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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宫
晴儿——夏夫人一梦惊破。额头沁出虚汗。从卧榻上起身,看向窗外,这京城老宅已经十年没有住过。满目有鸟语花香,也有荒烟蔓草。
夏中和走过来,递上一块巾帕:“做恶梦了。”
夏夫人接过巾帕,揩着额上虚汗,叹了口气:“我刚才梦到晴儿,她哭得很伤心。老爷……”她看向丈夫,“我还是想进宫去看看她。”
夏中和淡淡一丝苦笑:“你现在进宫,晴儿就不会让你走了。你又能见得她哭得象个泪人?”
夏夫人揪住胸口衣襟,一时沉默无话。
夏中和坐在夫人身边,揽住她肩头:“晴儿是咱们的心肝宝贝。谁又能不心疼?只是……这世上一切无常,再宝贵也终会失去。女大当嫁,晴儿离开我们是早晚的事。”
“可是……如果晴儿只是嫁入一户丰衣足食的平常人家。我就不会这么担心。”
“当今皇上是何其聪明的人,我心里有数。他要想保护晴儿,晴儿定不会有事。”说到这里,夏中和目光转向佛堂:“何况,晴儿入宫,也是她前世注定的命。”
“可是,佛陀也说前世之命可以今世改造。老爷,人都说你谋略第一,怎么就不能阻止晴儿进宫?”
夏中和沉默片刻。站起身,从佛龛下面取出一幅图,呈现在夫人面前。
夏夫人看到图上绘着一座宫殿,殿内,皇帝皇后并肩而坐。
图边有两行谶语:阴阳和,华以正。坤顺而感,后见尧舜。
谶语下面还有一句赞:谁云女子尚刚强,坤德居然感四方。
这显然是一则推算天机的预言,夏夫人抬起头,看着丈夫,知道丈夫虽然轻易不谈命理,其实深谙占卜之术。
夏中和对夫人道:“你也懂些占卜之道。你看这卦预示着什么?”
夏夫人仔细端研图和谶语:“这卦象表示:明君会得贤后帮助,化行四方,重见太平盛世。不过,这一卦也预示在这位皇后出现之前,国家会有一难,要化解此难,这位皇后至关重要。”
夏中和道:“你知道这位皇后是谁?”
看着丈夫的神色,夏夫人脱口道:“晴儿?”随即,又摇头一笑,“怎么可能是晴儿。那个孩子撒娇倒是第一。这治国安邦的大事业,她是听也不会听的。再说,她哪有那等武功韬略?”
夏中和指着那句颂言,道:“‘谁云女子尚刚强,坤德居然感四方’。虽然没有丈夫韬略,温柔慈悲一样可以治国安邦。”
夏夫人还是摇头:“我没法相信晴儿能挑起这个担子。”
“不管你信不信。我早给晴儿占卜过命运,这一世她便是这位皇后,也只有她能帮助皇上平息国难。”
“国难?”夏夫人一惊,丈夫的占卜从来没有失算过,“怎么会有国难?当今皇上勤政爱民,如今又国富民强。”
夏中和悠悠道:“皇上虽然勤政爱民,但是他手腕过于刚强。对于当朝子民,皇上就好比一位严父。过于严厉无情,也会使民不安,生出忤逆的念头。”
夏夫人接道:“所以,当今之世,恰恰需要一位具有温柔坤德的皇后,如同慈母,感化四方。”话虽这样讲,夏夫人想起女儿撒娇耍赖的俏模样,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晴儿就是那位救国救民的慈悲国母。
夏中和道:“国乱焉能有家安?我们舍了一个女儿,却能换得千家万户共享太平。这是不得不为的事情。”
夏夫人没有说话,这大丈夫的大气魄固然让人崇拜,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只知道自己是丈夫的贤妻,是女儿的良母,那两个人这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如果哪一个有何闪失,她的世界就塌了。
她没有理由跟丈夫辩解,只能,走到佛龛前,馨香一柱,为高高宫墙里的心肝宝贝、虔心祈福。
血色宫墙,红得刺眼,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在视线之外。
夏雪晴把目光从宫墙转向虹姑姑:“你……”,平生第一次,尝到恨意难平的滋味。。
看着夏雪晴眼里的怨恨,虹姑姑更加斗志昂扬,吩咐太监:“看来这丫头不吃点苦头,是不肯服气。给我掌嘴!”
