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贪狼

作者:君方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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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歌未央


      阿九是只狐狸。
      彼时正是梅花时节,白雪皑皑,我从窗子看去,透过透明的浅紫窗纱,窗子上的牡丹纹案同外头的落雪混在一起,仿佛牡丹上也落了雪,如同在梦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一般。
      阿九便趴在外头的雪堆上,一动不懂,半阖着眼。他原本浑身毛发雪白,这下在雪堆里便再也分不出狐狸同雪的区别。
      依他的说法,这是他自个儿亲身堆的雪狐狸。
      我在玉盘子上刻了一笔,一瞧,唉,竟有八年了。
      皇宫里浮浮沉沉,跌打滚爬,八个年头。容颜未变,却成了一个弃妃。

      ……
      那时帝君落凡,成了南夷楚国最后一个君王赤羽,国号隆楚。
      隆楚二年,我入宫,在旁人或欣羡或嫉妒的眼光中一路恩宠盛隆,封为怡妃。
      皇宫是个复杂的地方。对于初识人心的我来说,尤其复杂。
      我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原本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完成自己的赌约,好早日回到九天去,却等了八年,再也未等来我的成功。
      我无法想象为什么凡间会有这许多的算计,大到国土,小到帝王的宠信,似乎样样都教人争夺得乐在其中。
      暗算,嫁祸,勾心斗角数不胜数,我累得心力交瘁。往日赤羽会眼神温柔地看着我,说他相信我,教我不要理会那些让我劳心的事,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过婉转廊道,走过莲花池子,走到一座有着层层叠叠金顶的屋子,屋顶便同如今我在阿九府上见到的一样,屋顶之间分了层次,微微错开。赤羽说,这是请大师特意建的,与众不同,只属于我。
      直到某一日。
      其实我自己也忆不清是哪一日了,只记得那阵子我正想着寻个藉口好脱身离开,却有个我叫不上名儿来的妃子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地冲进我的屋子,哭哭啼啼的指着我说我毒害了她的孩子。
      一切都变了。
      宫里开始传我毒妃,自己未有子嗣,便想尽办法毒杀她人的孩子。
      其实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再口口声声指着我说我是凶手。
      赤羽没有再说相信我。那时的他冷着脸,不发一言,许久,只说了一句“看着办吧。”便转身离去。
      此话实是说了等于没说。
      宫里的人不知道君王的心思,也不敢胡乱揣摩,既不敢发狠办我,又不敢不办,只好将我暂时软禁起来,便是在那座赤羽送我的与众不同的小楼里。时间长了,竟没了下文,再也没有人来发落我,也没有人来理会我。明面上我仍做我的妃子,实际上除了几个侍婢,却也没有人迹往来了。
      我在冷清下来的小楼里思索了许久,才总结着,相信与否,只在于他是否已经厌倦了我。
      帝王心本就难懂,我下凡得早,原本便也懵懵懂懂,不知道怎样把握人心,更不懂帝王心。时日长了,他对我渐渐失了兴致也是常理。

