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学长

　　总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在你的生活占有一席地位，那个时候，双眼彷佛是为他而生，但口舌却笨得多余，那个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憧憬他，崇拜他，接近他，爱慕他。

　　只有当他不在了，才会发现原来你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

　　及川一头栽进正选选拔赛里，训练，考核，战术研习，强化训练，队内比赛，□□的疲劳轰炸，让他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一有空就是抓紧时间补眠，背战术，研究队友，那阵子的及川早就放弃维持形象，睡到口水流到天边也懒得管，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贡献给排球，忘了写作业，忘了看少年漫刊，忘了打扮自己，也不再去介意汗水与撒隆巴士的味道。

　　只要站上球场，就没有人会低头。
　　他始终仰着脑袋，追逐那颗流星。

　　及川无疑是一颗闪耀的星子，北川第一的队长早已把他内定在正选名单里，甚至琢磨把他培养成主将，一切都是后话。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从未放缓脚步。

　　冬天来了，宫城县落下白雪。
　　取得正选了，然后呢？
　　及川掐着指头暗算，接下来还有合宿，不间断的训练，校外友谊赛，全国初中联赛……及川忍不住想：连尿尿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空气清新的像特级薄荷碇，及川拿出手机，掀开又盖上，掀开又盖上，望着通讯栏里的那个名字。
　　──学长学长学长。
　　还没跟他报告自己取得正选资格，唉，该用什么样的口气才好？

　　嘿，学长，我是正选了！
　　那啥，学长，正选什么的简直小菜一碟！
　　喂，宫城吗？本大爷我现在是正选了！哼！

　　及川在床上翻来覆去，要不然传短信？不不不这样太没诚意了？我的天！及川彻！你又不是要告白！纠结什么！像个男人一样按下通话啊───！
　　唔，还是打给阿岩……你是白痴吗？及川彻！！

　　及川从床上坐起，觉得筋疲力尽，冷静点，呼吸，深呼吸，只不过是几个星期没通电话，你只是有点生疏而已，以后多练习，孰能生巧嘛！每个星期，不，每隔两天就打电话烦他，烦死他！烦死那个讨人厌的学长，你以后在他面前就不会像个毛毛躁躁的小鬼头了！

　　及川满意地点头，手指轻轻一按，把话筒放近耳边，他想宫城瑶现在搞不好正躺在病床上，百般无聊地一边挖着鼻孔，一边看漫画。

　　他想宫城瑶现在搞不好在吃难吃的医院餐，搞不好在打电动，搞不好在发呆，搞不好也正准备打给自己，然后臭骂一顿是不是又忘记他了……

　　电话连响了好几声，好几声，仍没有人接。
　　及川放下手机，心想学长可能出去散步了？或是去厕所了？也可能是去做检查了？
　　他想，晚点再打吧！自己又不是学长的谁，一直打给他，也是挺奇怪的。

　　及川这么想着，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
　　有一种心里头空荡荡的感觉。

　　「……晚点再打吧。」

　　一个下午，一天，一个早上，第二天。
　　他不敢打太多通电话，怕吵到对方，响了三声后又立刻挂掉，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断断续续睡到天明，今天是假日，及川仍换好衣服准备去晨跑。
　　反反复覆确认手机屏幕，仍只有自己拨出去的记录。
　　学长，可能还在睡懒觉吧！学长，你在这样散漫下去，可要被我超过了。

　　当一个人，有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当他决心藏住那个秘密，就没有人会知道。
　　当一个人，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错过一次就可能永远错过。
　　比得是谁够坚强，谁足够倔强，等待、寻找、牵挂对方，唯有一方记得，才不致于缘散缘灭。

　　冰冷的空气，滚热的汗水，冷清的街道，几乎要爆炸的思绪。
　　及川喘着粗气，烦躁地朝地上踢了一脚，他拿出手机，心想不管了，我打！我打爆你的电话！
　　没有人接，很好，我继续打。还是没有人接，非常好，挂断然后继续打。
　　手机的金属外壳变得滚烫，肾上腺素退去，及川的体温逐渐冷却，电量的格数少了一格，他仍不死心。

　　突然间，有人来电。
　　及川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什么嘛！原来是阿岩。

　　「阿岩？有事啊？」
　　「哈？什么叫有事啊？」
　　「阿岩，你嗓门好大，我听了头痛。」
　　「我才要觉得头痛吧！你还在干嘛！及川！」
　　「跑步啊。」
　　「啥？你还有心情跑步？宫城学长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你不知道学长要离开日本吗！」

　　及川愣了愣，离开日本？
　　「我刚刚去探病，偶然听到医院里的人说，宫城家的儿子前几天办出院，说是要去外国治疗还是做手术什么的，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他没告诉过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过。」
　　「啊？是吗？我去问问队长。」

　　啪地一声通话中止。

　　及川站在原地，冷风从身边吹过。
　　……我在这里做什么？跑步，对啊，我还没跑完，今天的训练还没做完。
　　及川跑了几步，慢慢恢复节奏与速度，身体逐渐升温，他看着前方，一直跑一直跑，汗水从未停止流下。

　　心情意外地冷静，应该说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及川看着前方。
　　他还有合宿，各种强度训练，战术研究与分析，队内赛，校外赛，预赛，联赛，冠军赛……
　　时间紧凑地几乎不容许他喘息片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他要渗透这支队伍，他要成为最强的二传手，要赢，要取得胜利。

　　及川沿着水泥地上笔直的白线奔跑。

　　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谁而打的排球，不是为了谁而表演。
　　说是为了队伍的荣耀，为了队伍的胜利，其实全都是为了自己。
　　因为渴望胜利的人，从不是圣人。

　　离开日本了？这里是他的家，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不告而别？没关系，那是那个人的选择。

　　气温愈冷，愈能感受到胸中的灼热。
　　冷风冻僵及川的表情，他却觉得脸上一片温热。

　　没关系，你走吧。
　　但是以后，我会红遍全日本，全世界，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宫城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