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之岳灵珊（穿越版）

　　接下来的数天，每日午时之后，卢星野与沈静言，总要在这石碑之侧，切磋刀法剑式。有时纯比划招式，有时夹缠无上内力，有时侃侃而谈，有时亦如第一天一样，豁出性命激战一场。岳灵珊每每都要在场，偶尔静静聆听，偶尔冥思苦想，偶尔认真观摩，偶尔也将心中想法，吐露出来与二人一谈。

　　时光便在这充实而平静的日子里如流水一般过去，待到那一天卢星野与沈静言辞行，岳灵珊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在这岛上住了三个月。

　　卢星野与沈静言话别完了，突然转过身来，笑吟吟的对着她道：“小姑娘剑术上的见识也是大非寻常，将来若有空来西域，不妨来找卢某一叙。”

　　岳灵珊微笑，抱拳轻施一礼道：“华山派岳灵珊，若有幸前往西域，定当去前辈府上叨扰。”

　　“好。好！”卢星野连声应道，与二人挥手一别，转身大笑而去。

　　…………

　　卢星野走后的十数天，沈静言均在参合堂后的静室闭关。岳灵珊也不去打扰，将这些时日的心得见解一一提炼出来剖析，望能尽早沉淀下来，融入自身剑法当中。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年历已过，天气依旧阴寒，忽有一日岳灵珊在绝尘居小院中，以树枝练剑，一回头却见沈静言，不知何时静静倚在院门口修长竹枝边，目光默默望着她。
　　岳灵珊停下来，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沈静言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清寒的嗓音之中，如雪覆盖的山泉透出一种空明之声，“收拾一下，我带你出门。”他说完这句，即便转身离去。岳灵珊望着他的背影，忽觉面上一凉，仰起头，但见天空无尽的阴云当中，无数洁白的雪花飘然而下，如万千翩翩起舞的蝴蝶，将这寂寥的天地间，点缀得鲜明生动起来。

　　岳灵珊从庄上下人，送来的衣物中，翻出一件雪貂皮制成的小棉袄穿上，用湿毛巾擦了下脸，就走出来。待到参合厅前，见沈静言身披着一件纯黑皮毛的素净狐裘，颈上亦是围了一圈毛茸茸的狐尾，正站在门口，见到她来，便是微微一笑，抬手道：“走吧。”

　　两人还是乘着来时的小舟，划开层层碧水，绕过九曲回肠的水路，回到陆地上。岸边毫无疑问，亦有一名黑衣汉子牵着两匹马。沈静言跃上一匹，看岳灵珊在马背上坐好，便是缰绳一抖，驱马奔了出去。

　　岳灵珊跟着沈静言，骑马自苏州城中穿过，转道西南。行得半日后，到达杭州，转过几条街巷，又来到西湖边上。沈静言也不加以解释，径直驱马行至湖边一处隐蔽的所在。
　　此处僻静清幽，一边倚着小山，与外围湖水，只隔了一道长堤。两人下了马，沈静言将坐骑系在湖岸垂柳之上，领着她，便朝山边一条崎岖小道行了上去。

　　山道两旁，植满了梅树，此际正值一场雪后，老干横斜，虬枝映雪，更显英姿勃发。一些枝干上缀满了花苞，有的已是饱满欲开，丝丝幽香，静静飘散开来。沈静言对于这个地方，显得甚是熟悉，带着她分花寻路，沿着一条山道，拾阶而上，穿过这片梅林，踏上一条青石板路，尽头，矗立着一座朱门白墙的大庄园。
　　岳灵珊抬头，目光触及大门外“梅庄”两个大字，突如醍醐灌顶，此处，岂非正是书中所言，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囚居之地！岳灵珊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向沈静言。这些日与此人朝夕相处，几乎都要忘记，他乃是出身日月神教，看这情形，显然还地位不低！

　　沈静言并未在意她的目光，走上前去，将一边门上的铜环，抬起来敲击四下，停得一停，再敲两下，又停一停，敲得五下，又再停一会，再敲三下，这才放下铜环。过不一会，大门缓缓从内打开，两个仆从装扮的老者，并肩走了出来。

　　左边那老者躬身问道：“两位来此何事？”

　　沈静言双手结起一个奇怪的手势，向那人道：“你去与黄钟公说，星罗岛沈静言来访。”

　　那人目光一凛，随即态度恭恭敬敬的道：“是。请贵客进来稍坐用茶，待小的去跟大庄主通传。”

