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

　　骆小景现在每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周末不用吃食堂饭，可以美美地到外面享受大餐。
　　葛清搬出去后，没人给他弄吃的，所以两人约定每周去吃顿好的。骆小景只要有的吃就满足，从不挑食。他们都是工薪阶层，对环境要求不高，所以一般都是下普通馆子最划算。
　　可今天他们在一家挺高级西餐厅吃午饭，平时他们不进这种地方，这里的东西虽然好吃但贵得要死，一餐就会花掉他们大半月的工资。但因为同事小姑娘送了骆小景两张五折券，所以主动把葛清带到这里来了。
　　“你现在没工作，这顿我请！”骆小景难得豪爽，“难得吃顿好的，尽量点！我公司的小姑娘说了，她和这里的大堂经理熟，再要几张优惠券都没问题。”
　　葛清开玩笑：“对你这么好，你代价不小吧？”
　　“话不是这么说，我平时对她们也不错，端茶倒水复印传话叫外卖都是我做的。她们都挺喜欢我，说我很可爱。嘿嘿，不过我对她们可一点兴趣也没有。”骆小景将一大块牛排咽下去后，眼睛骨碌碌地往四周转，这家高级餐厅进来的大多数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隔桌有一个长得不错身材削瘦的三十多岁白净男人，一个人边吃饭边在看平板，骆小景一看见他眼睛就移不开，就差没流口水。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葛清没好气低声说，“你的眼神太明目张胆了，这里不是酒吧，你以为那人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也没什么，最好能走过来，我就能和他做朋友了。”骆小景花痴的说，“你也知道，我就喜欢这种类型。平时装直男装得好辛苦，在你面前，我就不用装了。”
　　“呵。”葛清也只能由他，拿起一个餐包放进嘴里。
　　“你干嘛不吃肉？你看你又瘦了。”骆小景终于想起来关心他，“这桌上好几块牛排呢，别只顾吃面包。来，菲力又香又嫩，肋骨嚼起来很Q，你每样都尝尝！”
　　葛清懒洋洋地：“你不用和我假客气，先填饱你自己吧。”
　　“你是不是不开心？你哥还是没消息吗？”
　　葛清摇了一下头，前几天在海港酒店的事情，他没有和小景说。

　　“你真打算在找到他之前，不工作了？”
　　“是啊，以前工作占了我太多时间，我才不能一心一意找他。现在好不容易有空，当然得抓紧时间。不然找到他时，头发都白了。”
　　骆小景又问：“邢立扬呢？你们真的说清楚了？彻底分了？”
　　“不然呢？拖拖拉拉干什么？”

　　骆小景应了一声，啃着自己的牛排，一边喝柠檬水一边感慨般地说：“其实邢立扬也挺可怜的，他明明不是邢斌的亲生儿子，却要装出一副邢家独子的派头来。可是全世界都知道，将来邢家的财产也不一定是他的。万一哪天邢蓁蓁生个儿子，那他更没份了。他现在拼死拼活地工作，如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有，那太亏了！”
　　葛清听着刺耳，用勺子无声地敲了敲桌子：“这种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我们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经常说的，连扫地的大妈也知道。现在全国最有名气的手机通讯商就是飞扬和迅捷两个大公司。迅捷是儿子太多，飞扬却是一个也没有。她们都说，宁可嫁给迅捷一个没出息的儿子，也别把宝押在邢立扬身上。邢蓁蓁只要不是有生理问题，将来生个一男半女妥妥的。邢斌又不是傻子，肯定会把钱都留给外孙，也不会留给冒牌儿子！”
　　葛清瞪了他一眼：“离开飞扬又不会饿死，留下来也未必就会发达，你们别小人之心。”
　　“谁不喜欢钱？不然他留下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报恩？真肉麻。”骆小景吐吐舌头。
　　葛清想说就是为了报恩，报恩怎么了，报恩就不是留下的理由了？但是他也懒得说，小景虽然脑子不会转弯，但又何尝不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一星期他都没打电话给你？短信也没有？什么也没有？”骆小景不甘心。
　　葛清懒得理他，耸耸肩表示什么也没有，拿起刀叉准备对着面前一盘菲力开火。

　　“哎呀！曹操到！”
　　突然，骆小景喊了一声，迅速地夹起一大块菲力牛排，挡在葛清的脸前，“别动别动，我看到邢立扬了，原来他也来吃饭，我帮你挡着，就不会尴尬了。”
　　骆小景眼睛正对着大门口，所以一眼能看到进来的人。葛清坐在他对面，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大块油汪汪的牛排：“你挡我干什么？他看到的是我的后脑勺，要挡也要挡你自己的脸。”
　　“是啊，也对。”骆小景反应过来，把牛排放下，然后又看着前面夸张地说，“来不及了，已经看到我了。……他们走过来了，走过来了！会不会向我们打招呼啊？我们要说什么好？我还没应付过这种场面！”

