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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老人有脸上的皱纹很深,眼睛埋在厚重的眼皮下,却很亮。他以一种了然又打趣的眼光估量来者,目光移到东方不败身上时,看惯世情的眼中似乎闪过丝侧然。
「好吧!老人家,就一个月。你那间房空着也空着。二两银子租我们一个月,我们还帮你打扫个乾乾净。」
顾长风觉得大可大方些,不过这会他没资格在钱上说什麽。
他的钱,事实上是东方不败的钱。已全数丢失。
应是在他昏迷是遭人洗劫,可他发现得很晚,直到和令狐冲谈妥,清晨打算啓程时,他才发现怀中空空如也。
他犹记令狐冲看着自己翻找怀袖时尴尬的笑脸。
或许他不怀疑眼前这光着一只脚,身穿缺袖破衣,胡须杂乱,兼之带有呕吐物酸臭味的人,曾身怀充裕的银钱。可看到这样一个人在破衣中翻找银钱,任谁都会有些尴尬。
令狐冲笑着说:「钱不必担心,要不了多少。」
只到月圆前,是要不了多少。
忘机散的解药连同银钱一同放在那红底白菱纹的包袱中,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它永远也派不上用场。
事实上,当他决定把东方不败交给令狐冲时,便有意毁去解药,毕竟令狐冲是个变数。虽然在自己语焉不详的误导下,他似已认定东方不败是摔落黑木崖导致痴傻,可若他知道真相,难保不会喂东方不败解药。
斯时若兵戎相见,此人曾败东方不败於黑木崖,而自己因未按部就班勤练暗柳生天篇身体不适,胜算不大。解药被人盗走,倒省了椿事,说不定毁去解药也亦会导至蛊毒发作也未可知。
「钱倒无所谓,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歹人?为什麽要租那间破屋子?是不是犯了事要躲官府?」说话的是站在老人身後一名中年妇人,身形矮壮,一副力举石臼的模样,似是老人的女儿。令狐冲倒有先见之明,进屋前便把剑藏在行李中。「这姑娘和你们又是什麽关系?她会说话吗?怎知不是你们拐卖人口?」此妇目光倒利,比城门守卫强得多。
「大姐,这是我内人啊!」令狐冲说着,把他身旁的东方不败搂进怀中。顾长风别过脸去,不欲让人见他此时的表情。「诗诗几年前摔下山去,身子的伤虽然好了,人却成了这样。这几年我带她四处求医,散尽家财,只好处处能省则省。这回我们要在城看看有没大夫能医她,可别说城中的客栈老刁难我们,难找住处。便是一切顺利,光住宿,一个月下来绝不只要二两。」
东方不败亲密地搂起令狐冲的脖子,那农妇审视着,眼神中有股秤斤论两的计较,彷佛两人是伊家拖到市场买的猪仔,不过最终她表情软化,看来东方不败心满意足的神色说服了她,令她相信令狐冲的故事。
「那後面那位又是谁。」老人质问道,顾长风对上他的视线,一时竟答不上来。
「这位顾兄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他运气背,碰上强人,被洗劫一空。那时诗诗走丢了,幸好顾兄帮我找回她,同是天涯缺钱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便结伴同行,彼此有个照应。」
老人没望向说故事的令狐冲,只是盯着顾长风,问道:「那您进城要做什麽?」
「我与人相约十五有事,不料道遇劫匪,财物尽失,沦落这般田地。所幸遇上这位令狐兄弟,相互照应,待挨到十五,把事情办妥,便即归去。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是啊,老人家,你老不同意,我们可得露宿荒野啊!」令狐冲以夸张的语调说着。
老人似思量着他们的话,和那农妇低声细语了几句。
东方不败摇着令狐冲的手,看来觉得在这屋里无聊。令狐冲对这他笑,露出排颇整齐的牙齿,东方不败睁大眼看着,竟拿手指去摸他的牙。
「诗诗妳好皮。」他轻轻推开东方不败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满意眼前的一切,眉宇间尽书他的幸福与满足。
顾长风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们,眼中泛起真实的刺痛,因为他不眨眼。可他便是盯着,他还没看腻东方不败,由其他看着令狐冲的眼睛,顾长风之前不曾见到过。
老农父女也看着他们,最终是同意赁屋,比起他们的说词,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相处的模样怕更能服人。东方不败或许傻了,但二人相爱傻子也看得出来。
令狐冲先付了一两银子为订金,表明便是未住满一个月,也会付清馀额。
顾长风想,令狐冲也只打算住到十五,自己已表明,若他有意带走东方不败,便只能动武。於是令狐冲的计划很简单,待十五自己离开,再带着东方不败逍遥快活去,避开干戈相见。那麽算来,租房不到半月二两银子,也算大方。
「顾千户,你方才那番话说得好啊!这好的谎话,便是要真假掺半,才好取信人呀!」
令狐冲说道,回头笑嘻嘻地看了顾长风一眼。又转向马背上的东方不败。
『他大概在暗示知道我告诉他的话也真假掺半。』顾长风心想。令狐冲该怀疑,不怀疑便是个笨蛋。
他是想把东方不败交给令狐冲,但他总得看清楚这个人,是傻瓜否?笨蛋否?
