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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吐丝
皇上的神情突然深不可测起来，尖锐地说道：“朕遭遇了刺客，而宫里又有另一个人假冒银丝，带走了朕的孩子。”
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用眼光扫着跪下的每个人。幸好没有人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否则就能从里面看出无尽的恨意和狠毒。
一阵秋风扫过，刮起无数落叶，轻飘飘的树叶掉落到人的身上，却令每个人更诚惶诚恐。所有的嫔妃和宫女、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出，默然地保持着跪立的姿势。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和经历了这件事情，所幸没有伤着皇上。但是就因为没伤着皇上，他们更忐忑，不知道皇上要怎样迁怒众人，他严肃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底下所有的人都感到刺骨的寒意。碧仪也觉得不寒而栗，心底更觉得痛惜：妃子不见了，他关心和在乎的却只是他的孩子。难道人前这么多恩宠也不过是假象，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只是繁衍皇室血脉的工具？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皇上的爱，怎么可能像凡夫俗子那样张扬。不过，管他呢，对自己而言，这是摸不着又看不着的东西，让在乎的他的女人们来争夺这份爱吧。
不过碧仪实在好奇，这几天宫里的事情太多太诡异，首先是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青年。他到底是谁？他来皇宫有什么目的？但推算下时间，碧仪就知道他不是刺客，除非他有同党！但碧仪感觉他不会这么贸然出手，除非他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而且，看黑衣青年的样子，他未必是找皇上麻烦的。不然，皇上在其嫔妃寝宫里待得时间更长，防守也松懈很多，为什么会选这么偏僻寂静的太妃宫？
还有这杨妃的失踪，太诡异了。自己明明听是银丝的声音，怎么又有一个银丝服侍在皇上左右？自己虽然没看到她的相貌，但是她平板的声音还是记得住的，而且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来历，如果是冒充的，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除非他们是蓄谋已久！
只是，带走杨妃做什么呢？掳人的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些恐怕就要从谁最得益开始盘算了。碧仪暗暗皱眉，掳走怀孕的杨妃表面上看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后宫娘娘中并未有其他妊娠者，要是孩子有闪失，大家都会是得益者。这个调查的范围可就大多啦！
碧仪自嘲地笑了下，自己又不是大理寺卿又不是才藻宫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些都留着他们操心去吧。
但是碧仪实在忍不住好奇。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躲在屏风后面听爹爹断案，爹爹总是会抽丝剥茧，将真相还原，那种从不知是非到一目了然的过程每每让她着迷。爹爹也知道自己躲在那偷听，但并不干涉她，退堂后有时还会讲解与她听。他们父女俩最有趣的游戏就是玩智力断案，爹爹总会将一些耗费脑筋的案子编成故事来考她。每每母亲总是嗔怪，女孩子家都不像个女孩子了，空闲的时候应该绣花多做女红什么的，可方碧仪却读书识字，推理案情当玩儿一样。这也是她比同年女孩子都要冷静沉稳的多的原因。
之前那一队已经回来禀报，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杨妃也不知去向。宫里所有的侍卫都在各宫翻天覆地地搜寻了，不断有人来报告，也是毫无线索。
从日上三竿到现在华灯初上，碧仪他们都已经跪了六七个时辰，个个手脚酸麻，但想到皇上余怒未消，依然敛息不动。
宫灯依次点燃，影影绰绰中映得院中的人都如一尊尊雕像一样，与屋子里的佛像、罗汉交相映衬，更觉得分外阴森恐怖。
皇上早叫人搬个圈椅来，他自己好整以暇地坐下，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地越过众人的头顶，既不发话训斥，也不暴跳如雷，和刚开始怒气冲冲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看上去更让人直打寒蝉。
太妃也已止住血，伤口也包扎好，幸好箭上没有毒，御医出来禀报，只须好生调养就是。不过毕竟上了年纪，猛一下失血过多，未免伤了元气，早已昏沉入睡。
皇上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依然动都不动，甚至什么话都没说。
御医只好也跪拜在地。
直到最后一支宫廷侍卫过来汇报，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时候，皇上才站了起来，声音平平地说道：“都回去吧。”
众人不敢说话，纷纷起来倒退出去。一时之间，只听得环佩叮当之声，可马上就悄无声响。碧仪转眼一瞧，各位妃子满脸惊慌之色，双手紧紧抓住衣服上悬挂着的饰物，生怕这声音会让皇上迁怒到自己身上。
对大家而言，皇上一言不发却更令他们害怕。
碧仪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全身上下素色打扮，首饰全无。她不是妃子，没有封号，照例是享受不到腰挂饰物的权利。就连杨柳那么受宠，她腰上也只有一条腰带而已。她只是婕妤，等她升入贵妃、贤妃、德妃、淑妃、宸妃后，才会有种种分例。
先皇提倡俭素，后宫蓄之才十来人。到当今圣上，后宫就有二十多人了。皇上登基三年多，却一直凤宫空悬，众嫔妃眼睛也都盯着皇后这个宝座，然而三年中没有人能得到皇上亲口许诺，但是只有杨妃分位最高，更身怀龙种，杨妃封后的可能性最大。
却不料想此刻杨妃失踪不见了，不知道等她找回来后，孩子还能不能保的住。众嫔妃又惊又怕中，难免心有得意神色：现在大家又是在同一条线上了。
皇上进屋去瞧瞧太妃然后起驾离开，一帮子侍卫明火执仗地随着守侯，院子立刻空荡起来。
绿绦从太妃寝宫中转出来，将太妃熬药的药渣让碧仪倒到后院去。其实这不是碧仪的分内事，但那些小宫女们都吓得浑身发抖，加之跪到现在，个个又唬又累得跌坐在各自屋子里，怎么喊也不敢走出屋子一步。绿绦也没办法，正准备自己去，却见到碧仪倒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院内，就叫她去做了，乐得自己待在屋里也定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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