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少男毕西里

　　毕西里有思考过亚瑟为什么要跟来。
　　首先，他一定是因为舅舅有了自己的生活，心中抑郁难以纾解，想出来散散心。其次，又有被兵团背叛的事在先，他心里积压抑郁难以纾解，想出来散散心。最后，他就是闲得长草，想出来散散心。
　　在毕西里眼里，亚瑟俨然一个多愁善感的忧郁青年，但这并不能掩盖对方的闪光点！
　　亚瑟跟来有什么好处？
　　著名打手，至少一路，或者半路安全不用愁。
　　光这点就让毕西里梅金拍手叫好，反正只当携伴旅行，几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推三阻四的，于是就这么上路。
　　而亚瑟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他不动，别人也会动，那帮人迟早还是会找上来。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救狄安，因此他必须上路，不一定是要公然叫板兵团，智取也行，总之他想救出他的朋友。
　　那个死女人提过，兵团现在已成兽人一族的直系兵团，只听从团长与兽皇的命令，如今兽人一族领袖都换了，而且那位领袖还是他的……咳，舅母，他总得去打探打探。现在还摸不清楚兵团的动向，只能先去兽人之都圣玛林。
　　之前的日子，亚瑟与年纪相仿的两位相处很是快意，这次死皮赖脸跟上来也是想着能不能顺路，一问才知道他们居然是去死亡海域。
　　说巧也巧，的确顺路。罗町小镇位于赤红大地西南方位，它的正北方有一片古老干燥的沙漠，只能绕道，这样必将经过位于赤红大地中央的王都圣玛林，在此他们就可分道扬镳，然后剩下的两人一精一路向北，最终到达大陆边缘，死亡海域。
　　不过亚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两位要去死亡海域。
　　毕西里：“我得穿过死亡海域，回到须臾。”
　　梅金写字：流浪。
　　亚瑟沉默，他已经开始觉得这个队伍不靠谱了。

　　走了两天，一路风平浪静。梅金疏懒，亚瑟无聊，只有小花篮像是出来春游，看见蘑菇要上前摸摸，看见小花要上前嗅嗅，毕西里母爱泛滥十分纵容，还给她编了个花环。
　　梅金亚瑟走在前面，把一人一精散发出的粉红色泡泡屏蔽在了身后。
　　他们离开小镇，走过一片荒地。正午艳阳高照，热意逼人，风在肆意卷动时带起一些沙子，空气里尘土飞扬。
　　毕西里擦了一头汗，眯缝着眼看太阳，“不对劲啊……”
　　亚瑟警惕起来：“怎么？”
　　“现在几月？”毕西里撩起衣服上下鼓动扇风，露出一截白斩鸡似的腰。
　　亚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弱智，但还是和蔼可亲地告诉了他，“八月。”
　　正值盛夏，这种热度已经算是温和，亚瑟只当是对方娇气，不以为意，毕西里却有些着急，一直在催人走快些。
　　“这么热，干嘛急着赶路？”亚瑟语气散漫。他内里就是个心思简单的小子，和人熟了就不装逼了，全无正义化身该有的严肃正经。
　　毕西里鼻头微动，一屁股瘫坐在热腾腾的土地上，绝望道：“完了……跑也来不及了。”
　　梅金写字。
　　『沙海？』
　　毕西里点头，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个倒霉东西！而且这个季节，沙海可不要涨潮了么！涨潮其实也没什么，离得远好歹能跑，但十分凑巧的是，这附近恰好有一片沙漠，然后他们恰巧走到了沙漠的边缘……不被吞没才怪！
　　亚瑟纵横五大陆多年，什么奇闻没听过，这下一听是沙海，面色严肃起来。
　　沙海，其实就是像海水一样流动的深不可测的沙漠，然而沙漠众多，沙海却很少。普通的沙漠被旅行者们称为“死水”，而沙海，前身也是普通沙漠，到了复苏季节便波动起来，宛如海洋一般潮起潮落，因而被称为沙海，沙子凝聚成的海。
　　现在是夏天，正是沙海活跃的好时节。
　　毕西里：“这片沙漠难道不是普通沙漠吗？”
　　亚瑟艰难道：“在今天之前，是的。”
　　千年难得一见的死水化活水，给他们碰上了。
　　梅金镇定自若。
　　『来了。』
　　仿佛一声令下，霎时间凉风四起，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地心深处的波动一层一层翻涌而上，把一片红土抖成一汪荡漾的春水，红色的微尘震颤不已，仿佛对这异象胆怯，纷纷匍匐。远处黄沙卷起，狂涛怒吼，风起浪涌，已是一片滔滔黄海不尽之势。
　　沙海与海有什么区别？答疑解惑小指南毕西里在临死前指出重要几点，首先海里是水，沙海是沙。其次，掉进海里还能垂死挣扎游个泳，陷进沙里只能死。最后，海水只能让你窒息，而沙子终究比海水硌人，沙海浪头一个打下便是千斤重，不仅能砸死你，还能闷死你，死法多了一种。
　　……去你妈的什么鬼啊老子不想死！
　　毕西里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一片阴影，那黄沙卷成的浪头高高在上，浪卷袭天，几欲扑下。毕西里飙泪，本美少年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妈妈救我！
　　浪头毫不留情打下，三人一精被卷进滚滚黄沙。亘古不变的黄沙在颠覆了几人之时，不忘报复打击，沙浪起伏欢欣鼓舞，很是雀跃了一阵子，最后声势渐小止于静寂。