他更想多看看东方不败,他还没看腻。所以他得待下去,待下去得有好理由。吿诉令狐冲他想在死前仍能看到东方不败?他没那脸皮,所以他告诉他有人将东方不败托付於他,期限是今月十五。
他们走在田野间,往方才租下的空屋走去,令狐冲牵着马走在前方,黄狗摇着尾巴尾随在後。四处望去尽是田地,稀稀疏疏几橦农忙时的小屋散落在阡陌间。渐渐的,令狐冲看上的破屋出现在视野中。
一棵大树傍屋而生,清早令狐冲经过时一眼断定无人居住,便为树已长入屋内。屋前一块空地,和田野区隔开来。
「顾千户,看来今天我们得费一番工夫打理它。」令狐冲说着,把东方不败扶下马。
近看这屋子连大门都没有,二两银一个月是非常大方了。
「来看看水井能不能用。」令狐冲栓好马,拉着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东方不败奔向屋後,他们之前便堪察过,那有口封死的水井。
听闻顾长风和东方不败被客栈驱赶的经历,令狐冲主张东方不败,(在他口中成了诗诗),不宜留宿在龙蛇混杂的客栈,不如在城郊找地方安顿。
当然,他没提自己被东厂追捕,最好别进城。
顾长风跨过蛀腐的门栏,踏入屋内。室内很小,入门是个四方的小厅,向屋後开了扇窗,窗纸早已破烂。采光甚好,门窗洞开外,屋顶亦有无数破损的洞眼,筛下束束灿烂日光。角落立了个柜子,砂尘掩埋下,雨水浇淋的痕迹历历可见,一旁尚有张老爷椅,看上去不牢靠。除此之外,便是泥沙。
前厅左侧通往另一小室,只开了个门洞,没有门板,以布帘相隔。顾长风掀帘入室,飞扬的尘埃在阳光中有若金粉。
小室内倒有张床,看来曾做为卧室,床头靠着窗子,树便由那窗侵入屋内,枝桠倚在床头。
「诗诗,妳看,水好清啊!」屋後传来令狐冲的欢呼,以及溅水声,他不知怎麽想起山谷间那条长河。
「嘿,诗诗妳泼我?」令狐冲追着东方不败,便到了前门口,手上提个手桶,不住舀水泼向他的诗诗。
石床上濡衣的东方不败彷佛便在眼前,顾长风走到门口冷冷道:「屋顶尽是洞,最好别下雨。」
「有人要修屋顶便有人要整理屋前屋後,不如顾千户你先挑?」令狐冲说,视线甚至不愿离开东方不败。
「日中了。」他不愿现在选,那顺令狐冲的话。他指着东方不败道:「他饿了,喂饱他。」
「嘿!我都忘了。诗诗,妳饿了吗?」令狐冲好似没脾气,径自把东方不败拉到树荫下,打开包袱翻找他的乾粮。
「顾千户,你也没准备,一起吃吧。」
顾长风的胃仍旧不适,懒懒地摆手。
令狐冲也不客套,拿着个纸包径自走向东方不败。他把馒头放在那双手上,见东方不败没吃,只是拿来玩,便撕开了喂他。
那小玩意吃东西的模样依旧可爱,面对送到口边又硬又冷的馒头,他表情严肃,但仍是吃了。这回他没想到要喂顾长风,一旁黄狗对他猛摇尾巴,口水垂成白线,吊在嘴边晃。
「诗诗乖,晩上给妳弄好吃的。」令狐冲哄孩子般哄着着,随後便换了声调问道:
「顾千户,若到了十五,你口中那位前辈仍未现身,你打算如何?」
「十五不至,我亦仁至义尽。你出现倒好,免了我为难。」
