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暗殇

　　耳边不断有嗡嗡的声音挥之不去。吵死了！我烦躁的抓起一边的枕头，盖在了头上。然后一股铁锈的味道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我。是血！我翻身坐起，借着外面的月光一看，发现枕头上撒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你一直都这么缺乏警惕吗？”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我转头看过去，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金色的眸子闪着冷冷的寒光。是那个曾经给我缝合手臂的酷女孩。她走过来，看了看我：“既然醒了，那就去死吧。”
　　然后她手一扬，我的行军床就被分尸了。
　　她看看站到另一个角落里的我，歪歪头：“不像表面上那么没用么。”
　　我伸长脖子看了看窗外，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对我相处了几个月的同伴大开杀戒。所以，即是说在我还在烦恼于要不要告诉弥尔忒旅团的意图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动手了。的确是“很快”。
　　很好，至少我现在不需要烦恼什么了，不是吗？
　　显然，我的走神惹怒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玛奇手一扬，又一根透明的念线射向我：“你的对手在这里！”
　　我跳到柜子上，看了看这个一脸冰冷的女孩。因为我一直睡着不醒所以一直不攻击直到我醒来，然后因为我的明显走神而发怒——这女孩意外的骄傲且坚持原则呢。
　　虽然很天真，但是值得尊敬。
　　所以，让我们全力以赴，拼死搏杀吧。
　　轻轻退后，隐藏到黑暗里，将自己的存在感稀释到最低。静静窥视着站在房间中间的对手，等待着她，露出破绽。
　　玛奇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金色的眼睛眯起来，手一抬，无数透明的念线在房间里交错，将触碰到的物品全部切割成了碎片。然而，隐藏在黑暗里的对手依然没有踪影。她更加谨慎的环视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
　　不能再等了。念线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这样下去的话，即使不被切成碎片，也会被发现行踪，那样隐藏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只要她有一丝破绽，那么——
　　房间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玛奇，还没解决吗？”玛奇没有回应，但注意力仍旧涣散了一下。机会！从黑暗里窜出，右手四指并拢，毫无停滞的向对方的心脏插去！
　　玛奇的回击非常迅速，在我窜出的那一刻，她手指一动，一根念线也向我的心脏攻来。但是，还是迟了。在念线插入我的身体之前，她的心脏就会被我贯穿。
　　这一刻，我们贴的很近。她的金色瞳孔里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她的眼神很冷静，即使下一刻死亡即将到来，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一丝动摇。
　　对于流星街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漫长的休憩。是在人世挣扎苦痛过之后，得到的奖赏。所以我们从不惧怕死亡，它是我们自出生起便陪伴在身边的同伴。
　　手已经触到了对方的胸膛。玛奇的念线也已经近在咫尺。
　　再见，玛奇。
　　指尖触到了人类温暖的□□，下一刻，那温热的触感消失了。
　　已经控制不住力道的我狠狠的窜了出去，诡异的情况让我觉得奇怪，顺着那股力道，我又一次藏进了黑暗里，然后回过头，寻找我的对手。
　　房间和外面走廊连接的墙被粗暴的破坏了，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身影：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正用一块布擦拭自己的双手，飞坦站在他身边，用阴狠的眼神扫视着房间。库洛洛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黑色的眼睛显得比平时更黑。他左手捧着一本散发出念力的书，右手牵着勉强捂着伤口的——玛奇。
　　“飞坦，把攻击玛奇的人找出来。”距离隔得有些远，他们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库洛洛似乎是皱了一下眉，显得有些……忌惮？
　　“那是我的对手。”玛奇的声音很微弱，但是却很坚持：“对决……还没有结束。团长，请你不要插手。这是我的私事。”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好机会。
　　我稍稍后退了些，趁着他们在僵持的时候，从身上摸出几颗备用的子弹拧开，将火药弹到地上。拿出触发式的地雷，轻轻放在只要靠近窗子就一定会踩到的几个点上。然后将打火机捏在手里，继续隐藏。
　　接下来，只要他们注意力稍微一疏忽，就把打火机扔出去，然后……逃跑。
　　说到底，我并不相信伊恩，或者说库洛洛的话。或许是真的，但也可能是假的。那么我宁愿相信那是假的。这样，才能在被人欺骗的时候，第一秒就反应过来面对。而不是，措手不及的，被卷入深深的黑色深渊。
　　被骗的刻骨铭心以后，就再也不会相信。因为害怕遭受再一次的痛苦，所以失去了相信的勇气。更何况，在这个为了一块面包就可以杀人的地方。相信？连小孩子都会嘲笑。
　　争吵声大了起来。
　　“那是我的对手！”玛奇甩开库洛洛。“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喂，玛奇，团长刚刚救了你啊！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小丫头的手离你心脏只差几公分了，别嘴硬了。”身边的壮汉看不过去，大声嚷嚷起来。
　　“这是一次公平的战斗，即使我就这样死掉也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团长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更觉得耻辱！”
