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香如故

　　夜
　　“娘娘，您这是？”

　　寻风惊讶的立在原地，不敢伸手去接寻花手中递来的锦绣布料。几分钟前，太子妃将她叫进房中，关了房门，便叫寻花拿出几匹上好的布料，赏赐于她。寻风思忖，近日自己只是按部就班的
　　伺候这位新主子，并未哪里做得特别出彩呀。
　　四角灯架上夜明珠颖颖闪耀，见她迟迟不接，寻花回头为难的看向坐在圆桌前的太子妃。
　　千智莞尔一笑，对寻风说：“你来我院子里一段时日，仔细周到，尽心尽力，我也没什么别的能给你，这些料子你且拿回去置办几件新衣裳吧！”
　　“奴婢做得都是奴婢该做的，不敢妄得娘娘赏赐。”寻风垂眸，盈盈跪地。
　　千智蹙眉，这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实在让人难以习惯。
　　“来，起来，”她走过去，双手将寻风扶起，眸光直望进她的眼里去，“你来这么一段时间，我也没同你好好说些话儿，现下屋里没有外人，咱们就不拘那些礼数了。”
　　“奴婢不敢。”寻风微微低头，依旧礼数有加。
　　千智无奈一笑，也不强迫她，转身从寻花手中拿过布料，塞进她手中。
　　“你长得秀丽，就是平时穿得太素净了，这些花色我瞧着你穿最合适。”
　　布料落进手中，顺滑丝软，寻风抿了抿唇，恭敬说道：“谢娘娘赏赐。”
　　千智弯起唇角，柔和地说：“我来南梁不久，府中许多生活习惯我还不甚了解。你是我院子里的管事儿丫头，以后我不懂的地方，还得你上心提醒才是。”
　　“娘娘切勿这样说，奴婢能来娘娘院中掌事，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娘娘便是奴婢的主子。”
　　“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了。”千智凝眸盯着她低垂的头颅，轻声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主子。”寻风朝她一拜，弯身出了门去。
　　“主子，那些料子是太子赏的，你就这么给她了？”寻花关好门，闷声不解道。
　　千智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拆解发饰，淡声说：“想来是各院主子都得了的赏赐，没什么特殊的。”
　　“那倒是，问柳说瞧见吴管家给别的院子也送了。”寻花走过来，轻柔的帮着她。
　　“问柳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主子你要的东西，他都备好了，奴婢给收着呢。”
　　“嗯，”拆完头发，千智接过寻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忽然问道：“寻花，你以前听过我弹琴吗？”
　　寻花一愣，想了一会儿，说：“主子你和太子爷只去过一次别院，奴婢远远的瞧见过你和太子爷在花园里弹琴说话。”
　　“我弹得怎么样？”
　　“呃，这个，”寻花微微犹疑，“离得远，奴婢听得不清。但是，奴婢瞧见太子爷听得仔细，甚是高兴的模样，主子你的琴艺定是了得的。”
　　“是吗？”千智呢喃，动作微缓，眉头紧蹙。
　　“主子，你怎么了？”寻花问。
　　千智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儿，东西你收好，明天早点拿过来，叫问柳也早些过来。”
　　“是，主子。”

