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哎，你们两个快点走啊，这么晚了不知道西饼屋打烊了没，不然买不到月饼，咱这还叫什么中秋节啊？”
　　“就来！”我冲她喊，一边对湿叔道，“走吧，回去再收拾你。”
　　湿叔不耐烦道：“买什么月饼啊，刚才吃那么多，再吃还不得撑死。困死我了，早点回客栈休息吧。”
　　她怒道：“睡觉睡觉睡觉，你这头猪，就知道睡觉！爱去不去，小辰，走，咱俩去！”
　　我心道这他妈算什么事儿，新欢旧爱帮谁都里外不是人，索性耸了耸肩，“回去路上记得有家超市，咱们顺路买了回去就是，都是同学别闹不愉快。”
　　到了超市，两个人又因为到底是吃莲蓉馅还是蛋黄馅争了个没完，最后以湿叔的摔门而去终结了纠纷。
　　“嘿，他、他什么毛病啊？”她拿着两个五仁馅的月饼愣在原地。
　　“生理期焦虑综合症吧。”我漠然道，帮她付了帐一路回到客栈。
　　比那个下午更有情调的月色，同样是和她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并肩而行，我却一点也没有了先前的心动，只想早点回客栈去。
　　回去坐在客栈的葡萄架下，我打算着明天的计划，要去莫高窟，可是按照今天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俩相处了。一路上鸡同鸭讲鸡飞狗跳的，估计走不到半路连司机都能受不了把我们直接扔下车。
　　正这么想着，隔壁的客房门忽然开了，我有些无聊又有些好奇地扫了一眼，却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哟，还真是巧啊，宝贝儿。”身形颀长的男人披了黑色的浴袍，慵懒地靠在门边，半敞的衣襟直至腰间，露出精壮而不失优雅的肌肤，左耳的黑曜石耳钉折射出低调的光线。
　　这个月下优雅而令人迷醉的男人，在我看来，却不啻于暗夜闲游的恶魔。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这里！”
　　“假期人太多酒店都住满了，没办法，只能来到这里住，没想到居然遇到你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他低笑着走过来，居高临下道，“怎么，不请我坐坐么，宝贝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阮星白！”我被他欠扁的笑容激怒了，“你不在兰州整你的破□□，跑到这里干嘛！”
　　他嗤笑：“法定假期嘛，□□也是要休息的……破□□，宝贝儿，你还真是可爱啊。”
　　我一把打开他正在蹂躏我头发的手，“宝贝个屁！姓阮的你他妈的恶不恶心啊，敦煌这点人酒店都住满了？忽悠谁呢，我谢谢你啊，老子是三十岁打七折不是打一折！”
　　他蹙眉，随即又笑，“啊，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最近你正跟你那个小学长恋奸情热，我这个时候跳出来还真是不识趣啊。”
　　“……我不想跟你争这些没用的，也没心情管你为什么在这，反正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努力地抑制着胸中的怒火，挤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微笑。
　　“怎么，生气了？”阮星白欺身过来，“呐，你就是这么个小孩子性子，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最近有点事情过来这边，没想到那天就正好看到你跟那个女孩子逛街，我就过来看看了。”
　　那天逛街？那岂不是那天晚上的动静、他不会以为是我跟她……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又暗骂自己没出息：这家伙又不是你什么人，有什么好心虚的！
　　“得了，这又没什么。”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安抚道，“明天就回去吧，等我回到了兰州再去找你，听话。”
　　还没等我回话，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朝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期待着它能被再次打开却又怕它被再打开，终是到了更深露重，有些不甘心地回房睡了。
　　最后一天在莫高窟的行程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或许是阮星白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根本没心思去注意湿叔和她的言行了吧。整个路上我都在琢磨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敦煌，难道真的是他所谓的巧合么；而他说这几天在这边有些事，是自从上次分开之后，他就回到了他哥哥的那边？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跟在景点导游的身后毫无目的地乱逛，走上楼梯的时候脚下一绊差点扑在台阶上，好在湿叔反应快一把拉住了我，“你怎么了？”
　　“啊，可能是昨天睡得有些晚吧。”我勉力笑，“谢谢啊。”
　　举目四望，敦煌秋季的天空蓝得如同纯粹的海蓝晶，白软的云朵挂在墨绿的树梢上，飘荡得自在。树的一面是密布洞窟佛龛的山壁，错落有致的梯台，一砖一土都被晒成了沧桑的白色，诉说着岁月究竟在这里走过了多少个百年。
　　我们跟着人群在一个个洞窟之间穿梭进出，每个都是黑漆漆的，偶然有游客拍照便会被工作人员高声叫着阻止。
　　我漠然，现而今有了这样的意识，当年王道士把壁画古卷卖给外国人时，中国人在哪？
　　正想着，我们走进了一个新的洞窟，这里与其他几个不同，壁画的画风和用料都十分奇特，据导游说，这里面有一副“反弹琵琶”，在莫高窟所有壁画中是绝无仅有的一张。
　　“大家请看，那幅壁画呢就在这里。”高挑丰满的导游笑得灿烂如花，纤长十指指向东边的一个角落。
　　“哎，在哪呢，小姐你涮我们呢？”有刻薄的游客打趣道。
　　“就在这里，大家请看。”导游的脸上尽量保持礼貌的笑，但当看着大家露出或惊讶或嘲讽的表情时，她有些疑惑地转头，随即花容失色，“反、反弹琵琶……”
　　我悚然回望，满是绘画的山壁上明显空出了一块，导游所指的方向，哪里还有什么反弹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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