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鸳鸯不聚头

　　没料到安玖玖会问这个，沈若白一时愣了愣，随即便陷入了长长的回忆里。

　　什么时候认识的么？那一年，他因仰慕“闲云先生”的高超画技，仅收拾了些画具便留书出走，意欲拜师学艺。

　　然而好不容易来到“闲云先生”的处所，却被告知“闲云先生”已经不再收徒。他在“闲云先生”的府门前立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他滴水未沾不眠不休，哪知非但没能感动“闲云先生”，倒是把自己给折腾晕了。

　　醒转时，人已经在一处干净整洁的屋子，身边站着一名扎着小辫的小姑娘，她安静地拿着帕子给自己擦脸。见他醒来，并不惊慌，只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大夫说你今天便会醒，没想到，你真的醒了啊。”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软语呢喃间仿佛羽毛划过心上，只一次，便在沈若白的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时，“闲云先生”依旧不肯收他为徒，在他心灰意冷几乎准备好了失望而归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原来，她是“闲云先生”的外孙女，她向“闲云先生”说情，恳请“闲云先生”将他留下。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闲云先生”的小弟子。

　　学艺五载，前头三年他们朝夕相处。后来，有一天，她被她父亲派人接走了，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自腰间摸出随身的折扇，修长的指节在扇骨上摩挲，深如幽潭的眸子望着远处。久别重逢，是否命运安排，让我得以再次靠近你。

　　“讨厌鬼，你想什么呢。”见沈若白一直发愣，也不回答自己，安玖玖有些不乐意的嘟囔。

　　收回思绪，沈若白表情严肃的看着安玖玖，“她叫柳飘絮，是我一位故友，今日的事儿她既无心计较，那我也不想再多说。只是，这儿是永定，比不得长宁。你且收敛些，不然，捅了篓子可没人能替你收场。”

　　“……”只是故友么，安玖玖不接话，撇撇嘴，情绪有些低落。

　　接下来的日子，沈若白三五不时的便要约见柳飘絮。或是一起听戏，或是一起赏花，偶尔还会一同作画。

　　初时，每次他们一块儿出门，安玖玖便窝在屋子里生闷气，猜测他们会去做什么。后来，她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死乞白赖的要跟着一块儿去。

　　只是，跟他们一同去却也不比窝在屋子里来的轻松。她不爱听那文绉绉的戏词，不喜欢跟人凑在一起，对着几盆花草评头论足，更不会吟诗作画。

　　看着他们两人时而默契的相视一笑，只觉得刺眼的很。她开始变得沉默，眉间轻愁久久不散。

　　这天，又有人办了个诗会，依旧是老套的赏菊作诗，安玖玖嗤之以鼻。柳飘絮却觉得有趣，沈若白虽是意兴阑珊，但还是紧随其右。

　　会场上，众人皆三五成群的赏菊，只安玖玖独自坐在角落里，摘了朵菊花，无聊的掰扯着花瓣，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知何时，沈若白悄悄来到了她的身后，看着眼前倒影出的颀长身形，安玖玖心头一动，脸上却僵了僵，阴阳怪气的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柳姑娘？”

　　“玖玖一个人坐在此处，看着形单影只的，不是更需要人陪？”沈若白莞尔一笑，朝着安玖玖挤眉弄眼。

　　脸颊悄悄爬上一团粉红，安玖玖局促的东张西望，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才不要你陪！”

　　“不要我陪，那玖玖是想要谁陪？瞧瞧这一地的花瓣儿，玖玖可是看上哪家公子了，说来予我听听，倘我认识，兴许还可以给你美言几句。”沈若白啧啧出声，装模作样的打趣安玖玖。

　　未曾想，往日里一惯泼辣刁蛮的安玖玖，今儿个却一脸娇羞。心头一紧，沈若白怔了怔，随即嬉皮笑脸的同安玖玖道：“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咱们算起来也相识十余年了，今儿个我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玖玖，女追男隔层纱，这人生苦短，别太委婉。”

　　“花开堪折直须折？”“人生苦短，别太委婉？”安玖玖失神的念叨着沈若白的话，小模样儿呆呆的，带着几分痴傻，可比平日里那刁蛮任性的时候有趣的多。

　　沈若白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嘴角上翘，两眼泛光的引诱安玖玖，“呐，现在你便把心里头藏着的人是谁告知于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帮你参谋参谋。”

