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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映斜阳天接水
叩开宜春苑的外门,前来开门的小厮名为幺弦,理应是在厨房的,开门本不是他当值的。我虽有些不解,却也没有过于在意。但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是想和我说些什么。更何况平日里与他有几分交情,也不是生分的人,便开口道:“有什么话便说吧,无妨的。”
却不料他竟道:“进大堂后海海请清婉姐一定一定要小心。”随后便不再多言。我心中疑惑愈加,可他旁的却是再也不肯说的了。我也不便再强求,只是他说一定一定,咬的那么重,从心底不由地泛起几丝担忧。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极好,虽然因着天黑意见看不见那珊珊可爱的花骨朵,但香气怡人,那是年幼时与红浥一同栽下的。我捋了捋自己的外衫,心念今日杏花开的那么好,那她定是能保佑我的,颔首谢过幺弦,径直走了进去。
才踏进门便听见妈妈怒不可遏的声音:“邵清婉,你还不快跪下。”我也不看旁人的眼光,只是走到妈妈面前,只是行了一般的敬礼,便道:“清婉不知何罪,为何要跪?”话方毕,便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一记清脆的掌掴,口中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我张嘴吐出了那口血,原本稳稳的发髻竟硬生生的被这一巴掌挥的散了开来。如此的突如其来让旁人都欷歔不已。未曾有人这样待我,连妈妈都是舍不得打的,年幼时纵使再顽劣,不过是被罚着不许用膳,但红浥总是会给我偷藏些吃食,也没有什么的。可是眼下竟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掌掴之辱。一阵晕眩过后,总算看清了动手的竟是碧珠,我刚要张口质问,膝窝处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妈妈,你可千万别被她这样子骗去了,那翠玥定是她杀的!”
什么?翠玥竟是死了!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但却看见有人向我飞奔而来,一席海棠红的烟纱散花裙,那是红浥最喜欢的颜色。她总是喜欢这样明丽的颜色。红浥急急地跑来我的面前,倏地伏了下来,盯着我左侧脸颊上渐渐显现的手指印,连声问道:“婉儿,你可还好。”我想要笑一笑让她安心,方要扬起嘴角,尖锐的疼痛却让我这一微小的动作都做不了。红浥见状,站起来便要以其人之道还那始作俑者,我拉了拉她的衣裙下摆,适宜红浥我没有事。红浥见状也不再动手,只是转向妈妈,跪了下去,我大惊伸手便要阻止,红浥却不理我,只是向妈妈道:“碧珠尚未有任何的证据便动手打了人,翠玥因何而死尚未有定夺。妈妈可曾见过婉儿去寻旁人的麻烦,倒是有些人,竟是不知好歹的。”
妈妈的神色一动,我知道她被红浥说动了,心下一松。可是碧珠子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再一次凉了半截:“清婉妹妹半日行踪不明,直到此时才回来,连贴身的丫头都没带。也就在这时翠玥又死了,妈妈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一点。”我心下一动,便四处搜寻,却没有发现归燕的身影,此时,心真正的紧了起来,难不成她竟帮着旁人陷害我?妈妈倒也不多说,只问我方才去了哪里?我道是簟河旁。妈妈又问可否有同行之人,我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不语。私下约见男子本就是有所讳忌,哪能拿到明面上来讲,更何况,我还没有见到他。
妈妈见我不语,便知不好,索性也不说什么只道是天色已晚,再纠缠下去也无意义,今日先作罢,明日再做决定。却不料外面悉悉索索的来了几个人,直接就闯了进来,竟是衙门里的人。只见其中一人向妈妈作辑后,便开口问道:“哪位是邵清婉?”
我心下一凛,知道不好,刚要开口,便被红浥握了握手。我知道她示意我不要说话,便静默不语。谁知她还未开口,便已经被碧珠抢白了,只听她胡天抢地,苦恼不已,道诸如定要还翠玥姐姐一个公道之类的话,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溢出的冷笑了。那些个人向我走来,我也不做辩解,只道自己是邵清婉,便任由他们带走。
他们的手劲极大,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因着还没有证据所以没有镣铐,但刚刚跪了许久的我依旧一路跌撞。到了官府便直接被扔进了牢狱中。地上铺的稻草散发着熏人的霉味,还有因为没有流动的风而产生的恼人的闷热感。我寻了一个靠墙的角落,远离那个散发着阵阵臭味的木桶,屈膝坐了下来。虽然已经开春宜春苑的地上又铺着毯子,但被人在膝窝处踢了一脚生生跪了下去依旧使得膝盖疼的厉害,我伸手揉了揉,却发现疼痛依旧,便也无能为力,只将头深深的埋在了两臂之间。雕花木簪方才不知丢在了哪里,此时的我只得是披头散发狼狈万分。左脸已经不敢用手去触碰,肿的厉害且痛痒难忍。
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便开始静了下来。是谁?为何要置我于如此之地?归燕又去了哪里?困惑太多太多,可是却无人解答,只有周围漆黑的一片,还有飞虫在耳畔的轰鸣声以及吱吱的声音。可我能做的只是将自己团的紧一点,再紧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可曾睡去,只听见牢门上的锁被解开,伴随着吱嘎的开门声,然后有人朝我走来,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来的人,却因为眼睛许久没有接触光亮而视线模糊的很。直至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才看清他腰带上缀着的玉佩下的流苏是我的手艺,青色的流苏,上头的玉是一只天禄,莲青银丝祥云袍,我从未见过这样华贵的他。
然后他蹲了下来,对我道:“没事了,我们回家。”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看清了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到他认真的一字一字说话是的嘴型,他离我好近,近到仿佛能看清他脸上因为逆光而显现的一层薄薄的绒毛。我突然醒悟过来,又把头埋进了双臂之中。“清婉?”
“你不要看我,你出去罢,我自己出来。”我知道自己的脸颊上的指印在一夜的无所为后定然比原先更加不堪,我不愿他看见这样狼狈的我。却听见他轻笑一声,道了一声:“你们在外头候着。”待旁人退出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他道:“抬一下头,我看看可是有碍。”我不理他,只一味的蒙在里头。他又道:“清婉。”见我依旧是不应,便动手撩开了我的左侧的头发,我躲闪不及,却又是震惊,只得“呀”了一声。见他依着牢狱里那一丝昏暗的光仔细看着我脸上的印子,心里倏地好像冬日里暖炉中的那一撮小小的火苗一般烧了起来,只觉着脸颊愈发的烫了。
突然感觉到他在那伤处附了一块帕子,帕子没有浸过水,所以不凉。我心中不解,刚要询问却看到他的脸凑了过来,隔着那块帕子在我的伤处,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然后笑着看着我道:“不痛不痛。”一时间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滚烫滚烫的,夹杂着害羞和震惊,甚至还有满满的委屈,我撇了撇嘴,有太多的话太多的疑问太多的委屈我都想告诉他,想问他为何现在才来,想告诉他我在簟河旁等了他许久,可最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一味的哭,仿佛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哭泣的缘由。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李昀始终都是静静的,亦不开口劝我,任由我哭着,终是累了又因为他在身边,便安心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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