　　黄沙在以能够让血肉感到疼痛的速度流动，每一粒沙子都很细小，然而组合在一起便成了锋利的小刀片，流窜极快，发狠只在一瞬间，粗砺的砂石从身体周遭划过,毕西里感觉手背脚踝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还不想死得面目全非，被卷进来第一反应便是蒙住脸，有衣服遮盖的地方还好，暴露在外面的嫩肉倒是遭殃了。
　　毕西里脑袋充血一阵晕眩，呼吸困难，不过弹指一挥间，他就要从活生生转为死透透了，这样的故事未免让人唏嘘……
　　正胡思乱想之际，脚踝处有人施力，毕西里瞬间成了拔河拉锯战里的绳子，一边被流沙携带着朝前方涌去，一边被后方怪力硬拉着不动，拉锯战持续片刻，最终被扯了出来。
　　亚瑟心有余悸：“这流沙速度太快，你差点就被带走了……”
　　毕西里站稳，毒瘾犯了似的狠吸一口长气，这才捂着胸口，缓过一点要死没死的劲。
　　他们还在沙中，除了毕西里，其余的两人一精都好好地站在沙里，狂沙围困千万重，任沙自流，我自岿然不动，十分酷帅。
　　毕西里不开心，别人出场方式都这么帅，而他，一棵倒栽葱。
　　“……什么情况？”他虚弱地看着亚瑟眉间的光点，“这啥？你开天眼了？”
　　梅金发出一声笑。
　　毕西里听得有人嘲笑他，一个眼刀甩给了幸灾乐祸之徒，怨念道：“阿尔夫特先生，您有魔法道具怎么都不照顾我一下？”语气听起来十足愤懑。
　　梅金和小花篮站在一个暖色光圈里，以光圈为界，隔绝周围流沙，毫无疑问是魔法道具了。
　　被指名的梅金无辜地回以挑眉，在沙里写字。
　　『老爷子给的戒指里带着这个，你看看你的镯子有没有。』
　　毕西里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手腕上那只雕梨花银镯子。他原本是拒绝这玩意儿的，试想，一个男人带银镯子，还是那种雕着一圈细细碎碎小梨花枝的，根本不爷们儿！要不是碍着老人家一片好意，他早拿镯子套圈玩了。
　　经帅比提醒，他才意识到这镯子别有洞天。
　　毕西里摸了摸镯子，正要仔细打量，咔擦的接合声突兀响起，梨花开开合合，梨枝拼拼凑凑，一只笔直遒劲的梨枝环成一环，像极了鱼衔尾，前后相接完毕，梨花这才将将盛开，初绽光华。
　　毕西里被这精妙的小机关震住，意识在梨花镯子空间里走了一遭，目瞪口呆出来了。
　　老头子实在是细心……这几日他一直吃别人的，刚刚才知道他的镯子里有吃有穿，十分奢侈。这小镯子还嫌没给主人足够惊喜，哗啦一下，一道白光闪起，在毕西里头顶开出一把银色小伞，将其笼罩于身下。
　　这除了是个空间外，居然还是个防护罩？
　　毕西里真想哭着回去好好谢谢老爷子。