      *

      几年过去,原本复杂的算计,琐碎似乎都离我远去,我住的虽说不是个冷宫,从能见到的人来说也许也没个甚么分别。赤羽似乎忘了我的存在,于是这宫里的人也似乎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老珠黄”的妃子的存在,连侍婢都换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嬷嬷。
      昨日便如韶华一梦,再华丽的色彩,于我也不过是褪成了惨淡的灰白,空留记忆,而连记忆,我也忆不大清了。
      日复一日的宫里生活倒是变得同九天时一样清淡。
      我失了兴致,只在皇宫里闲呆,待黄昏了偷偷爬上墙头看一抹斜阳。
      往日卯日星君的八宝香车总是会从我殿前经过,结束他当值的一整日。旁边彩霞殿的织女们将织好的彩色云霞挂在卯日星君的八宝香车上,车过霞染,一片红橙黄白,层层染染。
      我缩在墙头,看着远处的云霞落日,掰着手指算这是这个年头的第几个黄昏,算着算着自己也糊涂了。
      墙边忽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张口道人话:“原来这里还有个仙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这宫墙之内,郁郁不已。”
      当时我心神恍惚,做什么都没甚意思,也没兴致追究这个能说人话的白狐狸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只瞧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那狐狸却是多话,一个劲在那里絮絮叨叨:“我修了五千年,才修得这一身雪白的毛发,神识也比其他狐狸要强上许多。从今往后我要努力修成人形了,不过恐怕还得万年……”他唉声叹气了一番,却是做样子的居多,语调里仍颇是开心,“我是族里第三个能说人话的狐狸,这个修行速度更是族里从来没有过的奇迹。阿婆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将来我也许会成为族里第一只升仙的狐狸,会是他们的骄傲,得造一座大大的雕像,立在祭神坛的院子里让大伙仰望。”
      他用雪白的小爪子搭着我,又用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望着我,有些憧憬有些欣羡地说道,“真是羡慕你们,天生为神,该是没法体会我们的心情的。”说罢又做似叹了口气,眸子里却是一片好奇与兴味盎然,“九天一定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吧?你倒是奇怪,放着好好的地方不呆,偏偏要跑下凡间来。”
      我那时兴致懒懒,听他说话,脑中忆起自己那冷冷清清的宫殿,殿里没个人烟,只得我一人。天上冷漠,神仙的宫殿相聚甚远,便是近的,通常也不大有来往,如我这般不喜同人交流往来的便更是冷清。当下答道:“总是不曾拥有,才会向往,一旦成为习惯,也就没有什么了。”
      那白狐狸奇了,将爪子扯扯我的衣角,问道:“这么说来,天上一点也不好玩?”
      我道:“岂止是不好玩,根本便没有好玩同不好玩的区别了。”
      白狐狸不解。
      我解释道:“好比凡间说寂寞,那也是有对比才有所谓寂寞,天上日复一日,没有尽头,说寂寞能有什么意义?”
      那狐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自个儿团成一团,趴到了我身上,半闭着眸,喜滋滋地道:“这么说来,还是这里有趣些,在仙女怀里,看落日晚霞,皇宫高墙,来去自如。以后你寂寞的话,我便一直陪着你好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那白狐狸仍是半闭着眸,轻道:“我在家里排行老九,你就叫我老九吧。”
      我摇头:“这个名儿可不好,听起来似个酒鬼,还老得很,我还是叫你阿九吧。”
      阿九点点头,翻了个身拿他那狐狸眼瞧我,一双眸子竟比人的还要亮些。只是这会儿眸子里似乎有些惆怅。他道:“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酒鬼,对于当个酒鬼,却是向往得很。”
      我默不作声。
      他用爪子挠了我两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我痒得一缩,没有接话。
      他自顾自说下去道:“族里的阿婆说酒是最坏的东西,让人神志不清,容易犯错,就把它列为禁品了。我哥哥偷偷溜去人间尝酒回来给她闻到了味道,差点被她打下一层皮来。可我同另一只红尾狐狸小呆溜去人间听说书的讲故事,又或是看他们的话本子,见得最多的便是些‘江湖’,‘酒鬼’,‘剑客’的字眼,听的人常常听得兴高采烈,大声起哄,看话本子的小孩看得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小呆说,酒鬼往往是个了不得的侠客,人人心生仰慕,我真是向往得很。”
      我微微一笑。
      他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儿?我知道你是怡妃,你在天上叫什么?”
      我答:“贪狼。”
      他忽的瑟缩了一下,将头埋进了自个儿纯白的绒毛里,好一会儿才又将脑袋探出来,拨拉两下爪子,道:“这个名儿……听着怪可怕的。你在家里排行老几?”
      我一愣,神仙大凡从有了灵气的物事上化神,有无生命的均有,同我与帝君一般的自虚无或执念中化身的倒是少见。白狐狸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衣角,我才想到狐狸大抵是怕狼的,便尽量柔和地答道:“我就一个人。”
      他又自顾自掰了会儿爪子,忽地喜道:“你是和我说话的除了狐狸以外的第七个人,我今后便叫你小七啦。”没等我答应,便从我身上溜了下去,一阵烟似地跑了,边跑边用轻快的语调说道:“阿婆喊我回去了,小七,下次见。”

      *

      往后我看落日晚霞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只通身雪白地小狐狸伴在身边,有时我在屋顶,他便状似悠闲地蜷在我的袖口,有时我懒得离了屋子,他便趴在窗台顺便掰落几片花叶,闲闲嚼在嘴里,再吐得满地。倒教之后来打扫的老嬷嬷惊了一惊,以为是我神志不清,闲得自个儿发起了疯。
      时日长了,我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言碎语,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听,他说,说他们族里的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从隔壁八姑娘的红白相间的尾毛说到院子里不停打破吃饭记录的大胃狐狸。
      直到外头下雪,他将自己堆成了个雪狐狸。
      我看着手中刻着时日的玉盘,叹了口气。
      他忽地窜了过来,撞开窗子,撞飘了窗纱,将原本暖和的屋里带起一阵风雪的味道。
      他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呆在这里做个冷妃,怎得不回天上去?”
      我一愣,老实答道:“我在等赤羽爱上我。”
      他奇怪地瞄了我一眼,忽然捧腹笑起来:“你躲在这里成天不见天日,你要等君王的爱,岂不是要等到死?”
      我呆呆瞧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忽又改口道:“不对,你死不了,那是要等到皇帝死了。”
      我又一愣。
      他笑道:“要不要我帮你?”