「是啊!顾千户身繋要职,是不能一直带着诗诗。」他说着,听得出喜悦。
「我从没带着什麽诗诗不诗诗。」顾长风冷冷回道。
难得地,令狐冲敛起笑脸,眉宇间凭添一丝沧凉,此时他看来老了几岁,或说他笑起来便会年轻几岁。「你说那前辈能找到我们吗?」
「那也难说。」
「诗诗,那不是爹吧......?」他对东方不败低语,为他拨开跑进口中的发丝。
令狐冲同门被杀一事不可挽回,那麽,便甘脆令东方不败看似为此付出代价。
於是令狐冲听到的故事如次:
顾长风在黑木崖下遇倒的便是痴痴傻傻的东方不败,他不知道其人何故痴傻,猜想是落下黑木崖时摔了脑子。一名和东方不败渊源极深的三代长老将之托付於顾长风,并告知他时限到了要领回东方不败,他自有办法找到顾长风。而顾长风海战失利,担心被问罪便不能守信护持东方不败,乾脆先装死,侍那三代长老领回他。
顾长风倒没料到令狐冲打听过他,一报上顾长风三字,便知道自己是朝庭命官,也知道海上与东西方不败那一战。
「那东西方不败,武功当真如此高强?能使大船腾空?」当时令狐冲问。
「你一介平民,又何必知道这些?」他既然知道自己身分,那麽顾长风不介意给他官腔。
「大家似乎以为你......,已然殉难。」且尸骨无存?顾长风最後的记忆是东方不败离去的背影,再睁眼,便已身在深山。他在海战後失踪,当时又发生过爆炸,众人推测是自己已死颇为正常。
「诗诗,来。」令狐递过酒壶给东方不败,是系在大酒壼上小的那只,东方不败身上有只类似的,雪千寻身上亦然。
或许他的入幕之宾都会有一只。顾长风想起草地上溢出毒酒的壼口,今晨再回头去寻它,已不见踪影。
「妳给我的酒壼,我一直留着。」
东方不败接过那酒壼,抱起它若有所思。令狐冲看着他,彷佛期待着什麽。或许他希望东方不败回忆起一些事?例如当初如何赠出一壼美酒?
令狐冲的脑子比看上去清楚,他清点屋子中缺什麽,需要什麽,而後便想带着东方不败去张罗。顾长风没和他争执此事,只是说得很明白,他可以着带东方不败逃跑,可一旦被他找到,便免不了一场恶战,要令狐冲想清楚。
他只是笑嘻嘻地答:「我又何必急於一时呢?」接着把剑放在树下,言道若是他带东方不败逃跑,顾长风会找到手中无剑的他,爱怎麽着便怎麽着。
我又何必急於一时呢?顾长风一人在屋顶上检查破损情况,那句话在他脑中盘旋。
他便是那一时,东方不败生命中的过客,十五之後,令狐冲便是他下半生的依靠。
田野间空无一人,连耕作的农夫也见不着。他想起当时如何逼疯东方不败。
「当真报应不爽。」现在他很孤单。他不自觉地碰了碰剩下的靴子,断了的慎独匕在其中待命。
若当时自己告诉东方不败,永远不会令他孤单,又会如何?
他把重心移到树上,撃碎已为树枝破坏的瓦片。只住到十五,修补到暂得防天雨即可。
破洞下方是床铺,床头已吞入树干中。预想东方不败会睡在那,更得修补严实。
一共十四处破损,两处是大洞,得用上木材和钉子,令狐冲说会带钉子回来,他希望他说到做到。
也或许他会失约。
也或许他有两把剑,另一把混在他的行李中。
他们离开多久了?