　　一时间几人欢喜几人愁，被这么一打岔，众人都忘了亚瑟眉心的光点，等到闹完又想起这茬。
　　亚瑟也觉得莫名其妙：“在沙海里我能呼吸，而且那些沙子在我面前自动分开……”
　　毕西里：“还有一个疑点，我接近你之后就可以呼吸了。”他暗想，难道是亚瑟血统的原因？
　　亚瑟补充：“我以前也坠进过沙海，但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毕西里很想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他十分英明地停住了嘴，在亚瑟身上发生什么他都相信，真的。
　　亚瑟摸了摸额头，突然想起什么，脸有些红，“哦，对了，我刚被阿尔夫特先生救醒的时候……梦到一个女人，她，她亲了我额头一下……”
　　毕西里一听来了兴趣，“她长什么样？”
　　“很漂亮……头顶花环，白裙子，她说我会知道她是谁的。”
　　毕西里眼珠子转了一圈，“说得这么笼统谁懂！等等……”他不失时宜地想起那些作为诅咒媒介最终干枯的花。
　　“大地之母？”虽然仅仅是猜测，但也让毕西里着实受了惊，说完他惊愕地看向梅金。
　　大地之母，大地的母神，眷顾万物的神明，帅比居然是召唤出了那位唤醒了亚瑟！
　　梅金解释。
　　『不可能是我，我的能力很弱，召唤不出她。』
　　人人都将神置于高处，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她”。梅金说自己很弱的时候一点都不害臊，那种平淡的坦诚让他看起来如此强大。
　　毕西里知道帅比什么意思。言灵用来诅咒，说到底还是一种黑暗力量，只能召唤一些黑暗的神明，像大地之母这样象征光明且赫赫有名的上神，被黑暗力量感召而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这真的与他无关？言灵真的就只是诅咒的力量？
　　毕西里都要替帅比感到委屈了。

　　亚瑟怔怔道：“所以说那真的是大地之母？怪不得我当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毕西里说：“自从创世神消亡，众神也随之而逝，灵体皆灭，留在这世上的只有神识，虽然是神识吻了你一下，你也算是赚了。”
　　另一边，小花篮在屏障里扯了主人的大袍子衣摆，说：“主人，你靠西里近一点好不好，我想牵牵他。”
　　梅金写字。
　　『你太粘他了。』
　　小花篮瘪嘴，“可是西里不开心，我得安慰他。”
　　梅金看了一眼黑发年轻人，看到对方眉目低垂，似乎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走了过去。两位一接近，两方屏障便交叠在一起，瞬间融为一体，为小花篮开了一条窄窄的小通道。
　　小花篮赶紧垫脚尖捏住了毕西里的指尖。
　　毕西里一低头就对上一双大眼睛。
　　小花篮：“西里你怎么了？”
　　毕西里摸摸她的小手，笑道：“我没有问题呀，怎么了？”
　　小花篮摇了摇头，一脸责备，大人们都好爱撒谎的。
　　毕西里其实就是替梅金憋屈，帅比明明可以说话却从不张嘴，打下唇钉为自己设上禁制，这些都是非常沉重且让人难过的事情，而且帅比还贬低自己，也许他只是轻描淡写并不认真，但是毕西里听得快气裂了。
　　言灵那么稀有！非常强大！超级厉害！没什么危害的！因为毕西里知道对方是个温柔的大帅比，可恶，真的是要心疼死了。
　　毕西里已经下意识把帅比当成了自己人，他见不得朋友受委屈。

　　此时两人并排，中间只隔了一个小矮子地精。
　　毕西里正视前方，谁也不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阿尔夫特先生，您真的超级厉害，召唤出了大地之母。”
　　梅金有些好笑，他记得之前这位年轻人也是这么夸他，说着阿尔夫特先生你超级厉害，你唤醒了英雄。
　　这时毕西里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言灵具有强大的力量，您真的觉得它就是诅咒吗？”
　　梅金看着他，清透的钢灰色眸子里微光闪烁，没有写字。
　　“你有没有想过，言灵除了诅咒，还可以祝福？”
　　对方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梅金试探着那颗冰冷的小铁块，一念之差间恍若无物，还以为唇钉不翼而飞。
　　『不。』
　　梅金知道那是错觉，因为他知道，禁制就在他的唇齿间，不曾松动过。

