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我

　　收拾完，外婆去午睡了，沈叶想起这几日还未带沈夜好好逛过附近
　　带着沈夜坐公交车来到一座山脚下，这座山是这个小县城有名的景点之一，两人向山顶前进，尽管多年未来过了，上山的路却不会改变，只是风景丰富了许多，沈叶一路走一路给沈夜讲着她小时候这里什么模样，沈夜安静的听着
　　不是节假日，天气又阴沉沉的，走上十几分钟也难得见到一人，可沈叶却独爱此时，清净本就该是曲径通幽，湿湿的小路，淡淡的云雾，环境构成意境，意境让人心静
　　走在山道上，一条较宽的青石板路，远处山影僮僮，另一侧是丛山包围起形成的山谷，没有奇崛险怪的耸人，却有着虚怀若谷的幽逸，潺潺细水，在丛林中浅显，山顶寺庙飘出缕缕青烟，和着空中几许薄云，丝滑缠绵，苍凉沉郁
　　仿佛对着空气一嗅，吸进的全是水气，这是远离城市喧嚣才能看到的风景，沈叶贪恋却不会长留，因为久了，麻痹了，便再也找不到这种欢愉了，就像沈夜于自己，或许只是久未触及的躁动，一旦久了，认清了，于谁都是种伤害

　　到了寺庙，从第一层，逐次拜上去，心中也没想，只是单纯的拜下去，一种尊重。沈夜跪拜的姿势很熟稔，虔诚信徒的样子，后来才知道，沈夜妈妈信佛，他小时候经常跟着妈妈到寺庙礼佛
　　上到第二层，有可以点平安灯的地方，沈叶为所有人都点了一盏
　　沈夜自己循着路继续向上走，沈叶点完灯上去时，他正教着一位婆婆一个字一个字认佛书上的字，沈叶没有着急去找他，上到最顶层，一个抽签求答的地方，老师傅说里想着问题，随缘抽一支，便可有解，捧着签筒摇了摇，一根签子自己抖落到地上

　　‘中吉三十五签，又是这支’

　　老师傅在背后的柜子里拿出对应的签纸，看了一看，问沈叶

　　‘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了想‘姻缘’

　　老师傅皱了皱眉头又随即一笑

　　‘干嘛把答案交给我来替你说呢’

　　“嗯？”沈叶一脸懵懂表示不解

　　‘你心中早有答案干嘛还来问呢’

　　沈叶笑的茫然，全当逗乐，没有放在心上的走了

　　下到第一层，在一个品茶的天台找到沈夜，他刚接完电话，这里尽收山上山下风景，沈叶走上前去猛吸一口新鲜空气，空气中夹杂了甜皮鸭的香气，睁开眼发现沈夜正浅笑着盯着自己

　　‘走，带你去买好吃的’

　　在去往集市的路上，沈夜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沈叶知道他又得走了

　　‘念安，我明天要回S市了’

　　沈叶认真挑选着甜皮鸭

　　‘嗯’

　　回家的路上默默无言，路过超市，沈叶买了几罐啤酒
　　到家时，外婆已把饭菜做好，加上甜皮鸭，又是一顿丰盛

　　细雨丝丝飘落，如针如线，炊烟在雨丝的压制中努力上升，烟波浩渺，或许是柔情，雨丝落了一会便不见了踪迹，地面都来不及打湿，失去雨丝阻碍的炊烟越升越高，越飘越远，像在寻找着什么，分散于天空

　　今夜过的异常的快，未察觉时天已黑，夜已深，外婆打着哈欠回房睡觉了
　　沈叶抱着啤酒准备上到三楼，路过二楼时，看见沈夜落在沙发的外套，顺手套在了身上，上到三楼赏乌云去了
　　啤酒空了一罐，他才上来，自觉地拿了一罐酒，坐在自己身旁，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沈叶对着黑夜无心的笑了笑，缓缓开口

　　‘沈夜，你记得高中陪我去监狱看我妈妈那次吗，其实我当时说的，全是真的，杀人的是我，是我亲手将刀插进他肩膀的，如果我不那么做，他就会掐死妈妈’

　　沈叶盯着啤酒瓶丝毫不敢去看他，泪水崩于眼角，唇角勾了勾，越煎熬的事越是苦笑着去说

　　‘妈妈替我顶了罪，被判了刑，最后还在监狱里自杀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沈叶努力的笑着，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强颜欢笑能给自己带来勇敢了

　　‘我知道不该告诉任何人这些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我有太多罪孽，我也爱不起’

　　始终还是到了崩溃的地步，沈叶双手捂着脸，将头埋进膝盖，泪沁湿指缝

　　一句‘对不起’沈叶就想逃走

　　手腕被他按住，按的有点疼，沈叶停住了脚，沈夜手松了些

　　语气平和寂静‘顾念安，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没有发现你是在无条件的信任我吗’