      ……

      “小七!”小侯爷打扮的阿九在我身边大吼一声,我只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再一抬眼,发现阿九弯着那双更加明显的狐狸眼,笑嘻嘻地瞧着我,手中折扇收了起来,想是方才便是用扇子敲的我。
      他笑道:“以前遇见你时便常看你自个儿愣神,这下真是愈演愈厉,愣起神来时间愈发长了。”
      我讪讪笑了下,再看四周,发现穿着宫装点着方灯的侍女们连同中央在流火中起舞的女子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抵方才回忆往事,实是想了很久。
      这下再来看这四下景致,才发现同当时真真是像,同样的建筑,难怪如此复古,几乎一样的莲池,连这出舞也是依着当时阿九帮我设计的布置来的,只是简化了些。
      那时依他的说法,蛮夷之地,未见过世面,该是让他们瞧瞧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这曲秦歌,光是衣裳便好好参照了我曾经历过的三世凡间,而乐曲取自旧时琴客楚老的流泉,改编了琴箫版本,未出场,音先至,四周流火弥漫,花叶飘香,脚下云雾缭绕,彩色烟霞流转,这却是我同阿九神力加持的功劳,比之那些用人力散撒的布置要自然得多,也美轮美奂得多。那夜除夕酒会,阿九想法子用他们狐狸族特有的魅惑术半催眠半买通了宫里的司仪,替我排下这一出,待众人惊奇异常时我从中央忽现,置萧起舞。那时我身着大红镶银凤纹宫装,踩着未央步,神力流转四周,如同浴火凤凰,闻香起舞,衣袍飘带旋转开来,一阵飘逸。这却是我同他商量了,略略改编了第一世时便将世人惊艳的舞曲。
      待一众人等看清了中央的舞者,各种奇异表情皆有,惊奇居多,认得我的人无不惊叹我竟同当初一般,容颜不变,容光更甚。不认得我的人则是好奇同欣羡居多。而赤羽望着我,神情复杂。
      我终是如愿回到他的身边。
      以一个如此高调夺人眼目的方式。
      此后,怡妃的不老神话同妖妃之名在宫中流传开来,这却是后话了。
      ……
      阿九又将扇子撑开来,笑道:“怎么了,见着我怎么不说话?是太惊喜了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千年没见阿九,此时再见,我反应虽是慢了些,到这会儿心下也觉得开心,急急问道:“你修成人形了?当时不是说须得万年么?”
      阿九一愣:“我难道不是有几万年没见你了么?”忽地又道:“是了,你在天上,我在凡间,时日自然是不同的。”
      凡间时日漫长,于我几乎瞬息万变,转眼便云烟已过。我听得一阵恍惚,沉默不语。
      他又将脑袋探到我面前,一副调皮样子:“怎么又不说话了?当时见你你便是这副懒懒的样子,不爱说话,平日里都是我在说。”
      我仍恍惚着,当下迟钝着道:“见惯了你的狐狸样子,头一次见着你的人形,还当真有些不习惯。”说罢也笑了:“你当时确实多话。”
      他也笑道:“是啊,当时修到能说话便是不易,成天就想着不停地讲话同人听,好在你倒不闲我啰嗦。”
      我打趣道:“那时你自个儿说得高兴,我听得马马虎虎,常在恍神,大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他做似瞪了我一眼。
      我改口道:“不对,是两只耳朵都没进,你说的什么,我全都不知道。”说罢向边上躲了一步,笑了起来,这才觉得气氛有些找回过去的感觉。往日还是个狐狸的阿九会蹭的窜过来,用他雪白的小爪子挠我抗议。
      阿九也哈哈大笑起来,张开双手在我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我修成的人形怎样?”眼中颇是有些得色。
      我笑着不予置评。
      他也不着恼,自顾自说着:“三百年前我修成了人形,也不急着修仙,躲到人间来鬼混,可没少把阿婆气着。酒鬼我当了,剑客我也当了,但发现还是做个有钱有势的人才好。”
      我这才想起他的身份,问道:“你怎得当了小侯爷?”
      他神秘一笑:“你不记得我们狐狸族有魅惑人心的能力么?那日我见老侯爷儿子落水,死于非命,让他将我当成儿子,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我听他说得轻巧,要将侯爷府上这许多人的印象都修改了,他的法力实是大有进境,可不像我,成日里只当个不思进取的神仙,这一千多年来,不是在凡间糊里糊涂,便是在九天发呆恍神。