　　多说无用，毕西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双手抱胸看向相反方向，气氛一阵尴尬。小花篮左看看右看看，说：“牵牵手，和好。”
　　一阵沉默。
　　毕西里摸了摸鼻子，别过了脸：“现在怎么办？”
　　他们处于沙海之中，周围全是流沙，又黑又暗，唯一可见的便是伙伴周边防护罩散发出的淡淡暖光。毕西里第一次被沙海卷入，现在又没了生命威胁，好奇心作怪，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
　　因为有了亚瑟，流沙离着他们远远的便开始绕道而行，无尽黑暗里只能听见耳边惊雷般的巨大的奔流声，黄沙在他们头顶脚下飞流，像一块封天盖地的巨大夹心饼干。
　　梅金写字。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窒息。』
　　空间有限，氧气自然不够，防护罩虽然能够固定于流速极快的沙海中不动，保护他们一时，但毕竟坚持不了太久。
　　梅金抿唇。
　　『我试了魔法，不行。』
　　亚瑟：“我也有力量被压制的感觉。”
　　毕西里猜梅金是水木两系魔法师，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充沛的水元素以及木元素。双属性魔法师在魔法师界不算稀有，但两面皆精者十分稀有，不知对方是怎样的水平，此话暂且不提，现在水木两系魔法全被封死，而且亚瑟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来，估计这地底下当真有怪。
　　他清楚地知道，涨潮后沙海便会陷入沉睡，回复“死水”。目前沙子流动速度正在逐渐减慢，看来涨潮大抵快结束了，平静后再无逃出生天之路。
　　毕西里一颗求生的心砰砰直跳：“亚瑟，你能朝上走吗？”
　　亚瑟：“我试试。”他抬手抵上上方沙流，奇妙的场景出现了。沙子分流，在头顶开出一条狭隘的道，由上而下看，仿佛一口漆黑无底的深井。他深吸一口气，在沙里一个助跑，打算用拳头开路。
　　毕西里：“能成功才怪。”
　　亚瑟对他的风凉话无动于衷，积蓄力量，脚尖有力地往后蹬去，几乎要将空气磨出热度，与此同时飓风疯狂窜起，卷起沙子微尘，恐怖的威压将人全身毛孔凝住，这就是五大陆唯一一名龙骑士的力量！
　　毕西里木然地看着对方冲了上去，转眼人被沙子簇拥着消失在眼前。
　　小花篮鼓掌：“好厉害！”
　　毕西里懵逼脸，“他出去了……那我们怎么办？”
　　事实证明，这点根本不用担心，正义化身亚瑟怎么可能抛弃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一精，过了一会，这傻小子就像回家的地鼠，轻车熟路，从头顶开出地洞跳了下来。地洞在收纳完了地鼠后迅速合起，沙海波动片刻再无浮沉，彻底平静。
　　“试过了，我能出去，但是没办法带上你们。”
　　毕西里又感动又生气，这下可真是没有一点退路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死？”
　　亚瑟目光带上一丝哀悯，“不用等死，马上就死了。”他指指头顶的沙流，因为沙海停止涌动，头顶沙流凝滞片刻，仿佛失去了牵引，无处可去只能坠落，朝下方砸来。
　　毕西里被一连串的打击打压得上气没接上下气，就要嗝屁了。

　　亚瑟大难临头前分外冷静：“阿尔夫特带上你的孩子！”
　　梅金始料未及，倒是毕西里眼疾手快捞起了小花篮。小花篮遇到危险从来不怕，因为无知所以没有恐惧，这会儿正待在她的大朋友怀里吮指。
　　“先不解释了，你们快点朝下跑，跟上我。”随即亚瑟猛推两人，一个施力将两位推出十丈外。
　　前方被亚瑟源源不断开出道路，后方千斤重的沉沙已经逼迫到身后，毕西里梅金不管三七二十一，努力朝下方跑去。亚瑟很快领先，轻松得很，边跑边和他们解释，“下面有光，先去看看。”
　　毕西里气喘吁吁，虽然不知前方是什么，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路狂奔，后面的沙石疯涌而至，火烧眉毛，生死关头，毕西里全身涌出了无穷的力量，抱住小花篮如发狂的小疯驴，尥蹶子撒欢，跑得风生水起。
　　梅金在后面稳稳小跑，笑得眉眼舒展。
　　毕西里来不及大喘气，正得意自己把队友都甩到了后面，突地对上黑暗里两只浑浊暗黄的圆珠子。这圆珠子十分灵动，看到不明来物，慢吞吞转了两圈，自觉打了个对眼。
　　毕西里毛骨悚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回跑，被梅金揽回来。三人正面对上大眼。
　　这怪物的眼睛虹膜深邃，瞳孔幽深，宛如一朵枝叶纠结花盘发黑的野葵，生得不美而肆意野性，泄露出浓重的杀戮气息。借着咫尺之遥的微光，可见大眼怪在沙中摇头摆尾，鱼尾甩动如轮，是条巨大的怪鱼。
　　此时大眼神色诡谲，微微前倾，张开了血盆大口，两排锋利的牙齿寒光毕露，紫色唾液从牙缝间滴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怪鱼下方已无沙子踪迹，但看得出势必要挡道了。前有巨兽，后有狂沙，当真是洪水猛兽齐上，毕西里没感叹完，眨眼间后方沉沙已经扑来，轰隆一声，如百川归海，千斤打下。
　　亚瑟面色难看，他自己不怕，沙子近了他身就会自觉分开，再不济也可闯出一条生路，他担心的是那两位。