　　沈叶泪眼盯着眼前人

　　“一个月，我们都好好想清楚，好吗”难得的似水般温柔

　　沈叶点头，将手挣脱出来，跑离他视线

　　跑到一楼，念安将外婆房间窗户用手向上一抬，再向外拉，便打开了，进去过后，沈叶将小灯点亮，静静在外婆身边躺下，静静落泪

　　早上醒来，已是十点，慢步走到后院，外婆正静静的剥着青豆，安安在她脚边安静的趴着

　　‘沈夜走了吗’

　　‘八点就走了，你这丫头倒是一觉到中午’

　　洗簌完毕，沈叶牵着安安出去溜达，慢慢的踱步到了河边，沈叶靠在护栏上看河水流动，安安也趴在矮的栏架上盯着河里的鱼
　　天气凉飕飕的，出门时沈叶加了件运动外套，手机就放在这运动外套口袋包里，奈何口袋包过浅，手机表面又过于光滑，当身体靠在河边护栏时，手机被挤出，以一道垂直线条落入河中，沈叶还不知是何物，只有一水浪花表示那是它陨落的地方，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包，才知道是手机和自己说了再见
　　除了很懊恼要花钱重新再买一个以外，其他倒觉得挺好，这样没了沈夜的联系方式，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半夜梦游起来给他打电话表白了

　　后面的日子里，沈叶带着外婆去做了一次全身体检，除了一般老年人都会有的毛病，其他都很健康，甚至比一些同龄老年人还要灵活
　　天气明媚时，沈叶带着外婆来古镇游玩，明明已是花甲之年的她，却偏爱这些逗乐孩子玩的小玩意，画糖人，抖空竹这些她都看的津津有味，都说老人越活越小，现在沈叶算是相信了
　　看她玩乐的样子，沈叶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对她说

　　‘和外婆在一起我好幸福’

　　外婆伸手摸摸沈叶的脸，一旁又有表演开始，她便又围过去看了
　　要回S的前一天，沈叶仔仔细细的将家里打扫得透彻，打扫二楼卧室时，沈叶在枕头低下翻到一张签纸，中吉三十五签，和自己抽到的一模一样，沈叶匆忙跑下楼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签纸，原来是沈夜和自己抽到了一样的，沈叶握着签纸，坐在身边的床上兀的想起老师傅说的话

　　‘你心中早有答案干嘛还来问呢，干嘛把答案交给我来替你说呢，’

　　沈叶想，好像在很多年前，就有答案了，不是么

　　S市
　　全野敲开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这次去C市半个月，我把您说的那桩案件所有资料都整理在这了”

　　沈夜停下手中工作开始翻看

　　“档案里清晰记载顾小姐确实为死者死亡后回到的家，有监控证实，也有人证，据周围邻居说，顾小姐家在那段时间频繁有人跑来打闹，顾小姐母亲自杀时，也去打砸了灵堂，顾小姐家楼上的婆婆说，顾小姐时常坐在门口，一坐一个通宵，就是不敢进门”

　　沈夜握着钢笔，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纸张，思考的模样

　　“人证呢？”

　　“是住在附近的邻居，案件不久后就搬走了，好像是家里孩子被吓着了”

　　“辛苦你了”全野离开时将门轻轻掖上

　　房间内，沈夜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面前的文件，眸色沉中如墨，微微的波澜，眉头浅皱

　　顾念安，任何事都不能再把你我推开，以后我不准你自己再一个人

　　到S市已是晚上九点，李舛来接的机，清晰记得她电话号码的沈叶，走那都能找到她
　　沈叶正想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就先行一步的将一大束勿忘我丢沈叶怀里

　　“我秘书谢谢你每天监督我进食，目测她最近跟着长了五斤”

　　“那就祝愿她全长胸上，哈哈”

　　李舛开车径直来到酒吧，说要介绍沈叶认识一个朋友
　　当汽车行驶到古冶门口时，沈叶愣了一下，想起什么
　　今日的酒吧有些不同，好像有乐队在比赛，两人在卡座等着，没一会，便有个人越一群女人的包围，朝二人走来

　　‘李舛，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这么快就想我啦’

　　‘想你调的酒怎么这么难喝’

　　李舛转过来向沈叶介绍他‘张深深，我小学同学，这名字我可以嘲笑他一辈子，以前你不和我来酒吧，所以一直没法给你介绍’

　　沈叶看见帅哥立马打招呼‘你好，我是沈叶，李舛的同居女友’

　　顺带着打量他，干净的手指，别致的袖口，笑容很精致，是个细节处理妥当的人

　　他笑着‘你好，很漂亮嘛，今晚有比赛，祝你玩的开心，不过我得先过去了’他指指吧台边围坐的一众女生

　　‘酒一会就会送过来，不过喝什么得由我决定，连李舛都不能例外’

　　沈叶笑笑‘嗯嗯’

　　说完他扯来旁边一个抱枕丢在李舛腿上，然后向那群女生走去，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向前方的战场挺拔迈去，加上他先前的动作，沈叶顿时觉得这个男人气场二米八

