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生

　　今年的冬天来势汹汹，才十月份就已经有了冬的寒意，但雪还没落下来。雨下得非常频繁，淅淅沥沥的，洗刷着大地和新教学楼，眼看一片迷蒙。吴邪收起了黑色的伞，抖了抖上头的水，擦着半湿的头发走进了教室。教室里面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体臭，多半男生们的汗味，也有部分是因为空气很闷导致。
　　“小花，胖子呢？”吴邪走到对方身前，狠命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记得第一节是霍仙姑的课？胖子不至于逃课吧？被抓到那就是死的杠杠的。”
　　“谁知道，也许去吃喝嫖赌，也许去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也许是去解烟瘾。”解雨臣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管他娘的，迟到了我才应该幸灾乐祸。”吴邪朝门口努努嘴，也跟着一起笑。
　　正当侃得正欢的时候，王盟又开始不安分起来，略一思索，化作灵体“飘”到吴邪跟前，凑到他耳边道：“老板，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不过我能力不强，看得不是特别真切，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吴邪也跟着谨慎起来，别人的注意力没集中在他那儿，就悄悄把眼罩拉开一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
　　王盟不愧为灵体，虽然是低级的，但感受力也不是一般法器能够比的。吴邪天生阴阳眼，看什么灵鬼都比人家清晰，这一睁眼再闭上左眼，教室就跟人去楼空似的，除了一个女生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吴邪一惊，条件反射的往后退，这一退就把凳子给挪歪了，差点给摔下去。解雨臣扶了他一把，低声问：“怎么了？”
　　再是强大的天师，眼睛还是人类的构造，虹膜巩膜眼角膜一样不少。现在人多嘈杂，不能轻易用符咒，以免暴露身份，于是就只能问眼前那个有阴阳眼的人。
　　吴邪却没回答他，好不容易给坐稳了，又认真的看着门口的女生。对方长得清秀，扎着个俏丽的马尾辫，还穿着本校的校服，整个人有些瘦，但皮肤有点白，看起来很健康，不太像是已死之人。
　　又一眨眼的时间，那人就稍稍退后几步，然后消散为零星流光，不知道去了哪。吴邪只能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
　　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太惊栗了，被一个鬼缠上身，怎么说都不是件好事情。等她？等什么等，都死了不好好拍鬼片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要抠出来？
　　吴邪重新戴好眼罩，对一脸疑惑和凝重的解雨臣道：“我刚刚看到了个女生，跟我们差不多大，最他妈让人惊恐的是她让我等她！别是玩前世今生，这运气我消受不起……感觉好偏激。”
　　“怕什么，她又打不过你。”解雨臣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妖，“没事，大不了她要真缠上你了，就直接超度，分分钟的事情，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也对。”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器材室里空气很干燥，还夹杂着呛鼻的灰尘味。胖子干脆就在里头抽烟，烟草的香气蔓延开来，和灰尘混在一起，滋味特别怪。
　　“小天真，来一根。”胖子帮吴邪把烟给点着了，后者还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就直接塞到嘴里，猛地一吸，感觉有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肺。吴邪登时眼角就红了——那是被刺激的，一边不停咳嗽一边给自己灌水。
　　“天真你不行啊，男人要学会抽烟，别高一了还纯洁得像一张纸。”胖子安慰般的拍了拍吴邪的背，然后目视远方，语气深沉，“等到你大四了，即将出来工作了，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肯定得撞墙。”
　　“……你们怎么这么爱抽这种东西，还有你他娘的全家都纯洁。”吴邪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听对方的话，再次学着开始抽烟，渐渐的也没像初试那样难受。直到抽完了一根烟，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捻灭了烟头。
　　很久以后，吴邪再回忆起那个下午，总是会淡淡一笑，然后继续摸出一根烟来抽。他觉得胖子看人的眼光很准，那时的自己的确是天真过头了些，把什么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殊不知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他感觉有点迷茫，因为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做些什么。胖子也不再称呼他为小天真，而是改成了小吴，好像自己真的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再天真无邪。
　　那天正值夕阳西下，房间里没开灯，阴测测的。吴邪又掐灭了一根烟，然后掏出手机查询了一些东西。他知道那人没身份证，坐不了火车飞机，想去别的地方肯定要花上一些时间，而这正是他的优势。
　　那天，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惹得胖子一脸惊讶。
　　“小吴，你跟高一的时候比起来，真他娘的变了。我倒是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天真的二次方了，又傻又天真。”
　　“又不是谁的天真都可以永存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吴邪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三年前的初冬。
　　吴邪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感觉后背一阵酸痛。正打算拉着胖子走，差不多集合了，被发现自己在里面肯定少不了做俯卧撑。
　　忽然他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有点像烤肉的味道，一开始还以为是谁买了烤肉，却发现这味道源头就在器材室。
　　“卧槽，胖子你什么时候买的烤肉？”吴邪转过头，皱眉问身后的胖子，“刚才没见你有吃啊？想不到你这么会隐藏？”
　　“他娘的，我要有买我会现在才吃啊！”胖子不依不饶。
　　吴邪看着胖子，脸色一白，他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不是吧。
　　他又将眼罩给扯开一条能透光的缝隙，然后顺着香气寻找着那只鬼的影子。
　　果不其然，器材室里站着早上那女生，还是一样的瘦，手里抓着一个烤鸭腿，声音有点空灵，可能是因为灵体化的原因。竟然跟王盟是同一个属性的，说不定比王盟还高级。
　　“你躲我干什么啊，反正你能看见我，我也打不过你。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忙而已，但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她一边咬着烤鸭腿一边笑言。
　　“什么忙？”
　　“这事到时候再跟你详谈，我感觉我支撑不了多久。”
　　“老子没空。”吴邪瞪她一眼，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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