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

　　爱总是来去无常，因为受不了誓言的重量。—— 愚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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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时，你拉着小伙伴的手说要做永远的朋友；
　　十五岁时，你遇见初恋发誓以后的日子都要一起度过；
　　二十岁时，你遇见一生最爱的人，以为他就是你要嫁的人；
　　二十五岁以后，你才知道，
　　六岁的小伙伴再也没见过面，十五岁的初恋只在Q/Q上线，
　　二十岁最爱的人已经结婚了，而新娘不是你。
　　誓言说的就是美好的愿望，但愿望总是与现实背道而驰。

　　言璟以为，最多不过五六年时间，只要她没变，一切都会很好。
　　2002年，言璟顺利直升本校高中部。新的学期，新的学习内容，新的同学，她却仍然不温不火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被班主任赋予文艺委员、宣传委员和纪律委员三项大职责，她也偶尔经历一些小插曲，比如带歌的时候跑调，出黑板报的时候不会画画，最惨不过就是插班进来的几个小太妹放学后爱找她麻烦，揪揪头发、拍拍头。言璟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每次都是淡定地走开，倒是颜如玉替她抱不平，总是拉上自己同年级的弟弟来给她撑腰。言璟想，生活挺美好的。

　　2003年暑假，言璟妈妈终于给她装了台电脑，那时的电脑机子笨重，网速也慢的可以。言璟却开心了很久，因为言璟家没有开通国际长途，只能在每年大年初二晚上，言雪虹拿着手机让她给林暄拜年，才能听到他的声音，并说上几句话。偏偏旁边坐了一大家的长辈，言璟拿着电话觉得格外烫手,只开口喊了一句：“新年快乐。”林暄总是停顿几秒，回复她：“小璟，我想你。”听得她耳朵都红了，低低地说：“嗯，我也是。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我有对自己很好，你放心。”林暄就在电话里，听她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直到，言璟妈妈喊她说：“小璟，快点，你一个人说那么多干嘛，还有你堂弟还没讲呢。别浪费你哥哥电话费。”言璟知道，其实林暄打过来一点都不贵，但是还是乖乖地把电话交过去。心里愤愤的嘀咕：“都怪言麒啦，怎么一直是我死对头啊。郁闷。”
　　关于林暄的情况，也是言雪虹过年回来给家里人说的。言雪虹说，林暄第一年在多伦多分校读书，一开始住在房东家里，房东妈妈很友好，不过后来还是有一些文化上的差异，磕磕绊绊有些矛盾。好在一年后回了维多利亚市，那里天气也还不错，就和李科两人租了一套房子，还自己学会了做菜。说他第一次红烧肉，还给她打了国际长途问做法，后来还要她把家乡的特产包括辣子都给他邮寄过去。言雪虹笑说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亏了那些邮递费，但是他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言璟听到这里笑出了声，就想象着他一脸撒娇、赖皮的样子，找妈妈要东西，那样子一定幼稚极了。
　　言雪虹说林暄交代她，每次回家都要给家里人照相，再寄给他。言璟心里腹诽，他一定是想看她的照片，所以故意说要看全家人的。于是，每次言雪虹拿起相机，言璟就害羞地遮起脸来。等到真的要拍了，她又担心身上穿的衣服不好看，头发扎的不好，好一阵折腾。言雪虹笑她，是不是有镜头恐惧症？言璟只好打哈哈，说：“姑妈，我本来就照相照的少啊，一拍相片我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2年来，林暄在三月份，总是能收到来自故乡的祝福。而他心爱的姑娘，总是笑的一脸灿烂，熨帖着他思乡的心。收到照片的晚上，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着烟，静静凝望远方，一个人想念他的姑娘。心的酸麻，只能在熏熏绕绕的烟雾中，稍稍缓解。

