把抱住狐狸，让它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赵音儿咕哝着，“肯定是昨天云沐的话对我冲击太大了。说起来石英石英，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赵音儿一面嘀嘀咕咕，一面往床头倚靠，思绪飘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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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是我家的狐狸，它来找我了。”赵音儿蹭得一下站起来，旁边的宋书书冷不丁的一个侧身摔了下去。狐狸适时跳到跳到赵音儿身上，被她环抱在怀里。

　　“这孩子从小是我养大的，粘人，找不到我它是不肯睡觉的。哎，真是个傻孩子。”赵音儿语速飞快，“那我就走了，再磨蹭天就要亮了，你们也早些回吧，就此别过。”她低着头，躲避着云沐的视线。

　　“石英，”云沐起身喊道，“不，是音儿。请听我最后一言。”

　　“哦……好吧……你说吧。”赵音儿支支吾吾地回应。

　　“鬼市那一天，我们比赛，说好了谁先跑到昕夕美人家墙头，第一眼就归谁看。”

　　宋书书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想要吐槽云沐的恶趣味和泡妞的低水准。他话还未出口，只见赵音儿腰间一块白玉微微发亮，白玉中的能量一点一点的析出，像烟尘一般缠绕着赵音儿。烟尘越聚越多，顿时飞沙走石，赵音儿被包裹在沙尘中不见了身影。

　　“格老子的，咳咳……”

　　沙尘中心传来了一声咒骂，接着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声。

　　“哪来的一阵妖风！”赵音儿说完，沙尘暴不见了，空气中没有一丝浮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赵音儿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她怀里的狐狸，白色的皮毛灰漆漆一撮一撮纠结在一起。一人一狐显得十分狼狈。

　　“石英？”云沐试探地把头凑过去，“音儿姑娘？”

　　“最后一次！”赵音儿心情坏透了，“我不是石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明日辰时见？”云沐喊道。

　　赵音儿背对着他们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宋书书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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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看着陷入沉思的赵音儿，心中又喜又悲。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拾音不是赵音儿。拾音和赵音儿是不同的。拾音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清澈明净，没有一丝杂质。而赵音儿的眼里存在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怨。他的拾音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赵音儿的生活里？如果说，她在人间的症结是云沐，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为什么禁制还没能冲破？

　　狐狸把他的疑问告诉昕夕。此时他化作人身，乌发披肩，媚眼如丝。他一派悠闲地拄着头侧卧在石台边的草地上，一手执杯拂过樱红的唇角，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削尖的下巴，露出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这一隅，绿柳成荫，暗香浮动，美人如画。

　　昕夕在石台的另一边，他时躺时坐，时起时卧，时而举杯饮酒，时而空吟诗歌。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一边的狐狸。终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愤愤然地一屁股坐下了。

　　“狐狸，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狐狸眼眸微抬，递过去一个不甚在意的眼神。

　　“你在这里影响我自然地施展我的风情万种。”昕夕不满地嗔道。

　　“你的墙头如此热闹，你还能怡然自得？”狐狸用眼睛扫了扫墙上的两人。

　　“我的墙头何时冷清过？”昕夕得意地扬了扬他那纤长地柳叶眉。

　　“你不怕露出你的蛇尾，吓到了他们？”

　　“怎么会，我别的不行，幻术还是很拿手的。他们在围墙上往里看，不管我这下半身是尾巴还是腿，他们看到的我都是风姿绰约的俊朗公子。”

　　“那不妨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狐狸手一挥，一朵攀附在围墙上的凌霄花飞到了石台上。这倒钟形的花萼，就像是个小喇叭，把墙上人的说话声清清楚楚地播放出来。

　　“云沐，你过去点，我这里一大簇花遮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

　　“好！”

　　“啊，云沐，我们好人品，今天有两个大美人！”

　　“嗯！多亏了音儿的好运气。”

　　“云沐，说起来，哪一个才是昕夕美人？”

　　“抱歉音儿，我从没有见过他。”

　　“天，你又跟我道歉了，真受不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住嘴啦！”

　　“嗯嗯！”

