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晚饭时分，郑雅雯家的客厅。

　　到底是最初起步暴富的人群之一，家底究竟有多殷实只看居住的地段便知。
　　安福路上，一幢幢老洋房隐藏在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后，华贵而低调。当时的法租界，这里是社会的上层自由出入，社交玩乐的世外桃源。
　　郑雅雯家在其中一栋。上下共三层，建筑面积五百余平方，花园独立的，一百多平方，两间车库。花园里参天的古树历时已久，见证自建国初期以来这里的风雨变迁。房子几经易主，最终被郑雅雯父亲以高价购得——在当时的上海，也等同于一笔天文数字。

　　黎晨第一次来这里，是参加郑雅雯的生日派对。被张楠拖来的，说是凑人数，朋友的生日，单身女孩泛滥，只缺阳刚帅气的男生。张楠与郑雅雯有着共同的朋友，为了烘托气氛四处找相熟条件好的过来捧场。
　　那天晚上黎晨被这种豪宅中的氛围给震住了。自己家条件虽然也不差，但是一方土财主跟上海的有钱人实在无法相提并论。请来的弦乐四重奏和现成的西餐外送团队，将整个花园变成了人间天堂，烛光闪亮，美食琳琅满目，醉人高雅的古典音乐，，还有一群身着名牌珠光宝气的青年男女。黎晨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张楠笑着说，有什么关系，保持本色就行了，我们这种工作不适合穿得花里胡哨。雅雯要是嫌弃我，就不会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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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晨。”郑父打破沉默，态度和蔼地问道，“你和小雯有什么打算？都老大不小了，她不懂事，前几年一直没重视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呢，你怎么想？”
　　郑雅雯嗔怪地白了父亲一眼：“爸爸，我们难得回来吃饭，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现在说这些干嘛？”
　　郑父并未理睬女儿，继续发问：“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上进，但是在上海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如果你想娶我的女儿，必须改变思路，重新打算。”
　　黎晨确实佩服郑雅雯父亲的本事，他面露愧色：“伯父，我目前的情况，恐怕……”

　　郑母冷眼旁观片刻之后，及时插话进来：“黎晨，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你和小雯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再不考虑终身大事，老是这么同居着不结婚我们也会被说闲话。”
　　她安慰地拉拉女儿的手，让她放心。

　　黎晨不语。能说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朋友那里有个商贸公司，专做进口食品的批发和零售。这几年上海逐渐开放，外国人越来越多，这部分市场尚未成熟过热。现在下手的话，正是时候。如果你愿意，明天开始就可以接手。”郑父淡淡地说，“我随时可以将这个公司买下来。朋友家里事情多，没时间打理，低价转让给我，我在考虑。”
　　“可是，食品这部分我不熟悉……”黎晨迟疑着。
　　“没有多少东西是天生就熟悉的，还不是边学边做？我有朋友在这行业里，做得好的年营业额上亿。”他说得轻描淡写，“以你的能力，只要用心，一定能做好。八百万的房子算什么？将来你们有了钱，再换更好的。”
　　郑雅雯得意又开心，上去搂住父亲撒娇：“爸爸，你真好！”

　　郑父疼爱地看看女儿，心中叹了口气。

　　“黎晨，好机会啊，爸爸支持你，你还等什么？有自己的公司谁还要去打工啊？明天就辞职！”郑雅雯急切地对黎晨说道。
　　“那好，我试试。”黎晨抬起头眼神冷峻而坚决，“谢谢伯父。”

　　郑母苦笑：“还叫伯父啊？公司都给你了，是不是应该改个称呼？”
　　黎晨脸红着，小声叫了声：“岳父……”

　　回家路上，郑雅雯小心地看看正专心开车的黎晨：“你今天叫过人了，那，是不是应该……”
　　“我知道。”黎晨目不斜视，“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再来捣乱。”
　　郑雅雯撇撇嘴：“说话要算话。那你下次不可以晚上不回来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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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被人推几下就这么疼？季小敏终于知道了。脖子上的伤痕用一条丝巾稍微遮盖了下，眼睛刚刚消肿。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吴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怎么样？你好了？”赵伟铭满面春风走过来。
　　季小敏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吴帆叫了一声：“季小敏，来我这里一趟！”

　　“一天没来，工作堆了不少。吴帆指指面前的文件夹，“都是你的，拿去快点看，理清楚之后跟我开会。”
　　季小敏答应着，在办公桌前慢慢坐下来整理文件。

　　哪有心思上班？满脑子都是黎晨。他拉着女朋友走了之后也没发过一条短信，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被郑雅雯揪头发，头皮生疼 。上海的女人不好惹。季小敏心乱如麻，看吴帆不在，拿出手机给黎晨发了条信息。

　　张楠说给自己的话犹在耳边。自从合租开始，他一直很照顾自己，是个非常善良正直的人，今天他对黎晨这番评价不得不令季小敏产生疑问。
　　难道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泥潭？黎晨真的只是跟自己叙叙旧情而已吗？

　　几个小时过去了，靠近下班时分，他回了一条。
　　“给我几天时间，处理好之后来见你。”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拿着手机不松手？让吴总看见当心被炒鱿鱼。”赵伟铭来了。一上午不见他，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没事。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季小敏收起电话放置一旁。
　　“我是老员工了，楼上楼下跑跑很正常。”赵伟铭笑嘻嘻地，“今天陈瑜看到我客气得不得了。以前在她部门天天被她训，现在用用别人就知道我们的好处了。这倒蛮好，风水轮流转。”

　　季小敏不语，工作还有一些没做完，心里乱得没法专心。

　　赵伟铭聪明绝顶，走过来顺手翻了翻：“啊哟，这点东西便当来希的，要我帮忙不啦？”不等回答自说自话拉了张办公椅坐在了季小敏边上，侧过脸：“喂，你怎么了？有点不对劲。”
　　季小敏精神焦虑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被发现了脖颈上的抓痕，赵伟铭皱皱眉：“要死，啥事情啊？动起手来了？”

　　“没事，你别问这么多。”季小敏低低地说，生怕被其他同事听到。
　　”侬哪能这么没用的？只会被人欺负。”赵伟铭有点生气，“你不会打回去的？”
　　季小敏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张楠的话其实已经让她灰心了一大半。黎晨的短信说得简单，几天时间怎么熬啊？见也见不到，连个人安慰都没有。

　　“这样，咱们先把这堆东西搞掉，下班了我请你吃饭，你说给我听听，好伐？”赵伟铭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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