　　库洛洛合起书，在一阵奇异的念力波动之后，那本书消失了。他的念力是隐藏物体么？但是玛奇刚刚说，是“团长”救了她。那么，是空间类的念能力？那本书是什么？那种奇异的念波动……接近具现化系的感觉，但又不完全是……总感觉，那本书非常可怕。
　　“好了，玛奇，窝金。”库洛洛微低下头，他的声音非常稳定，带着让人不自觉就信服的力量：“的确，一般情况来说，我们不应该破坏团员的私人对决，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是玛奇，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能力对我们很重要，如果你死了或许我们会造成更多的非战斗减员。因此权衡利弊之后我才用了那个能力。至于为什么要把你的对手抓出来——”库洛洛用左手捂住嘴，用一种估价的眼光看着玛奇的伤口：“你不觉得，对方的能力很有用处吗？在暗杀方面，这简直就是绝顶的能力。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考虑说服她加入旅团。现在我们的战斗人员只有飞坦、芬克斯、信长、富兰克林和窝金，还是少了点。……飞坦，怎么样？”库洛洛在对玛奇和窝金说了一大段解释之后，突然转身，对着一直用金色眼睛扫视房间的飞坦问了一句。
　　飞坦摇摇头，收起刀：“要么是对方已经走了，要么是她有特殊的能力隐藏自己。没有任何发现。”库洛洛又回头：“玛奇？”
　　“她还在这里。”玛奇用非常肯定的声音说。
　　“是么……”他微微眯起眼睛，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轰！”一个红色的影子将最后剩下的墙壁全部击碎，一抹刀光直直的向库洛洛砍去。
　　在他们念力的对轰下，已经成为危房的房子终于在刺耳的吱嘎声中轰然倒塌。我埋下的触发式地雷纷纷爆炸。趁着这无比混乱的一刻，我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在窜出去之前，我回身瞥了一眼。
　　弥尔忒手持着双刀，红色的和服沾满了鲜血，红得妖异。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凌然的高傲，反而是混杂着失去一切之后的疯狂和豁出所有之后的淡然的奇怪神色。她的刀尖正对着库洛洛的脖子。
　　然后我转回头，视野里是黑色的天穹和满地流淌的血和尸体。
　　再常见不过的景色。不过躺着的尸体换成熟悉的人。
　　迪尔，诺克，莱姆，沙耶……还有背后的弥尔忒。
　　我的嘴角上扬，上扬，然后凝固成一个滑稽而僵硬的弧度。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嘲弄的讽刺着：“哈，所以说不要跟弱者成为同伴嘛！”
　　因为弱者总是死的很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我捂住胸口，觉得很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感觉一口利刃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看戏，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戏中的人。
　　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奔跑在满地的尸骨间，我现在只想离这一切远远的。
　　我的脚越过迪尔的头颅，越过诺克剩下一半的身体，越过莱姆扭曲的带着血污的脸，越过沙耶被巨大子弹穿透的躯干。
　　越过所有这些，曾经一起流过鲜血的人。
　　那种所有人都死去，只剩下我一个的孤独感又一次攥紧了我，让我痛的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无尽的奔跑。
　　到底他们谁最后会活下来，我一点也不在乎了。对……不在乎所有人，那样，就不会痛苦了。不要……不要任何人。
　　因为我不想再难过了。

　　一直跑到胸口窒息一般的痛，我停下来，跪倒在地上，将脸埋进充满血污的泥土里。
　　不知道多久以后，我抬起头来。
　　天，已经亮了。
　　混沌的大脑重的无法思考。一直头朝下的姿势让头痛得厉害。在原地呆了一阵子。我决定回去看看。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了所有人都死去的事实，但是……没准，有人还活着呢？
　　直射的阳光让所有的侥幸全都粉碎。在明亮的光下这一切的残破更加的惨淡。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我记忆里的景象和这个废墟没有一丝一毫的对应。好像我记忆中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深吸一口气，我转身离开。告诉自己要在三分钟内忘掉这一切，然后继续生活。这个地方每天都在死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昨天的一切，让我忍不住又想到了……他。曾经的伤口被蛮横的扯开才发现，那个伤口根本未曾愈合。或许再也不会愈合了。
　　或许我只是在憎恨自己。我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生活。我无法抗拒强大力量的介入。在拥有力量之后，我比之前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真的，真的，已经够了。这个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的地方。我呆够了。突然想起伊恩说的话。想起我曾经许下过的约定。
　　——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么，就离开吧。不认识路的话，就一直朝一个方向走。这样，总可以出去的。
　　随意的挑了一个顺眼的方向，我开始笔直的向前走。
　　我，伊西斯，身体年龄12岁。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任何归属和有关系的人。目前身处流星街，正在笔直的流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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