　　“我猜是躺着的那个，哇，真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啊。真想近距离看看他，摸摸他那嫩滑的小脸蛋儿。”

　　“音儿，你的口水……”

　　“旁边那个么，嗯，美则美矣，不过跟旁边的美人比起来就寡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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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石台上的凌霄花散做水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没眼光的臭丫头！”昕夕收回手指，不满地嗔道。

　　狐狸托腮垂眸，眉目舒展，嘴角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求求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昕夕咋咋呼呼地喊道，“我这院子里天地都要变色了，花羞叶惭啊。你要不要走了，我这渝州第一美男子的招牌都要被你抢走了！”

　　“不走，”狐狸轻快地说道，“不光不走，我见你这里山光水色，造景别致，打算住下了。”

　　“什么？！”昕夕惊跳起来，他跑到狐狸面前，目光如炬，“告诉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狐狸认真的回答。

　　“不行！”昕夕转身抱胸，“我不答应！”

　　“条件随便你提！”狐狸不急不缓地说。

　　“对了！”昕夕一拍大腿，转身看着狐狸说道：“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连拾音没有归位么？”

　　狐狸自是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扯开话题，倒也不恼，耐心地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就问你两个问题。”昕夕一脸得意，“其一，当初她为何下山？”

　　狐狸没有回答。

　　“其二，她的契约灵是什么？”

　　见狐狸没反应，昕夕急了，“就这么说吧，她当初是因你下山的对吧。下山后又遇到了被你附身的云沐。换句话说，当时和她相处的也是你。所以……”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狐狸，希望他能够接他的话茬。然而狐狸依旧不动声色，呷了口杯中的桃花酿。

　　“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昕夕急得直跳脚，“她的契约灵是什么？你说！”
　　狐狸不理他。

　　“九尾狐是吧！”昕夕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没精打采地坐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点我有些想不通，你虽是狐族最有灵气的一脉，但毕竟年纪尚轻，还没有那么高的修为。统观六界古往今来，修成九尾的只有妖王赤焰，不过他已经五百年没有消息了。莫非这丫头和妖王还有什么渊源？”

　　说到这里，狐狸不再是一脸淡然，他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就算是为了云沐而来，于你也绝对有撇不开的干系。所以……”

　　就在昕夕得意洋洋地想要大放厥词时，狐狸适时地打断了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的府邸我要定了！”狐狸站了起来，拂去衣摆上的落英，缓慢而又坚定地说。

　　“那那那我要你洞穴里照明用的一十二颗焰晶石。”昕夕急吼吼地说。

　　“拿去吧。”狐狸丝毫不在意。

　　“这是世上唯一的十二颗，你真的愿意给我？”昕夕喜忧半参，就怕狐狸反悔。

　　狐狸只是嗯了一声。

　　“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了。”昕夕高兴地蹦跶起来，“我要用它们装点我这府邸，白天夜里都是美美的！”

　　“嗯，我要住下来，是要好好修缮一下。”狐狸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下。

　　昕夕顿时有些泄气，他这是为他人做嫁衣呢。

　　“我要你前年得的那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昕夕吼道。

　　“你的了。”狐狸说道。

　　“我要我要……”昕夕火急火燎的。此时不敲竹杠更待何时。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急，你慢慢想，只要是我有的，你随时可以向我讨来。”狐狸眼睛看向围墙，“现在我有其他事情要办，等不得了！”

　　他大手一挥，一阵疾风袭来，刚刚还在围墙上的赵音儿一脸困惑地跌落在他的臂弯里。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顿时天地失色。赵音儿呆住了。

　　“听说你想近距离地看看我。”

　　摄人心魄的声音飘入赵音儿的耳畔。她身体一僵，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满脑子都是这个好看的陌生人动人的嗓音。

　　“你想抚摸我的脸颊。”

　　轰！赵音儿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脸涨得通红。

　　“还想一亲芳泽。”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赵音儿内心在呐喊：“喂！这句话是你瞎编的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没节操的话！”

　　然而，她已放弃了挣扎，慢慢闭上了眼睛。鼻息间都是男子身上好闻的青草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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