你以往满口仁义尚不守信,怎会寄望个江湖草莽守信?
顾长风开始觉得自己上当了,幸好当他直起腰时,远处小路上多出小小的人影,看样子便是令狐冲和东方不败,只是多了辆牛车,用马拉着。
令狐冲由远处慢慢逼近,身影渐渐变大。
他在屋前的空地卸下东西,桌椅,木材,床单,扫把,锅碗瓢盆,还有各项杂七杂八的事物。
「喂。」为他错怪的男子在地上热情招呼着。「顾千户,你先下来试试这鞋。」说是试鞋子,但他手上除了双草鞋外,还拿着件衣服,仰着头朝他喊。
倒还真有幅热心肠,或许东方不败是喜欢上他这点。
顾长风在卧室内更衣换鞋,若令狐冲是另一个人,他或许会喜欢他,可他夺走东方不败的注视,便招他憎厌。
顾长风变了,变得能轻易承认卑鄙心思。他曾对令狐冲有好评,曾为他那些蜚短流长抱屈,现在他坦承恨他,恨他是东方不败所爱。他受此人救济,但改不了这点。
不知此人知道他身旁的诗诗便是他口中武功高强的怪胎,东西方不败时,做何感想?东西方不败的传闻亦加油添醋仍,大抵为这尊号够呛又够滑稽。顾长风换上那件旧衣时冷酷地想着。
外头令狐冲正洗着水缸,东方不败在一旁看着,顾长风隔着挡在窗前的枝叶看着东方不败好奇的模样。
洗水缸有何好看?可有令狐冲在,他白日也不再四处乱跑丶东张西望,他只看着令狐冲。
他看着自己一身村夫似的衣物,忽然想起雪千寻的一句话:「你不脱下这身狗服,便永远是条狗。」
外头有条狗正对着东方不败摇尾巴。
雪千寻不懂,除非是把皮剥了,血肉骨全换下,否则他便永远是民脂豢养的牲口。
「你也不懂,东方不败。」你又为何没料想到我会趁你服下忘机散加害於你?又为何会认为我会给你解药呢?
或许是他自幼生於江湖?永远不懂什麽是生而肩附,无从选择的责任。
自己又凭什麽说永远不令东方不败孤单?连令狐冲这江湖浪子都知道自己身系军职,不可能一直带着东方不败,他和东方不败从来不是一路上的人,是以他向往此狂妄丶藐视成规丶恣意妄为之人。
而那曾令他不惜一死但求一见之人,正看着洗好水缸,盛往缸盛倒水的令狐冲,目不转睛,好似他在演示传奇的独孤九剑。
责任,彷佛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明白的辞汇,他现在也有个责任,修屋顶。他方才已然许诺,且他可不想令狐冲猜想他正在屋里发白日梦。
他便在屋上看着他打扫,他进进出出,东方不败紧紧黏在他身後,那黄狗则紧黏东方不败。
顾长风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子弟,乃父曾在戚继光帐下,一派革新整饬之风便由军营带进家门。子弟自小不曾骄惯,兵法武功训练甚严外,还教之许多生活杂事。
他滴水不漏地补好了屋顶上一个个洞,屋前的空地则立起根根竹篙,衣物被褥随风飘扬。而後夕阳西下,月上梢头。
令狐冲精力充沛,几乎没看到他休息,他清乾净砂土後把桌椅搬进屋内,接着安放那车村里弄来的日常用物,以及昨日东方不败乱买的杂物,今早他们在树林中拾回一部份。这一部份亦有成堆之势,一样样摆进柜上丶墙角丶和卧室。瞬间破屋看来变像有个受宠孩子的家,无处不是玩具。之後他又让东方不败骑到马上,说是去张罗晚饭。回来时牛车已还了回去。
他拎着一桶泥鳅和一块大饼,便在空地上打火造饭。
此人当真善於张罗,白日才来到只有泥沙的破屋,现在便整出一锅泥鳅,红褐的汤咕噜噜滚着,生姜葱蒜,各式调料整得香气四溢。