太监抡起巴掌。
“不能打!”一声喝止,福全赶过来。
虹姑姑一见福全立刻面色一改,满脸堆笑:“啊呀,福公公哪阵风把您老给吹来了?”福全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她虹姑姑再盛气凌人也不敢怠慢。
福全把虹姑姑叫到一边,低声道:“这位夏姑娘虽然触怒皇上,被贬到蕴华宫。但皇上这口气早就消了。只是碍于君无戏言,不好收回成命。所以,该怎么对待这位夏姑娘,虹姑姑您心里该有数。”
听了福全的话,虹姑姑心里一惊,本道夏雪晴触犯皇上,所以失宠,被贬蕴华宫。没想到皇上居然对这丫头还存情意。在宫里混了这多年,她虹姑姑当然能权衡这个得失利弊,要是夏雪晴他日得势,她虹姑姑岂不是没好日子过。想到此,急忙吩咐太监,把夏雪晴放了。
福全走到夏雪晴身边,递上一块龙纹玉佩,低声道:“这是皇上要奴才交给夏小姐的,有了这块玉佩,便可随意出入乾德宫……”
没等福全说完,夏雪晴拿过玉佩,将轻功施展到极限,向蕴华宫外奔去。
皇上!皇上!这个罪魁祸首!
她一切的屈,一切的辱,一切的怨恨悲伤都是因他而起。她要找他彻底算帐!
拐过几条夹道,穿过几重宫门,东跑西奔,她的满腔愤怒渐渐冷却,委屈凄凉却渐渐涌上心头,因为,她又迷路了。
偌大皇城,她是这样渺小,又是这样无能。没有绝世武功,让她穿越宫墙。也没有足够智谋,让她摆脱困境。甚至一出门就会迷路,这样糟糕的她,还有什么气焰任性张狂?
脚步慢下来,便听到身后福全气喘吁吁追上来。
福全道:“皇上正在御花园练剑。夏小姐请先去乾德宫等候。”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夏雪晴道。
御花园,福全把夏雪晴带到长风阁。
长风阁建在高台上,阁上高挂一匾,上书“临风抱剑”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入木三分,落款是炎隆的印章。
夏雪晴的目光在匾额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被一阵长剑交击声吸引过去。
长风阁外的空地上,两条人影,一白、一紫,正激烈对剑。
白衣人是炎隆,紫衣人是随云。
炎隆气若长虹,劲风刚健,一把重剑如傲龙出水,游走翻飞,掀起骇浪滔天。
随云势如浮云,剑如流水,流畅里带着一丝散漫,散漫里又不失招招缜密。
流云剑!夏雪晴认出那紫衣男子的剑招明明是爹爹的流云剑。
炎隆觉到晴儿到来,剑势一滞。
随云抓住这个空隙,猛然刺来一剑。
炎隆反手一格,急于结束对剑,右手重剑突入左手,电光石火、一瞬霹雳,劈入随云阵势。
剑光落处,一丝血红迸出随云手背。
一霎那,两柄剑同时停住。
风起云涌平息之后,两个人对看了一眼。看着皇弟手背上的伤口,炎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歉然。两人对剑,向来点到为止,这是第一次伤了他。
随云用舌尖舔了下伤口,眼光一斜,看到夏雪晴,谑然一笑:“我说皇兄怎么心不在焉,原来,小美人来了。”
“既然知道,还不退下。”炎隆道。
随云走过夏雪晴身边,一挤眼、暗自送给她一个含义暧昧的微笑。
这邪邪的笑容让夏雪晴浑身一凛,急忙把目光转向炎隆。
只见炎隆正一面拭剑,一面看着她。那表情照旧严肃,那眼神却依然装满了温暖。足够把她所有的眼泪催下来。
随云走后,福全也知趣地招呼一班太监退下去。长风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走过来,轻轻托起她一脸委屈的小脸:“怎么了?”
她恨他假装好人,恨他眼神里的关切,恨他口气太温和,更恨自己,因为她竟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一头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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