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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劫
柳婶开始说起当年的那一段。我妈姓齐名慧荷,她和我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当时我妈家境很好,而她的家境较差,不过我妈从不为这个嫌弃她,有吃的都会多给她一点,有好玩的也会让着她一点,而她一点也不喜欢我妈,她觉得我妈给她吃的把好玩的让给她只是为了让她难堪,让她时刻看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直到一天我妈为了她差点被一群混混害死,她才对我妈改观。她家穷,没钱住好房子,只好租那些位置比较偏的地方,那里驻着一群混混,整天在那黑暗背光的巷子里抢过路身上的钱。她每天回家都要路过一条很黑的巷子,我妈经常陪着她回家,然后自己再一个人回自己的家。可有一天,那群混混堵住了她们两个的去路。那群混混搜光了我妈身上所有的钱,还有值钱的东西,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那时候我妈本来就长得漂亮,有又很有气质,加上穿得比较好,那个带头的人色眯眯地看着我妈妈,我妈妈却小声地跟她说,呆会她去把那群人引开,让她趁乱赶紧逃走。她很自私,明知道那些人要想做什么,她却没有关心她,真的趁乱逃走了,而且根本没有找人来救她,她只是躲在自己的家里,潜意识,她甚至希望那些人把她给弄|死,一了百了。
而第二天上学,她又见到了我妈,我妈一看见她就赶紧笑着跑过去,拉着她嘘寒问暖,不断问着昨晚那些人有没有再为难她,身上有没有受伤,昨晚有没有吓得睡不着觉……而她脑子里不断冒着问号,她怎么会毫发无损,昨天那么多男人围着她,她逃走的机会几乎为零,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人救了她,可她又不敢问。她心里除了内疚以外,更多的是感动。长这么大,她妈都没有这么疼她,在最危险的时候,慧荷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她的心终于被她感动了。
直到那一年,她们两个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柳婶心里的妒火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熊熊燃烧。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爸爸,于成瑞。当年我妈在那条暗巷子里就是于成瑞救出来的,他们两个一见钟情。柳婶使出浑身解数,可我爸爸眼里始终都只有齐慧荷。天天跟他们两个在一起,看着他们两人粘在一起卿卿我我,柔情蜜意,她心底的妒忌就像一颗遇到好天气好环境的种子,迅速地生根、发芽,飞快的生长壮大。很快,从于成瑞那里传来了我妈怀孕的消息。柳婶心里非常难过,但在两人面前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她慌称家里有事,和两人分开后,她在家里大哭了一场,并且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
齐慧荷的妈妈是个很相信迷信的人,一定要在两人结婚前找个算命先生来算下他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不合,柳婶就和那个算命先生串通好,用计想把两人拆散。算命先生当时批言,两人八字不合,如果执意要结合,齐慧荷产下第一个孩子之时,就是她丧命之日。这是他们两个的“红尘劫”。算命先生还说,如果孩子顺利产下,父与子之间也会相克,除非两人不在一处生活,才可化解。那时我齐慧荷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外婆,还不知道我妈妈怀孕的事,所以她极力反对两人的结合。她甚至将女儿关起来,不让她出门半步。那时候刚好是春天刚过,夏天将近,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齐慧荷的肚子也就藏不住了。
后来,我妈生下我之后大出血,去世了。
她在我爸身边,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把我妈忘记,她可以取而代之,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最终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可她错了。自从慧荷死后,她再也没有看他开心过,为了那个批言,他开始远走他方,再也没有回来。她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害死了那个比她妈妈还要关心她,明明比她小还要处处照顾她的唯一的朋友。
她平静地抹去眼泪说,当小平(我爸的身边的那个青年)告诉我你爸生命垂危,我本想告诉他一切,激起他求生的欲望,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故事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我一直以为爸爸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他宁愿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也不愿意回来和我生活在一起,只是怕那个批言应验。我一直以为柳婶对我是特别的,她是因为喜欢我而照顾我的,原来她只是受了我爸的委托,她只是受不了内疚的煎熬。我对她多年来的照顾积累下来的感激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余一腔怒火。我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昔日我最感激的人现在竟成了杀死我爸妈的凶手!我重重地摔门而出。
夜,静悄悄的,只有惨白的月光轻轻地披在我身上,穿透到骨子里一般的清冷,/让我想起了陆启明身上的温暖。
我艰难地“走”到了陆启明所在的病房,那里依旧有很多人守在外面,依旧没有愿意回答我陆启明在不在里面,是生还是死。我毫无形象地在那些人身上拍打着,希望他们会受不了我的纠缠,放我进去。失望的是他们只是冰冷地客气地把我推开,不多说一个字。我仍坚持,他们推开我我就歇息一下,再继续,周而复始。我在那里闹了一夜,庆幸地是他们并没有为难我,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在他们身上又打又抓又扯,他们并没有给我难堪,还很客气地把我推开。如果他们生气了,动动手指头我估计我都要断根肋骨,可他们没有,我的心里更难受。
天刚刚亮,一夜未睡的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爸爸的病房,其实我知道爸爸已经被拉去太平间了,可我还是固执地想回到那里。我不想相信爸爸已经离我而去了。进去之后我吓一跳,爸爸原来躺着的地方躺着柳婶。她的眼角还挂着泪花,表情宁静而安详。一股不详的预兆让我内心慌了起来,我拖着轮椅缓慢地靠近她,食指颤颤微微地凑到她的鼻子下面,巨痛席卷而来,柳婶也离我远去了。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这几天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我失去了最亲的人,最爱的人,还有一直以来最疼我的人。
昏迷不醒的日子,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我梦见柳婶一直在掉眼泪,我很心疼,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养大的。柳婶让我不要怪她,她也不想的。柳婶说从她做了那件事起,她经常梦见我妈妈,我妈也不恨她,在梦里还对她笑,笑着笑着她的眼里就有了哀伤。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她是那样天真,那么善良。不过现在报应来了,她解脱了。柳婶微笑地说着,人没挪步,身子离我越来越远,只看得见她脸上淡淡地微笑。
我梦见了我爸,我发现爸爸年轻了不少,他站在不远处对着我笑。我笑着朝他跑过去,却怎么也靠近不了他,反而越来越远。随后他一个转身,也不管我了,朝着后面大步走去,我也朝那边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年青女人,很漂亮,尤其是她焉然一笑,妩媚动人。爸爸赶上了那女人,两人手牵着手,渐渐远去,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还梦见了陆启明,他浑身是血,但却依旧很帅气。看到他我快步走上前去,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他温柔地帮我擦去。我轻轻地靠在他怀里,眼里噙着泪花,嘴角挂着微笑。能见他一面,我很满足,只希望这一刻能延续到永远。陆启明饱含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我惊恐地抬头,心里想着“难道你也要走?”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我仍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我快步跟上,拼命地跑着,他却渐渐消失在远方。
梦醒了,眼泪却是真的。
我睁开眼,在周围搜寻着陆启明的身影,却只看到了趴在病床旁的李向平。他被我的举动惊醒,眼里全是红血丝。李师兄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干净整洁的,衬衣从来都是平整的。而现在的他胡子似乎几天没有清理,身上的衬衣也全是褶皱,人也瘦了一大圈。他似乎还没有睡醒,看见我醒来眼里满是惊喜。而我却一直装作没看见,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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