　　当言璟第一次学会登陆企鹅，就是为了能找林暄说话。言璟知道林暄去加拿大之前购置了一台IBM的手提电脑，虽然内存小，但Q/Q还是有的。于是，她就打电话去问了言雪虹，说是家里装了电脑，想联系哥哥，以后家里人也能对对话。言雪虹倒真不怀疑，就报给了她。当她小心翼翼地打下这些数字，然后请求验证：“哥哥，我是言璟。”言璟问过了言雪虹，维多利亚比这里晚了将近15个小时，所以特地选在中午找他。发出验证后，言璟坐在电脑前焦急地等待，一直等到中午一点半，才终于看到一个弹出窗口，验证通过。
　　言璟赶紧打出一行字：“哥哥，你上了？你那边夜里十点半了吧？怎么那么晚？”
　　“我做兼职的那家餐厅十点打烊，离我租的公寓很近，走路十分钟。到家以后，我刚洗漱好，就上来了，看到你加我。”
　　“哦，这样啊。做兼职是不是很辛苦？”
　　“现在这份还好，做收银的工作。最早的时候去中餐厅做过，挺忙的，洗碗、送菜、打扫都要做。后来换了一家，是当地人开的餐厅，老板特别暴躁，天天骂我China Pig,动作一慢就用脚踹。”
　　“这么惨啊，那太辛苦了。都说出国好，学历镀金，归国待遇好。其实啊，做什么事情都难哦。”
　　“其实，那么多人跑到别人国家，读书呢就跟人家争奖学金，工作呢就还要增加人家就业压力，人家也不开心的。我们在外面，总觉得有种使命感，觉得不能给自己国家丢脸，做事总是想拼一点，证明自己行。”
　　“嗯，咱们国家已经加入了WTO，等到我们办好了北京奥运会后，一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厉害！”言璟握紧拳头，在电脑旁做加油状。
　　林暄想象着她的表情，笑了，接着说：“好了，我们不聊国家大事了。你学习怎么样，听说选了文科？以后想考哪边的大学？”
　　言璟想了一会才说：“哥哥，姑姑这几年很想你，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她是希望你回S省的，最远也就上海吧。而且，姑姑身体也不太好，她不适应北方的天气，你回来以后还是不要去北京了。你如果回S省，我就考S省的学校。”
　　林暄想，言璟像小媳妇似的，想的那么深远，但是听到她对母亲的在意和考虑，他觉得，这才是他喜欢的姑娘。于是，回复道：“我还得三年呢。下半年我要去美国打工，打两年工左右再回来继续读一年，拿了证我就回国。”
　　言璟听到还要三年，人低落了不少，无奈地回复到：“嗯嗯，嗯嗯，知道了。还要那么久，如果我正常高中毕业，我都读大学了。看到别人在大学里谈恋爱，谈的风生水起，我多孤单寂寞啊。你就不操心呢哈？你还记得那个文飞么，他读高一还给我写了两封情书呢，而且文笔特别的棒，我收下了。你说我要不要考虑考虑呢，人家写的情真意切啊。要不我找出来，打字给你看看吧。”
　　林暄看到此，知道她在开玩笑，接着就说：“你就故意吧！知道我身在远方，不能回来揍你。你敢再接他的情书，等我回来‘咬’死你。”
　　“哈哈，你想咬我哪呢？干脆你咬我PP吧，肉多，还不疼。”
　　“好吧，你都开口了，我一定下得了嘴。哈哈。你平时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的话，可以先给我留言或者发邮件。我现在都很忙，也怕顾不上你。只要我回来，看见了一定立刻回复你。”
　　“我懂啦。今天你那边太晚了，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学习真的是太一般了，得加把劲了，希望能考到C市好一点的学校。”
　　“你先下吧，看你下了，我再去休息。晚安，宝贝。”
　　“晚安。”

　　日子一天天溜走，言璟和林暄联系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言璟隔段时间会给林暄发邮件，报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因此，林暄知道了她很多事情。比如，她最好的朋友是颜如玉，出生一个月就见过面。有时候会跟后桌的男同学吵架，因为那个男同学很喜欢说话。前桌的男同学到了愚人节总爱骗她，她总是上当。地理老师总是最有耐心，声音最磁性。语文老师很可爱，喜欢开玩笑。林暄每次看到她写的各种小事，总觉得能让他轻松很多，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挨，等待也成了一种习惯。他偶尔也会把自己去旅行的照片发给言璟看。