　　“哎……我还是自己再琢磨琢磨吧。”舔了舔微干的唇瓣，安玖玖犹豫道。

　　真的有心上人了啊，沈若白突然觉得心里头像是堵了个什么，闷闷地。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沈若白继续八卦，“别呀，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又不会取笑你。”

　　“……”安玖玖眯着眼，轻飘飘的瞅着沈若白，良久，樱唇轻启，含羞带怯地道：“我喜欢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若白顿时一脸懵逼，愣愣的看着安玖玖，刚刚，他是不是幻听了？不然他怎么好像听见安玖玖说喜欢他。

　　看着傻眼了的沈若白，安玖玖脸上有些挂不住，虎着脸，恼羞成怒的瞪他一眼，“喂，我说喜欢你，就这么的让你难以接受吗！”

　　“……”岂止是难以接受，简直是晴天霹雳好不好。舔了舔唇瓣，沈若白尴尬症都要犯了，“玖玖，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玩笑更不可以乱开。”

　　“……”安玖玖“唰”的一下便红了脸，冷哼一声，“对呀，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讨厌鬼你可千万别当真，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我最讨厌你了！”

　　“……”安玖玖这么一说，沈若白就有些别扭了。

　　其实……方才他心里头有一丝窃喜，听到安玖玖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暗地里松了口气。可是，他却也偏执的认为，讨厌他的安玖玖，才是熟悉的安玖玖，才是他知道如何应对的安玖玖。

　　撇撇嘴，沈若白摸出把折扇，缓缓打开，轻轻摇了摇，开始不要脸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其实，小爷我如此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玖玖你喜欢上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安玖玖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像是不愿再看沈若白，“从哪儿来的你就滚哪儿去吧，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哎，玖玖，我知道你也觉得我这说的也是大实话，别不好意思。”沈若白一惯的厚脸皮，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凑到安玖玖的身边坐下。

　　安玖玖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埃，娇蛮地瞪一眼沈若白，“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你不走我走，成了吧。”

　　抬眸间，却见柳飘絮正同一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有说有笑，安玖玖于是面露讥笑，撇撇嘴，“呐，别再纠缠我了，不然，保不齐你那宝贝疙瘩似的柳姑娘就被人抢走了。”

　　沈若白愣了愣，随即便往柳飘絮的方向看去。俊朗的剑眉微皱，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留下安玖玖怅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暗了暗。

　　“还真是重色轻友呢，果然，你是喜欢她的吧。”

　　安玖玖依旧独自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看着众人谈笑风生。

　　突然，她无意间瞥到有人在纠缠柳飘絮。彼时，沈若白同先前和柳飘絮说笑的蓝衣公子都已不见踪影，其余的公子哥儿皆是冷眼旁观。

　　心里头挣扎了一番，安玖玖终是默默的往柳飘絮的位置靠近。

　　“柳姑娘，小爷我倾慕你多时了。往日里你只同顾公子亲厚，我们便觉着你高高在上，不是我们能染指的。但今日……方才那人我瞧着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哪里配得上你？小爷我……”

　　走近了，便听见那人一边捏着柳飘絮的手心，一边叽叽歪歪说着些污言秽语。

　　安玖玖抿了抿唇瓣，眸子里含着怒火，自腰间摸出随身的长鞭，“啪”的一声，甩在男子的身侧。

　　“你说谁是穷书生？你以为你就配的上柳姑娘？丑不拉几的癞□□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猝不及防，男子被安玖玖吓出了一身冷汗，松开柳飘絮，怒气腾腾地瞪着安玖玖，“打哪儿来的臭丫头，就敢在这撒野！”

　　安玖玖挑了挑眉，昂首挺胸，不愿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你又是打哪儿来的下三滥，就敢在这调戏良家妇女！”

　　“嘿！这丫头是谁带来的，管事的呢？怎么什么人都敢放进来？”男子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安玖玖也不示弱，双手环胸，嘴角扬起一抹灿烂地笑颜，“我也想问问管事的，有人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也不管管，还要我一弱女子出手哩。”

　　众人不明就里，具是隔岸观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在谈论安玖玖是个什么来头。

　　这边吵嚷了许久，然而也没见着个管事的。沈若白却同方才与柳飘絮相谈甚欢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玖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惹是生非，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一进门就见气氛不对，走的近了，便瞅见安玖玖手里提溜着她那小皮鞭，双手环胸，嚣张跋扈的杵在那。一颗心当即就跳到了嗓子眼，沈若白不做他想，直觉是安玖玖闯祸了，头痛的抚了抚额，心道：她真就不能有一刻消停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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