　　葛清本来没什么，被他这么一叫，半个餐厅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天哪，怎么会和这样的白痴做朋友？他只能低下头假装喝水，知道自己如果不吭声，邢立扬也绝不会理他们的。果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在增强，骆小景僵硬地朝他身后笑笑：“HELLO，真巧！”
　　没人应他，他的话像空气一样挥发走了。脚步声从身边经过，葛清眼角余光看到邢立扬从身后走上来，经过他们的餐桌，他旁边还有夏胜杰一起。
　　骆小景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咕哝着：“哼，装酷！也不想想一个星期前，还求着我向你要地址，忘恩负义！”
　　葛清坐直了身子，他看到服务员将两人带到最前面一个靠窗的位子，邢立扬和夏胜杰也相对落座。他们和葛清的桌子，隔了一个人工水池和几道帘子，葛清只能看到邢立扬灰色的衬衫背影。
　　葛清只看了一眼，便低头用刀切开了牛排，顾自吃了起来。

　　骆小景却不吃了，他不时地回头看看远处正在点菜的两人，又看看葛清：“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他真没理你，你不会不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你别看了，快吃吧，都凉了。吃完我们就走！”
　　可是骆小景还是频频回头，再这样下去，估计全餐厅人都会发现他们的异样，葛清低声说：“你再看，我可走了。丢人！”
　　“好吧好吧。其实我没看姓邢的，我对他没兴趣。”骆小景回头咬着牛排，“但他对面那个人是谁？”
　　“夏胜杰，市场部经理。”
　　“我觉得他很不错，斯斯文文，戴着眼睛，面容清秀，还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衫。”骆小景嘿嘿笑着。
　　葛清也拿他没办法：“你死了心吧，他是直男，早结婚了。”
　　“我就是YY一下，脑补都不行吗？”骆小景还是很向往，“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很温柔，很体贴，可是怎么就结了婚呢？”
　　“他老婆就是邢蓁蓁。”葛清一边吃一边平静地说。
　　骆小景睁大眼睛，赶紧摇头：“还是算了，那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葛清没说话，他不想说这个话题。
　　骆小景还在说：“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周围那些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女人，想法都很开明的。不说那些小姑娘了，见到男男都要尖叫的，就连三四十岁的大妈，也都通情达理。哪怕不支持，也不会反对。有时候大家开玩笑，说给我找男朋友，她们也都跟着笑，一点都没有厌恶的意思。你说邢蓁蓁是不是奇葩？她也就二十多岁，还是富家小姐呢，思想那么老土，就像三四十年代出来似的，简直对你深恶痛绝！她是不是暗恋他哥哥？”
　　“应该不是。”葛清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听说，她和夏胜杰在大学时就一见钟情，两人热恋了一段时间马上结婚了，邢斌怎么反对都没用，他们感情一直也很好。”
　　“那就更怪了，她干嘛管她哥哥的闲事？按理说，邢立扬喜欢男人，不是更好吗？将来不结婚，不生孩子，对于邢家父女来说，最头疼的继承问题都解决了。……”

　　葛清沉默了片刻：“别人家的事，谁知道呢。”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骆小景看着眼前十有八九都空了的盘子，满足地摸摸肚子。
　　葛清也挺佩服他：“眨眼间，那几盘牛排都进你嘴里了，也不见你少说话。你可是真是吃东西八卦两不误。”
　　“嘿嘿。”
　　葛清抬手叫了一下服务员，他尽量不用眼睛去瞟远处那桌，尽管他知道，邢立扬背对着他，怎么可能看他。
　　服务员走过来，骆小景笑嘻嘻地，似乎在期待什么，只听服务员很有礼貌地说：“两位，一共682元。”
　　“优惠券可以用吗？”葛清问。
　　“当然，五折优惠券的话，只需付一半。”
　　葛清就看向骆小景，谁知道骆小景像是很失望似的，脸都垮了下来，有点不情不愿地拿出优惠券和钱给了服务员。

　　两人走出餐厅，葛清才说：“怎么？舍不得请我？瞧你那德性，算了，知道你工资少，我们AA制。”
　　“不是！”骆小景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心疼钱。我就是觉得不对。”
　　“什么不对？”
　　骆小景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对！你想想看，结账的时候，服务员不是应该说‘两位先生，你们的账已经由那一桌的邢先生付了，他说这顿他请！’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然后他就走过来，傲慢地说‘葛清，你看我这么有钱，后悔还来得及，赶紧回到我身边！’”
　　葛清踢了他一脚：“有病！他又不是二百五，我都说了我是利用他才和他好，他还替我们付账？天下哪有这么蠢的人？”
　　骆小景咕哝着：“明明就是邢立扬不按套路出牌，太没劲了。”
　　“我不和你胡扯。我坐公车，不和你同路。你小心点看路，下次再聊。”
　　葛清挥了一下手，便走向左边的分岔口，骆小景看着他走开，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是对的，明明就是这两个人都在装，太虚伪了！今天不和好，总有一天会和好的……秦牧啊秦牧，你要是再不出现，葛清迟早被别人抢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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