　　******
　　次日，晌午。
　　帝都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两个素白衣裙的纤纤女子并排走着，其中面容较小的少女手中环抱着一把罩着灰布的古琴，脚步缓慢，额头已叫正午的太阳晒出细密的汗珠。
　　“小珍，还是我来抱吧！”旁边的女子掏出袖中的丝帕为她拭去额角的香汗，伸手便去抢那足有半人高的古琴。少女执拗的别过身子，不肯给她，垂在脑后的步摇摇得叮叮脆响。
　　“我来，我来！皎月姐，就让我替你做些事儿吧！”
　　被唤皎月的女子拗不过少女的固执，峨眉微挑，无奈的笑笑。两人便继续行路。
　　“呦，这不是皎月姑姑吗？”
　　一个身影随着一声轻挑挡住了皎月与小珍的去路。看清来人后，皎月粉面微怒，不愿与他多话，拉着小珍的臂弯想绕开，那人却笑盈盈的又一抬步，再次挡住她们。接着，她往左，他便往左，她向又，他也跟着向右，竟是耗上的架势。
　　“卓少保，请自重！”终于，皎月怒了。这人的无赖，她早已领教过。
　　“皎月姑姑，今儿个怎么出宫了？可是来找本少爷的？”说话的人一脸轻浮之色，□□满面。
　　“卓少保，我和姑姑出宫修琴，还赶着时间回宫，烦请卓少保让路。”小珍知道这人叫卓安，父亲是太子太傅，一身才学却生出一个不学无术、轻浮纨绔浪荡子。
　　卓安仗着父亲的威望，在太子府上任职太子少保这一虚职。时常随太子进宫，早便对皎月姑姑怀有非分之想。
　　桌安不悦的瞟小珍一眼，向身后的两个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样子猥琐的奴才便满脸□□的走向小珍。“这古琴体重，姑娘拿不动，咱们两个来帮帮你。”说是帮忙，四只不安分的爪子却是在小珍的手臂上乱蹭着，小珍还是少女，平素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这时已是脑羞惊惧。
　　皎月气愤不已，欲上前阻止那两个小厮，手腕却叫卓安拽住。“皎月姑姑难得出来一次，走，赏脸陪爷喝杯酒去吧！”说着便将皎月往怀里带。
　　“你放开我！”
　　“不放又如何？原来你喜欢欲擒故纵。”卓安不要脸的舔笑着，大庭广众之下便要去强吻皎月。奈何皎月身娇体弱，双手又被擒住，怎么也推不开他，那两片猪大肠似的嘴唇眼看就要落在自己脸颊上。
　　啪——
　　一记轻响传进耳蜗，声音极近。不待皎月反应过来，周身环绕的厌恶气息已退去，只见卓安捂着耳朵已经趴在地上，腥红的血从指缝中溢出，身后一块锋利见刃的瓷片蘸着血安静的躺着，像及了破碎的茶杯碎片。
　　“少爷，您怎么了？”
　　那两个调戏小珍的小厮见卓安这般状况，赶紧围上来。
　　“妈的，有人暗算本少爷！”卓安吃痛的站起身，手从耳朵边拿下。那流血的左耳耳垂已炸裂了道口子，看着触目。
　　两个小厮一听，立刻四下张望，嘴里叫嚣道：“哪儿个刁民敢伤我家少爷！活得不耐烦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被这突来的情况惊得都纷纷后退，卓安的恶名在帝都早已传开，实是帝都一仗势欺人的恶霸，普通百姓唯恐避之不及。
　　“是不是你？还是你？妈的，敢暗算老子！”
　　卓安当众丢了面子，已是气极，拖出最靠近自己的两个百姓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没本事的东西，你爹可是只教会你疯狗乱咬人？”
　　一个年轻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卓安抬头，但见街旁酒家二楼处一明朗少年曲着膝悠哉的坐在围栏上，嘴角衔着一根牙签微微耸动。他唇角弯杨，对卓安是一脸的不屑与嘲讽。
　　“是你干的！臭小子，想死了吧你！阿威大力把他给我揪下来！”
　　“不劳烦二位了，小爷自己下来便是。”那少年一个转身，便轻松利落的落到皎月身前。
　　“阿威大力！”
　　“是，少爷！”
　　两个小厮朝着少年冲过去，少年璀亮眸子里的笑意不减，腰身轻盈的转摆，在两个小厮毫无章法的打斗中来去自如，竟似逗猴儿般玩弄着二人。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小厮累得呼.哧带喘，而那少年却大气也没出一下，淡定从容的很，这二人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没用的东西！”卓安气得大叫，但看那少年从容不迫的模样，他又没勇气自己上前动手。围观的百姓中已有人窃笑，他死要面子，一时进不敢，退不甘！
　　“卓少保。”
　　一黑袍束装的俊逸男子从人群里走出来，卓安看到他有如看到救星，大步迎了上去。
　　“洛湛，你来的正好，快给我把这小子拿下！他胆敢伤了本少！”
　　“卓少保，恕洛湛直言，在下方才只看到少保对这位姑娘不礼，却并没看到这位公子出手伤人。”洛湛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你！”卓安再次气绝，虽然与洛湛不甚相熟，却也未想到他区区一个铺头竟也敢当众拆他当当太子太傅之子的台。
　　“你这捕头，分明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街的人都看到是那小子用碎瓷片伤了我家少爷，这还有证据！”
　　名叫阿威的小厮捡起地上带血的碎瓷片递到洛湛跟前，卓安一喜，顿时有了底气。“洛湛，这一街的证人，加上这行凶武器，你还不给我把那罪犯拿下！”
　　“谁说这一街都是你的证人？”少年反问，年轻的脸庞明朗得发光。
　　“不是本少爷的，难不成还会是你的？我便让你找找看，你若能找出一个说没看到你行凶的人，本少爷便承认是自伤，给你陪不是！”卓绝趾高气扬，很是自信，眼光阴狠厉厉的扫过周遭百姓。
　　“小爷便找给你看。”少年将一直挂在嘴角的牙签吐到地上，转身向围观群众看去。
　　“若是找不出来，你便从本少爷这裤门下钻过去吧！哈哈哈！”
　　“各位，在下莫独一，初到帝都。刚才所发生之事，各位看得清楚，不知哪位可站出来为在下证明？”莫独一抱拳一周，诚恳以告。
　　良久，围观的百姓只是低头躲闪他的眼神，没有一个人愿上前一步，毕竟卓家在盛京有权有势，谁敢轻易得罪？
　　“哈哈哈，怎么样？小子，不想受牢狱之苦，便从我这裤门下过一趟，本少爷便绕了你！”卓安双腿站开，笑得猖狂。
　　莫独一身形不动，眸子只轻瞥了他一眼。那阿威大力见他依然这副不羁的模样，两人便欲上前捉住他，才走到他跟前，所有人忽听人群里又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我！我没看到莫独一伤人。”
　　卓安神色一凛，看向那声音传出的方向：“哪个刁民乱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也俱都投向那一方，而那一方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一个身材瘦弱的白皙少年出现在人们眼前。
　　“呵呵，嗨，是我没错。”
　　少年被这么多人瞅着，尴尬的嬉笑，他身旁的白面小厮眉头紧皱，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说了句什么，少年扯了扯嘴角，拍了拍他的肩。
　　洛湛蹙眉盯着那少年，觉得有几分面熟，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间记不起来。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卓安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盯着少年。
　　少年携着小厮已走到莫独一跟前。“嗯，看清楚了。你那伤确实是自己弄的，与这位少侠无关。”
　　“你！好，好，我记住你了！”卓安叫少年气得咬牙切齿，但到底是输在了自己说过的话上，再找不出其他茬，愤愤然带着阿威大力便走。
　　“你别走，你还没跟莫独一赔不是呢！”
　　众人又是一惊，这少年果真是虎胆？莫独一垂眸盯着跟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人儿，入目的是他裸.露在襟外如瓷的颈项，小巧玲珑的耳朵，以及那张分明透出了狡黠灵气的侧脸。
　　卓安终究没有拉下脸面给莫独一赔不是，临走前回头凶恶的瞪了少年一眼，便带着手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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