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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事发
柏之扬送余紫到小区门口和她说再见。这几天还感觉有一点点回到了当初那般好,今天的气氛却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沉默。如此僵持直让他想逃。余紫看着小区内那条两人走过多次的小径,深处那栋楼就是她的家,楼下大门,楼道里,家门外,以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写满了两人相拥亲吻的记忆。
柏之扬离开的时候余紫叫住他:“如果,如果有个人欺骗了你,你怎么办?”
语气很淡很平常,柏之扬愣住,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个问题避不开,柏之扬有所保留:“我……三天不理那个人吧。”
余紫说:“好。”
转身的时候,黑暗碎了一地,白天不再有期待。
于是从那一夜起,余紫彻底不再理会柏之扬,手机关机,下课放学都避开,不理他的呼叫不应他的话。那个乖巧灵气的女孩不在了,不再捂着嘴轻笑,不再眨着眼睛深深地看他,像抽了魂般整个人沉静如覆盖了灰尘没有色彩的画布。
柏之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滋养出来的那个灵动的女孩被他自己亲手掩埋。如果他再不知道余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都想用刀子在自己心窝割一划了。黎曼再次把日记本拿给他后那本日记本就结束了使命。等了几天没等到回信黎曼看着他和余紫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这些都不关她事,柏之扬文采好见解独特,有机会她自然乐意去和他交流,如果这种交流妨碍了谁或因谁而不得不断,黎曼也只是顺其自然。
冷战是如此令人煎熬,心脏被一丝一丝凌迟的痛苦就是这般吧,明明痛得神经紧绷撕扯得比断裂都痛苦,却偏偏不见血,所有的伤没有人看见也无法说出口,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去承受所有的孽。
余紫不肯说话,柏之扬一张一张纸条夹在她课本里,压在她课桌上。
——你看到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余紫心都寒了,宁可你默认,也不要用新的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谎言可以层层叠加,但伤害却不是跟着简单叠加而已。
——找不到原谅你的理由。
无法原谅。柏之扬摸着那行字苦笑。
——找个借口,就是曾经。
余紫没有再回,你也知道曾经多美好,那就不要用这么不堪的现在去玷污它。曾经,它是我现在还能面对你呆在你身边的所有支撑啊。如果连曾经都变得面目全非,我该怎么办?
心的距离太远,交流不再能嵌对心坎,理解变成误解背道而驰。如果这时候放手,是不是全军覆没是不是路程就这么短是不是终点已经在前方等候。可是柏之扬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他清楚地看着隔着河流的两岸渐渐扩大成海洋的两极,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已经不再能挽回。三天,三天后余紫愿意原谅自己了吗?原谅了他们能回到寒假最美好的时光吗?
向来骄傲的柏之扬此时的自信全部空槽,没有信心,只有翻卷的忧虑波涛汹涌,带着决绝的前奏。
余紫也不知道三天后她该怎么做,她没想过分手,要这样离开柏之扬和让她去死差不多。可是,柏之扬并没有像她这般舍不得不是吗?没有解释没有挽回的拥抱,柏之扬其实没有那么在乎,就算她不在了他也可以一如既往地过日子不是吗?
两人在各自的漩涡里被风浪卷着思维压迫着情绪,无力地数着时间,任时间的洪流将他们冲到任何角落。
余紫没来得及观看时间给他们这场冷战三日闹剧写的收场,连清连续几天没有来上课让她慌了神。那天在花园里窥到的秘密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有些事情暴露了,结果势必很严重。偏偏老天总是爱在他们分身乏术娇嫩无能的时候给予重击。
余紫坐立不安地等了两天,终于忍不住跑到高三的楼层找郭琰。
“郭琰?啊,好多天没来了吧。”郭琰的同学耸耸肩不知道。
余紫下楼的时候脚步有些飘忽,顾不得有没有老师经过站在楼梯口就拿出手机。连清的号码接通了却被按断,余紫又打了一次,还是被按断。最害怕的预感似乎成真,余紫手心冰冷,倔强地又打了一次。这一次,终于有人接了,却不说话。
“连清?”余紫话音里带点颤巍。
半晌,“小鱼子。”
余紫抓紧了扶梯:“白菜,连清呢?”余紫是第一次听见白菜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
“有事?”
“白菜,连清呢?你让我和连清讲讲话!”
“……小鱼子,这事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都知道,全部我都知道!”余紫吼出这句话,电话那边“碰”的一声响,似是什么被踢断了。“连清!”余紫吓坏了。
那头隐隐听见白菜对谁说话:“说吧,我倒看你能做什么!”余紫听得不是很清楚,心里焦急着,连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哆哆嗦嗦有些尖锐的变声:“余紫,余紫,我求求你,救救燕子……”
更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带上响亮的巴掌声,随后通话就被挂掉了。余紫瘫坐在楼梯,上课铃早已响过根本没人注意她。捂住了脸还是控制不了慌乱的呼吸,连清声嘶力竭对她乞求的那句话背后发生了什么事,余紫实在不敢想象,那不可探知的黑暗充满了恐怖。
余紫全力克制才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这次很快被接起:“小鱼子?”