　　酒端上来时，让沈叶有些哭笑不得，李舛的酒杯中，一半是酒一半是薄荷叶，而罪魁祸首早就逃之夭夭了，留下李舛无语的指着酒杯发问

　　‘我只是喝杯Dry Martini,他这什么意思,这坨绿绿的又是什么东西’

　　沈叶客观解释道‘薄荷花语，期待与你下次相遇’

　　李舛看了看沈叶酒杯中一颗孤单地漂浮着的橄榄说

　　‘这家伙是有多想赚我钱’

　　沈叶和李舛说着游玩趣事，顺便讲了自己的手机是怎么香消玉殒的，正在悲痛惋惜之际，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沈叶

　　‘手机给你买好了，卡也装好了，不许给我钱’

　　沈叶笑着接过，双眼满是感激之情

　　‘真贴心’

　　‘因为我会从你工资里扣的’

　　‘······’

　　正欣赏着音乐，突然，舞台上传来铮铮裂帛之音，如雷贯耳，拉聚所有人视线，紧接着就是酒瓶破碎打砸的声音，和着女人的尖叫，舞台一片混乱，有人撕打起来，没过一会，便来了安保人员，拉开酗酒斗殴的人，将他们带离舞台，带向后面的包厢处理事情，沈叶看见一个熟面孔，那晚给自己拿药来的人，也就是沈夜的助理，全野。不过说是助理，听沈晚说工资却比经理还高，不过自然管辖的范围也就多了嘛。
　　沈叶跟李舛打了个招呼，便向他走去
　　走到他面前时，全野抬头看着沈叶，等着来者开口，沈叶将李舛买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能给我沈晚的电话吗’

　　全野平静但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叶一会，接过手机输入了号码

　　沈叶走到厕所拨打全野输入手机的号码，一个月没跟沈晚联系，有些怕她担心

　　铃响三声，电话那头接通了

　　‘喂’却不是沈晚的声音，静悄悄的将电话挂断，只一声，沈叶便断定是他，不是直觉，不是特别，只是太熟悉了，沈叶还正想着全野为什么会记得住沈晚的电话，原来是他boss的
　　沈叶往回走，全野还在舞台一侧叮嘱着手下什么，沈叶走过去，再次将电话递给他

　　‘这次能告诉我沈晚的电话了吧’

　　他还是看了沈叶一会，仿佛试图看出些什么，才接过电话，依旧默背输入，然后递还给我，沈叶有些不信任却也不怀疑，与三教九流的人常打交道，他知道怎么把握才会不愠不火。
　　坐回吧台，给沈晚发了条短信，她立马打来了电话，虽然酒吧格外嘈杂，也掩盖不住她的熊熊怒火

　　‘顾念安，你再给我莫名其妙消失一次试试，我就直接让你在这个世界消失，免得我担惊受怕的’

　　沈叶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也怪自己没给电话号码留个备份，只得慢慢安抚沈晚现在狂躁的小心灵

　　第二天，周末，趁着最后一天的假期时间，沈叶还是按老规矩买了新鲜的花骨朵来到郊区别墅，细心打扫园子，做太太爱吃的糕点，陪太太聊些琐事
　　回到市区已是八点，早已夜幕，沈叶往小区走去

　　沈夜坐在车里，看着小区大门，手机上是昨日沈叶拨过来的号码，却没有拨打，用指腹上下摩擦，发着神，再次向大门看去时，一月未见的沈叶正向小区里走去，鬼使神差的下车跟着走了进去，奈何小区绿化做的太好，小道又分散，进去便失了沈叶的踪迹，他向里前行着，走过几条小道也没看到沈叶，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电话连通时，铃声在附近响起，他朝声音的来源寻去，一个转身，她就在身后，相距不到二十米，他看得见她，她却不知他正在身后看着自己
　　沈夜将电话放在耳边，向她靠近，沈叶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愣了愣，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回答沈叶是从背后袭来的拥抱，熟悉的味道沁入沈叶的鼻息，相思之念全化为一个用力的拥抱

　　‘沈夜’

　　‘嗯’疲倦的

　　好久，沈夜松开拥抱，沈叶转过来看着像是刚睡了一觉的沈夜

　　‘你看起来很累’

　　沈夜睡眼惺忪的点点头

　　‘开了一整天的会，又等了你一个小时’

　　‘干嘛不直接回家睡觉’

　　沈夜摇摇头

　　沈夜握了握沈叶放在身侧的手，将它们放进了沈叶的衣服兜里

　　睡眼朦胧却又坚定的对沈叶说

　　‘顾念安，让我陪着你或者你陪着我吧’

　　沈叶静静的看着沈夜

　　看着无动于衷的沈叶，沈夜无力的笑了笑

　　‘顾念安，这是我的答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明天中午吃你做的饭，今天太困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沈夜转身离开了，留下沈叶站在原地，倘若此刻沈夜回头，一定能看见沈叶笑意绽放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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