　　2005年春，林暄从纽约回了维多利亚大学，给言璟发了邮件。信里说：“我已经太久没有回到安静的小城市，这两年在纽约待得久了，并不喜欢。车流、人流非常多，街道也不是很干净。在纽约太忙了，天天中午吃快餐，汉堡可乐薯条。现在回来上学，还是得自己做饭啊。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姨妈已经从新加坡移民来加拿大了，你什么时候去问问你妈地址，我过些日子和李科他们去温哥华旅行，去拜访一下你小姨。从我这里飞过去很近，半个小时就到了。你快高考了吧，听你爸爸说考一所C市的一本还是没问题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读书的话，还是要读自己喜欢的，开心最重要。再过一年，我就回来了。以后，我努力挣钱，把你养得好好的，你就不用担心啦。”
　　言璟收到林暄的邮件，很受鼓舞。这一年，言伟宁也不知道怎么开了窍，以前从来不管言璟的学习，却突然关心了起来。期中期末的家长会都去参加了，也会说一些相信她鼓励她之类的话。高三晚读时间很晚，言伟宁就开车去接她回来。言璟受宠若惊，更觉得有压力。这会看到林暄说要养她的话，让她很心安，觉得总有那么一个人，他让你去飞，也会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年少时的恋情，总不是那么简单平静的度过。等到多年后，想起来，总会说，如果当时再包容一点，不那么自私；如果当时两个人把话讲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如果再多自信一点，多相信一点，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吧。我们有太多的如果，但生活总是送给我们一些巧合，和我们开玩笑，捉弄我们，让我们看不清爱情原本的样子，结果错失一辈子。

　　林暄去温哥华待了一周，回来后就给言璟发了邮件，汇报了见小姨的细节。言璟因为忙于模拟考，并没有去看。五月初，学校放了两天五一假期，她终于上了网才看到了那封邮件，于是回复了邮件让林暄把旅行的照片发给她。林暄正巧在上网准备presentation，看到她回邮件，就开了聊天框说话：“小璟，太久没见你上来了。图片我还没有整理，等我整理好了，打包发email给你。你先等一下。”
　　言璟回复：“那你快一点哦，我妈规定我只能上一个小时。”
　　“行，我知道了。”林暄说完，就去找相机。这时，李科正从对面走过来，问他：“你在干嘛呢，急什么啊？”
　　林暄也不抬头看他，只说：“我找相机呢，我整理一下我们去温哥华的照片。上次我不是去拜访了小璟的小姨吗，我把图片发给小璟看一看。”
　　李科想起自己前天刚把相机借走，照片已经拷贝在电脑里，就说：“相机我前天拿走了，我俩的照片我都整理好了，在电脑里存着呢。你把小璟邮箱地址给我，我过去发给她就好了。你还是抓紧时间跟她聊聊天吧，别等下一次聊，要到她高考以后了。”李科本来是好意，却忘记了照片里多了一个人。