顾长风不禁好奇起他如何让快速取得柴米油盐和一屋用物,官兵徵收物件向来易,甚至会与发生冲突。令狐冲自是武功高强,可不到一日的相处,便令顾长风相信他不会去胁迫那些庄稼人。他在饭桌上提出了疑问。
「便是借借。」令狐冲答道。「或答应帮他们办些事,再不然就得花些钱了,这儿年轻小伙多爱住城里跑,留下些老人照顾庄稼,人手不足,有不少杂工可做。」他又说起一此村民的琐事,例如他们房东的女儿是寡居,多年前城中尚不繁华,壮丁不往城跑,收成好得多,前些日子有苗人路过此地,和一个刘老汉有些纠纷.......。他今日才到此地,说来却像住了十年。
「你做来轻松,反倒朝廷行伍不得这些百性欢心。」
令狐冲像想说什麽,却欲言又止,捉起碗中们泥鳅,转向东方不败。
顾长风想追问,话到口边却是一阵倦怠。他眼要死,又何必知道这些,大柢又是官兵们良莠不齐或朝廷威信不足。
「诗诗,看。」他说着,拉住泥鳅的尾巴,连头整只放进口中,一拉,整整齐一排鱼骨便自他口中滑出。
东方不败开心地拍手,捉起只泥鳅便要往令狐冲嘴里塞。
「呜!盹盹!」他含糊地出声拒绝,好容易吞下口中鱼,又吐出鱼头。
「好!来。」他才说玩东方不败便把泥鳅放入他口中,瞪大眼睛一点点拉出骨头。
那小玩意不会出声,脸上惊奇的表情却彷佛能让人听见他的笑声,仅缺了头的鱼骨在他手中摇晃。
接着他又捉起只泥鳅,令狐冲见状赶忙呑肉吐头,好让东方不败喂他。
他张大口,喉间发出拖长的啊。可东方不败这回没把泥鳅往头塞,而是送进自己口中。
顾长风怕他咽着,警惕地看着,看着茜色双唇间逐渐拖出整排鱼骨,没尾那泥鳅的头竟还连在骨头上。
「诗诗,太厉害了,只有傻屁股才会这招!」
顾长风听到什麽屁股不屁股,皱起眉头。久在军旅,粗话他没少听过,可东方不败也在场便令他十分厌恶。
令狐冲应是自知失言,神情不再喜孜孜,东方不败要喂他,也老半天才回神。
『这便是你倾慕之人?可怜你风流一世,下半辈子便和这不时口出屁股之人朝夕相对。』他心想。
东方不败见令狐冲吃了泥鳅仍是郁郁,碰他的脸想安慰。
在河谷中,在柳岸旁,他也曾这样全心全意关心自己,好似他身心都属於顾长风。现在那双看不腻的眼睛只注视令狐冲,彷佛遗忘了自己这个人。
「诗诗......。」令狐冲忽然便抱住东方不败,顾长风再看不下去,径自走到屋外。
今日是初三,尚於十二日。
自己真要待到月圆?今天看得还不够?令狐冲粗俗不堪,但和东方不败玩得很开心,看来也很喜欢他。
还要看什麽?
乡间小路没入天地间的一线,踏上它,自去寻此生山穷水尽处?
疼痛自下腹升起,是那封穴之害。他取出怀中的暗柳生天篇。
他在月光下展开书卷,不为载於其中的救命功法,而为那些为他所书,只有他能懂的注释。
这才是东方不败。字里行间是他顾长风的认识,对顾长风的关爱,以及只有他们能懂的轶事。
至少他保有这手卷。他回想起全数的所得与所失,感激起此卷并未丢失,籍稀微的月光读着,渐渐竟笑了。「你的字当真不如何。」他笑得苦,为回忆中的故人。
再回到屋内时,但见杯盘狼藉,黄狗啃食着剩菜。令狐冲不和东方不败都不在前厅。
他们在卧室中。
「诗诗,这个好香啊!」
顾长风转头奔出屋外,直到看不到小屋的灯火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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