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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国篇:雪松图
第二天,林纾带着茗兰和晴莲,准备好滋补品,乘坐马车前往吴府探望养伤中的吴太傅。拼着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危险,也做好了被吴府的人打出来的心理准备。
为了不受身份的限制,方便行走,林纾换成了男子的打扮,一身青衣袍,倒也利落。
晴莲慨叹:“原本觉得太子殿下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太子妃换成男装可真是不得了。”
林纾呵呵一笑,看着镜中的俊俏公子,连自己也觉得新鲜有趣。
一路上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整理顺思路,准备好话术,走到半路,因为过于紧张和纠结,脑子完全变成了混乱状态。
剩下的路程皆在徘徊困扰中度过,等马车停下来,茗兰提醒太傅府到了的时候,才算拉回了凌乱的思绪。
林纾刚从马车里出来,就见另一辆马车从对面的方向驶来,同样在太傅府外停了下来。
“是二皇子的马车。”晴莲道。
果然,马车刚停稳,二皇子墨濯就从马车中跳了下来,望见林纾,也是一愣。
真是太凑巧了!
墨濯神色异样地看着一身男装的太子妃,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太子妃如此装束,倒是有意思。”
吴府前来迎接二皇子的下人听闻太子妃来访,顿时慌了神,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太子妃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在这里意外碰到墨濯,倒使得林纾大大地松了口气,如果和二皇子墨濯一起进去,就算太子妃“臭名远扬”,就算吴府的人觉得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也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吧!
“太子妃为何会来这里?”
并行在吴府之中,墨濯询问道。
“听说吴太傅在府中养伤,我替太子殿下来看看他的老师也是应该的。”
“我的耳朵没有听错吧!”墨濯疑惑道。
林纾呵呵一笑:“二皇子是练过武功的人,耳朵比一般人还要好使,怎么会听错呢!”
“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
“我自己难道做不得主吗?他在乐仙苑很忙,我想请示,也没有机会啊!”林纾耸了耸肩。
乐仙苑是太子常去的风月之地,从茗兰和晴莲那里她有所耳闻。
墨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几天太子都没有回去吗?”
“还是不说这个了吧!在这里碰到你就好了,如果呆会儿有人扔臭鸡蛋,你可得帮我挡着啊,我这身衣服,可是和晴莲她们熬夜赶做出来的。”
“自己动手做的?如果要做衣服,请外边的师傅来做不就好了?”墨濯惊奇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己有手艺不用,不是浪费吗?”
“我竟然不知道太子妃会裁剪和女红。”
“有没有发现我这身衣服很帅?”
“什么是很帅?”
“就是很英俊很好看。”
墨濯恍然大悟,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太子妃女扮男装,连我也要自惭形秽了。”
“不用担心,你的个子比我高很多,不会被我比下去的,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是美男子,我只是偶尔冒充一下翩翩少年,不会和阁下抢风头的。”
“太子妃也觉得在下很帅吗?”
林纾仰头,看了看:“嗯,的确是很帅呢!”
墨濯的脸上浮现出好看的笑容:“和太子比,又如何呢?”
林纾突然想起《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情景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君美甚,无人可以及君也!”
“太子妃太幽默了。”墨濯哈哈大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纾心想:如果太子的性格也像他这么开朗,就好了。
在没有见到吴珺儒之前,林纾尚且心存疑虑,不知道此行是否正确,当真的见到他本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温文尔雅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却精神矍铄,傲骨犹存。
头上包裹的纱布,面容还有些浮肿,过了这么多天伤还没有痊愈,说明他伤得不轻。即便有伤在身,在养病中,也没有半点邋遢之态,病弱之容。
面对仇人之女,他没有失礼怠慢,反而待林纾和二皇子墨濯一视同仁,神色从容,谈吐不俗。
让林纾突然想起范仲淹的诗句: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林纾和墨濯进去的时候,吴珺儒正在画一副雪松图,一番略微生疏的寒暄下来,想起把守在门外的禁军,林纾便忍不住为这位德高望重的师者担忧起来。
从吴珺儒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如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另外十二个年轻人,绝对不会妥协的。
墨濯的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
临走的时候,林纾说:“学生在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是否能够将这副雪松图送给我?”