      我又问道:“你怎知道我这会儿在凡间,还排了这么一出舞来给我瞧?”
      他执扇笑道:“我不知道你在。我有闲情逸致了便教她们舞上一曲来自个儿瞧瞧也是好的。”再轻摇两下扇子,“当时设计这出‘秦歌’颇是费了一番心血,可不要失传了,时时温故一下也是好的。”
      我嗤道:“这可真是自说自夸,自己欣赏。”
      他大笑道:“当日不是惊艳了所有人么?蛮夷之地,也懂欣赏,可见雅俗共赏。”扇子上的工笔小猫随着摇扇的手一摇一晃,时隐时现。
      我原本瞧着他扇面上的小猫便觉得好奇,这下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扇上却是画得什么?你不是应该画个小狐狸在上头么?”
      他将扇子轻轻摊平了,置在掌上,盯着那只姿态软呢的小猫瞧了好半晌,脸上漾出笑意,道:“我找到了托付终身之人……唔不对……托付终身之猫。”
      我一喜,接着一愣,喃喃道:“狐狸同猫……也是可以的么?”
      他如同看白痴一般瞧了我一眼,道,“当然是等她长大,修成人形才能娶她。”
      我教他说得面皮一热,想起他原本还是个狐狸样时便对人间这些情情爱爱充满了憧憬,开玩笑道:“当年你逮住人便要求嫁,不对,你逮住的是狐狸同……同我这个有夫之妇。”说罢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神色忿忿盯着我看了半晌,忽地笑道:“当日说过的话,今日也是作数的。”说着复又将扇子摇了起来,“我在府里收了三十九个姑娘,要不要加进来凑个整?”
      我瞪了他一眼,原本要想个法子将口舌讨回来,继续同他开玩笑的,却忽然想到此番下界还没想过脱身的藉口,这下倒是有了个现成的挡箭牌,犹豫了一番,终是迟疑着开口道:“说不定……之后还真要你明面上娶我。”
      他一愣,脸上渐渐敛了玩笑的意味,神色变换了几次,打量了我许久,才问道:“可是同当时一般……”却说不下去了,看神色隐有不忍。
      我叹了口气,道:“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心里又不由得为自己的逃避发了一阵愁苦。
      沉默了片刻。
      半晌,阿九忽地笑了起来:“我瞧你此番缠着不罢休的你家公子同当日被你抛下的君王赤羽似乎是一个灵魂,莫不也是个神仙?你们莫不是在玩什么游戏罢?还玩了这许多年?以后回天上时想起来这番荒唐,倒也有些意思。”
      我不忿道:“你这个狐狸,一直便都没个甚么道德观念,这几百年来一定做了许多混账事。” 但我说着说着,想到自个儿,声音便小了下去,有些兴致索然。
      阿九大抵是瞧我心里不痛快,拿扇子替我扇了我几下,赔笑道:“当了小侯爷,混账事倒确实是做了不少,学着纨绔的样儿,由着性子来,实在是舒畅。”说罢闭了眼,总结道,“这人间,果真有些妙处。”
      我心里黯淡,便不想说话。
      他又道:“你总是这般想不开,钻进一个套里,总得好些时日才跳得出来。这凡间于你们神仙不过是一场游戏,由着兴致来玩便是了,想这么多作甚么?”
      我脑中空空,听到这话不由自主接口道:“身在其中,喜怒哀乐便真实得很,游戏与否还有分别么?”
      阿九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才道:“先去那个楼里休息吧。”
      我抬头看着那座同当日一样的独一无二的小楼,心里一阵恍惚。这楼上的第七层面湖开了个小窗,却是后来我回到赤羽身边后同他要求的。那时我发呆看湖每每要爬上屋檐,爬了许多年,后来开个窗子看起来才方便了许多。
      我同阿九分别,自个儿走进小楼里,袖口还揣着唐无笑塞给我的纸条,脑中回忆起他当时同我说的话,现下想来,我实是做梦也想不到同小侯爷是旧识,从凡间来说还是有几万年交情的旧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方才想起的那些过去,教我多了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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