　　林暄他们住的房子，是那种一层楼只有一家的小型公寓。02年时，他和李科想学着做饭，却还不清楚去哪里买材料方便。林暄就去楼上敲了门，楼上是一对韩国姐妹花。姐姐李真雅在这边读大学，妹妹李真惠还小刚上高一。第一次碰了面后，总能在小区里见到，李真雅就请林暄和李科他们去楼上吃饭，一来二往的，三人就成了朋友，有时候也会一起开伙。李真雅一直很喜欢林暄，总当面夸他是gentleman，还常常表示很喜欢中国文化，很想去中国学中文。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林暄一般都不回应，只有李科就会抱怨几句就当转移话题了。无非就是说林暄没有他帅之类的话，说林暄最多算奶油小生，他那样的才是霸气美男子。那样一说，到把李真雅笑的不行，说他so funny。
　　林暄去纽约那两年，没有再碰到李真雅。李真雅家世很好，大型连锁超市社长的千金，又是韩国家族企业社长的外孙女。中学就送到那边读书，可惜读书就是不太行。林暄回维多利亚前几个月，她因为读不下去了，回了韩国。没想到她有一次在网上碰到李科，李科说起他们二人要去温哥华度假，她就一人飞过来找他们。
　　李科打包好的照片里有几张照片是李真雅挽着林暄的手臂拍的，女孩笑的一脸灿烂。还有一张是李科给抓拍的。那次，林暄大步往前走，李恩雅蹬着高跟鞋在后面追，好不容易追上他，拽着他手说:“Lin, I caught you!”林暄掉头看着她很无奈，便笑了。李真雅看到他的笑容，心一动，对他说：“Lin, have I told you how much I adore you？”
　　正当李科把照片全给言璟发过去了，那边言璟还在和林暄聊天。
　　“哥哥，姑姑今年过年给我买了一个拍立得，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就是我能拿着它抓拍好多瞬间，一下就能出照片。”
　　“那你拍了什么有趣的照片？”
　　“嗯，比如颜颜跟她后面的同学上晚读的时候，偷偷下五子棋，我就拍了，下次拿那个威胁她。还有，我上体育课，不管老师让我做前滚翻还是侧滚翻，我永远是侧着滚到垫子外面，被颜颜给拍下来了，哈哈。”言璟正说的起劲，看到新邮件提示，就打开来看，一边对林暄说：“哇，照片已经发过来了，李科大哥还是很速度嘛。我先去看照片了，你有事就先忙。”
　　言璟一张张照片浏览过去，终于看到那张，那个穿着时尚、面容精致的女生拉着林暄的手，笑得一脸温柔。那眼神中的爱意，她一定不会看错。对面的男生，一如既往的温暖笑颜，面上却多了一丝无奈、一点宠溺。言璟呆住了，她想，在她不能参与的四年里，原来也有人能时时在他身边，也许还会做许多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爱着他，照顾他，并关心他。言璟并不是脆弱的女生，看到几张貌似亲密的照片，就否决了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她没有问林暄那个女孩是谁，但是这件事总归在她心里起了涟漪。

　　六月份高考结束后，言璟去了C市看望言雪虹，顺便去转转C市的大学，好选学校。当天到的中午，言雪虹带她去餐厅吃饭，一路上给她讲林暄的近况。言雪虹说林暄找了个韩国女朋友，她觉得真是头疼。言璟听到此，人整个震住了，就抓着姑姑的手忙问怎么回事，拼命地装出只是对哥哥的女朋友好奇。言雪虹笑着说：“我上个礼拜打电话给他，结果是个女孩子接的，她会几句中文，就是说的磕磕绊绊的。她说她有在努力学习中文，等林暄回国了，她也跟回来，来C市好好学学中文。希望我到时候多多照顾。你说，我担心的事情还真来了，真给我整个外国女朋友回来气我啊。不过，这女孩起码还是黄皮肤、黑头发，如果是个黄头发白皮肤的，可别吓死我。我昨天还听李科他妈妈说，李科也找了个外国女朋友，居然是日本人。把她给气的呀，说是民族国家仇恨不共戴天，叫他不要回来了，回来看到那日本媳妇也会气死。”
　　言璟听到这里心都凉了，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也没了胃口，扒了几口饭，就坐在那里发呆。言雪虹问她：“小璟，怎么吃不下啊？我听你妈说你这几个月身体不太好啊，血压也特别低。这段时间就在姑姑这里好好养身体，我给你炖汤做好吃的菜，你把自己养胖再回家。今天可能坐了车吃不下就算了，打包回去就好了。”言璟像是没听到，木偶似的机械运动，直到回了林家。

　　一周后，言璟高考成绩出来了，考的不太理想，言璟数学一直是弱项，刚好那年S省数学难度创新高。言璟猜测C市的志愿是上不了了，Y城本地的大学估计是没问题。言璟忽然觉得很绝望，喜欢的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很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的爱情。一直奋斗的目标，没有达到，以前一直想来C市，就是因为林暄，可是现在，她还有必要坚持吗？
　　又过了七天，高考录取陆陆续续开始了，言璟的档案很快就要提到Y城的一所大学。言璟好几天夜里都没睡好觉，最终决定去复读，明年再考C市的大学。于是，她便打电话给林博，说了自己的决定，请他帮忙把档案留下。
　　两天后，言璟父母替她联系了本省一所重点高中，也是S省有名的“高考工厂”。
　　言璟踏上了新的路程，新的起/点。
　　或许，在她的心里，仍然对林暄留有一点希冀。
　　她想，总有一天，她会靠自己的力量，考到C市的大学。
　　她坚信，那个她一直以来都为之努力的地方，和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绝对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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