吴珺儒一愣,很快恢复了淡定:“这副画还没有完成,如果太子妃喜欢,他日老臣完成后,会将此图转交给太子殿下,到那时才算是完满了。”
林纾明白,他是不愿意将画送给自己,但又不能当面拒绝。听到“完满”二字,看着他充满睿智的眼神,林纾心下一沉,他的确做好了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打算。
林纾勾起嘴角一笑:“如此也好,不过这样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又有人过来相中了这幅画,可怎么办好?先生的墨宝千金难求,不如我做个标记算是预定了,这样别人就拿不走了。”
“太子妃随意。”吴珺儒不再勉强。
墨濯一脸的不解,但也没有出言阻挠。
林纾走到书桌前,选好了毛笔,蘸了墨,提笔在一侧写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这首诗,借花献佛,说是为了做个标志,不过吴珺儒和墨濯都是聪明人,他们一看便其知道期间的意思。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处身困境,亦能忍耐下去,等待时机,才能保存实力,有所作为。
宁折不弯,逞匹夫之勇,反而适得其反,功败垂成,连自己都无法自保,谈何保护别人,维持正义?
有了这副字,被霖启辄的人看到,不明情况下是不敢对吴珺儒动手的。霖启辄就算有意针对吴珺儒,估计也要照顾她这个做“女儿”面子。
直到林纾和墨濯道别后,吴珺儒的目光还滞留在太子妃所题写的诗词上。
林纾感觉他应该懂了,这样刚正不阿洁身自好的忠良之臣,不该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
她能做得只有这些了,虽是举手之劳,但对他应当是有帮助的。本来对前来探望吴太傅还心有疑虑,但现在却觉得不来的话才会有遗憾,她心里是不希望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忧国忧民舍身取义的老人家去死的。
待出了吴府,墨濯收住脚步,看向林纾:“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想到就做了呗,还需要什么理由?我可是公认的才女哦,灵感迸发,浪费了多可惜。”自从上次在芳林苑一展才华,林纾便名声大震。
“我有些读不懂你了。”墨濯沉思道。
“我又不是一本书,读不懂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够有幸得到太子妃的墨宝。”墨濯的眼中柔情涌动。
“二皇子不仅是美男,更是君子,如果有机会,霖姝愿意为二皇子弹奏一曲,想必那首诗词殿下会更加喜欢。”林纾笑眯眯道。
“好,有太子妃的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聆听到太子妃美妙的琴声,得到属于我的佳作。”
“我要回去了,就在这里分别吧!”
“好,太子妃路上小心。”
“嗯,没有人会对一个男人劫色的,如果有,二皇子更应该小心才是了。”
“呵呵,我倒是经常期待被人劫色。”墨濯风趣道。
“呵呵,再见……”
墨濯点头,看林纾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林纾就要走到马车跟前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另一辆马车疾驰的声音,眨眼的功夫已经奔到了近前。林纾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人这么嚣张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猛然听到一个妇人疾呼的声音:“宝儿……”
林纾回头望去,愕然发现一个拿着风车的小孩,呆站在马路中央,疾行的马车眼看就要撞到他的身上。
林纾顾不得多想,本能地一个箭步扑过去,将小孩推了出去。
身后传来晴莲和茗兰失声尖叫的声音:“娘娘……”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被辗在车轮下,难道她林纾要命绝于此吗?
如果这一死,能够再次回到以前的世界就好了!这个念头突然让她安心下来,既然来不及躲闪了,索性闭起了眼睛。
耳边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却未感受到预期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和温度,还带着清幽的香气。
“霖姝……”
脸上作痛,她茫然地张开眼,望见的却是二皇子墨濯俊逸无双的脸庞,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而此时她正依靠在他的胸前,确切地说是他正用臂膀支撑着她的身体。让林纾更为惊奇的是,现在所站的位置已经离开了街道,刚才原本疾行着的马车撞到了一旁的摊位上,人仰马翻地抛锚了。
她没有死吗?
“你怎么样?”墨濯稍稍松了口气,停止了拍打怀中人儿的面颊。
“我……”林纾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及时地救下了自己。
他刚才直呼她霖姝?她没有听错吧!一定是幻听……
“有哪里受伤了?”
突然想起什么,林纾扭头看向发生事故的地点,一个母亲抱着那个拿风车的孩子,因为后怕而哽咽着。
悬着的心放下后,林纾的身体再次发软,墨濯紧张地摇晃了几下:“你怎么了?”
“我头晕……不要晃了……”本来还有些力气,能够自己支持起身体,但被摇晃后,林纾险些跌坐在地上。
墨濯的一愣,这才稍稍放轻了力道,松了口气。
“娘娘……你没事吧!”茗兰和晴莲赶了过来,满脸的惶恐之色。
林纾摇头,刚站直身体,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二皇子,真是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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