　　毕西里在万念俱灰间被人扯进一处，双眼半睁半闭间，暗香在鼻尖浮动，扰得人心神不宁，一刹那的旖旎念想如这时节开得正盛的绚烂夏花，在他脑子里无孔不入地作祟。
　　是梅金带着他闪避，躲入了怪鱼的胸鳍下，逃过了刚刚那场无妄之灾。
　　毕西里睁开眼睛，对上对方的视线，他定了定心神，这种想法叫做什么来着……吊桥效应，古地球早有心理学家研究，他也难以幸免，被一个男人给蒙蔽住。
　　毕西里羞愧地快要死掉了。
　　怀里的小花篮摸了摸他的脸：“可以煮蛋咯。”
　　拜托你不要老是这么真相好吗！

　　这怪鱼虽然身形庞大，但动作迟钝，才给了两人可乘之机，活活当了肉盾。大眼怪本身便是活在沙中，在沙中实力更胜一筹，发现到嘴的食物不见了，怒拍金沙，以腹鳍作展翅高飞的扇风武器，扑腾出一片迷人眼的风暴。
　　两人一精赶紧从怪鱼身下溜出，亚瑟见他们三人没事，舒出一口气，轻松不少，顿时以手抱胸十分蔑视，好像在看着一条小丑鱼。
　　怪鱼生来从未见过这般狂妄的人类，登时双目血红，牙关大张，森森尖牙立起，看起来如同两排密密麻麻的钢针。
　　“啧。”亚瑟不胜其烦，压了压攥紧的拳头，关节发出恐怖的“咯咯”的声，干脆送上一拳。怪鱼瞬间穿破层层迷沙，化为沙中流星。
　　小花篮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手搭凉棚眺望半天，连半片鱼鳞都没见着。

　　此处不宜久留，几人冲着微光处跑去，果不其然，此处有口，一道山门。
　　毕西里抬头望去，壁立千仞的峭壁如刀一般，身后尘埃落定，沙子堆起的山丘与山门隔着一道距离，心下有些奇怪。
　　没想到这沙海之下还有这么一处……
　　亚瑟：“进吗？”得到了三位伙伴的同意，他抵住山门，敲了两下找准了点，一拳打破。
　　毕西里不忍直视地踏入。
　　一进去便闻到一股让人发麻的血腥味，几人所经之处血流成河，断肢残骸遍地，尸体大多腐烂，人骨堆积，发出一阵臭不可闻的气味。
　　毕西里遮住了小花篮的眼睛，厌恶地看着这一切。
　　“嘻……”远处的死尸堆里蠕动片刻，钻出一颗皮肉萎缩的头，这头因为皮肉紧贴，很像是一张脸皮包裹住了颅骨，但那人钻出时毕西里才发现其虽然骨瘦嶙峋，但身形极其高大，衬得那颗小头愈发可笑。
　　食人魔。
　　毕西里瞳孔一阵收缩，食人魔这种黑暗种族怎么会来到赤红？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花篮，想起之前的谈话，地精一族也是集体迁徙，离开苍茫大陆，难道……所有的黑暗种族都开始移动了？
　　亚瑟虽然看惯了死人，但习惯不代表喜欢，见了此景也是十分反胃，从自己的器匣里挑拣武器。他可不想对着这种生物动拳头。
　　毕西里示意他别动，远远看着，突然张口蹦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
　　亚瑟：？？
　　尸堆里的食人魔看了几人一眼，哇啦哇啦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语言。
　　毕西里听完，眉头一皱，继续和他说着。两人交流片刻，食人魔立马欢天喜地从尸山上跳下来，身上间或流下血痕，走到他们面前，做了一个开膛破肚的动作。
　　毕西里面无表情，回以一个抽骨摘心礼。
　　亚瑟正要说话，被梅金阻止。
　　『别动。』
　　字写得指甲大小，亚瑟看见后立马缄默，假装自己是死人。食人魔没有疑心，带着几位踏过乱葬岗朝前走去，直奔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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