吞咽了几次才找回声音:“冷少,带我去见燕子。”
冷弈棋沉默了几秒,才说:“小鱼子,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不要都说和我没关系。你知道吗,连清她刚刚,她刚刚居然……求我了,你懂吗?那样子的连清……”余紫说不下去了,捂紧了脸零碎地颤抖着呼吸。
“余紫,在学校是吗?去校门口等我,我立即来。”冷弈棋说完电话也没挂,从店里直接飙车去了余紫学校,余紫刚从校门边角的栏杆上跳下来。
冷弈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余紫已经直接朝他走来自动坐上车后座。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死样子,冷弈棋暗暗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骂谁好。“抓紧了。”机车呼啸而去,在拥挤的车流中显眼地穿梭擦过。
机车停在医院门口,余紫抬头看那个鲜红的十字顿失了勇气。冷弈棋带她到病房外没进去。郭琰还昏睡着,全身都包着绷带,两条腿都架了石膏,脸上有一道刺眼的伤口。不是学校里那个谈笑风生的学长了。郭琰不是郭琰,连清也不再是连清。余紫张大嘴巴喘了几次才没在郭琰父母面前哭出来。
郭琰的母亲对她点点头,客气地把她请出病房。看见病房外的冷弈棋时恨恨地眯了眼。“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阿琰了,我就说过,摊上你们这种猪朋狗友准没好事!”
冷弈棋拉过余紫推着她往电梯走,回头对郭琰的母亲嗤了一声:“阿姨,当初你因为玩麻将害郭琰差点死在医院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么难过?”
女人歇斯底里:“你说什么!你们这些渣滓!”
不看那恶心了人眼的脸,冷弈棋关上电梯门。
“冷少,连清她……”
“她没事,白菜不会对她怎样的。”
余紫想起电话里那些粗暴的声音,低声说:“我想见她。”
“这个我没办法。白菜不会让我知道的。”
冷弈棋想点烟,看见贴着的禁烟标志忍了忍,把烟放回去,对沉默的人说:“小鱼子,你不该和我们在一起。”
余紫颤了颤,没有说话。
“我们几个都是一无所有的人。本来想着小清和燕子可以打破这个既成事实,结果,最后我们四个,仍旧是一无所有。小鱼子,我不希望你像我们一样。”
柏之扬一下午魂不守舍,余紫突然间逃课不知所踪,发了短信都不回。他去问云晓沁,云晓沁怪怪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她去哪,我怎么会知道?”柏之扬苦笑,关于余紫,他早就很多都不知道了。
“和连清去玩了吧?不用那么担心啦,又不是小孩子了。”云晓沁笑道。
等柏之扬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余紫楼下。上次也是这样,余紫忽然就不见了,他还记得那种怅然若失的慌张感,手掌死命地拍门板红肿了也不肯停。可是那一次他内心里还是有期待,他们还彼此喜欢着,余紫不会抛下他而消失,余紫总会回到他身边。可是这次……柏之扬没有勇气去按门铃了,自欺欺人也好,他只想坐在凳子上抬头看那个阳台,等天黑了看见灯亮,知道余紫还好好的他就离开。
机车半漂移滑过柏之扬跟前,冷弈棋摘下头盔,按了门铃。
“小鱼子,下来。”
防盗门被推开,余紫的小身板出现在门缝里,脸被冷弈棋挡住,但是那个身影柏之扬何等熟悉。
“给你。”冷弈棋把两个保鲜盒递给她:“猜你肯定不吃饭。拿着。”
“嗯,谢谢。”声音有些沙哑。
“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冷弈棋让她关了门上去,自己才发动引擎离开。
柏之扬抚着额头慢慢站起来往回走。那个给她送饭的温柔劝她睡觉的人是谁?不是你,柏之扬。你不知道余紫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余紫没吃饭不知道她声音哑了。她身边有别人了,不需要你了,柏之扬。在你缓着气迟疑不前的时候,你家余紫已经不是你的了!这个认知太残酷,恍若失了整个世界一般,柏之扬只觉痛如刀割,凌迟般鲜血淋淋。明明连存活感都没有,痛感却异常的深刻。
余紫把保鲜盒放在餐桌后,倒在床上蜷起身子。她想了很多很多,从遇见柏之扬,到她和云晓沁,再到连清和郭琰,最后是冷弈棋和她说,余紫,别让自己一无所有。
余紫拿过手机,看完那两条柏之扬的询问短信,翻出柏之扬在春节时候发给她的照片。照片上的柏之扬穿得像熊一样蹲在雪地上堆了两个小雪人,笑得很傻。小雪人头上画了一个心,写着“懒小鱼”和“小懒羊”。拇指抚过柏之扬的笑脸,余紫微微地笑,按下了拨打键。铃声那么漫长,余紫却等不到某人接起来叫自己一声“小鱼儿”。余紫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原来,我也一无所有了。
——你不要我了吗?
余紫是抖着身子把这条短信发出去的,半天没收到回复。等待的煎熬会让人一片片破裂,余紫窝在被窝里一直发抖,无法控制地。心早就连痛都不会了,连空气都像铅石般沉重地压在她身上,顶住了她的呼吸,她却无力挣脱,张着嘴机械地喘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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