　　沈静言略一颌首，迈步上前，走得两步，回头见岳灵珊犹自站在门口发呆，便是眉间微微一蹙，道：“你还在那里作甚？过来我这边。”岳灵珊眨了眨眼，跟了上去。

　　另外一位老者请两人入内，穿过一个大天井，走入一间大厅，那老者躬身行礼道：“请贵客稍坐，小的这便令仆从奉上茶水。”沈静言点了点头，却不曾坐下。那老者也不多问，从内间小门退下。不多会，又折转回来，手托一个茶盘，将盘中两盅茶水，轻轻放在左手两椅中间的案上，随后便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侧。
　　沈静言负着双手，似在观看壁上字画，忽的轻哼一声，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岳灵珊探头往他面前的字画看去，见上绘着一个仙人的背影，笔势雄浑，宛如泼墨，底下落款道：“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岳灵珊一眼看出，这画意字迹当中，隐约蕴含了一套剑法，想到刚才沈静言所言，不禁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厮在别人庄上，当着下人的面评价主人的字画，还这般不客气。

　　沈静言斜了她一眼，道：“你看甚麽。”转身在左侧椅上坐下，端起案上的茶，轻呷了一口。

　　不过片刻，方才进去通传那位老者，从内堂转了出来，对着沈静言施了一礼，说道：“贵客请稍候，大庄主随后就到。”

　　沈静言忽而一笑，道：“黄老儿迟迟不出，莫不是想让我入他琴房叙旧一二？”

　　“岂敢。岂敢。沈长老，属下有失远迎，切莫见怪。”一道醇厚苍老的嗓音，从内堂传来，语声中气息绵长悠久，所含韵律节奏，宛如音乐。但见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从门中抱拳走了进来。此人极高极瘦，脸颊深陷，双目却炯炯有神，出来便与沈静言见礼一番，随即在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方要说话，目光一瞥岳灵珊，怔道：“沈长老，这位———”

　　沈静言微微一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奉剑侍女，不必理会。”

　　岳灵珊低头一看，他坐着自己站着，还好死不死正好站在他身后一步之地，可不就像一个侍女。当下心中一怒，对着此人后脑勺猛飞眼刀。却见沈静言侧过头来，眸光如水，似笑非笑，向她睨了一眼。岳灵珊一见之下，更是火往上冲，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黄钟公道：“沈长老素来游历天下，不知何时回到苏杭。小老儿这梅庄，已经几年未曾有人来，今日得沈长老驾临，实在是蓬荜生辉。”

　　沈静言道：“黄老这些客气话，就不要提了。我不过是教中一个挂名长老，哪有什么权势。常年奔波，难有宁日。需比不上你们四兄弟，在这西子湖畔弹琴作画，逍遥快活。”

　　黄钟公微笑道：“当年我兄弟四人加入圣教，为着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做出一番大事业。而今年老力衰，也只得回归故乡，弄琴为乐。我等已经十余年不上黑木崖，亦无甚消息，未知现在教中，情势如何？”

　　沈静言微微一晒，道：“我亦多年未回教中，与你一般无二。但想来东方教主英明神武，黑木崖上，当与往常，并无分别。”

　　“是。是。东方教主神功盖世，文成武德。圣教在他手中，十年来发扬光大，堪称盛世。”

　　“一晃眼间，竟已十年过去，当年东方教主即位，任我行伏诛，神教上下纵跃欢腾，犹然历历在目。”沈静言太息一声，语气中似含无尽感慨。岳灵珊站在他身旁，忽然觉得这厮今日言谈举止，似与往常颇有不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她还未及深究，便听沈静言问道：“当年那任我行，似乎还有一个小女，如今尚在否？”

　　黄钟公笑道：“方才还说你我二人均在外十年，沈长老却又来问我。”

　　“哈哈，是我疏忽了。”沈静言笑了两声，又道，“我难得回来一次，既然有幸拜会黄老，正要聆听妙音一曲，以振耳目！”

　　黄钟公面上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原状。若非岳灵珊恰好瞥了他一眼，几乎不能察觉。只听他道：“也是不巧，小老儿那方瑶琴，前几天震断了两根琴弦，虽已补上两根，却已失旧时神韵，到底音质大不如前。我已托人寻找天山雪蚕丝，再有几月当能入手，不如届时调好了弦，再请沈长老前来指教，何如？”

　　沈静言长睫垂下，从岳灵珊的角度，自然能看见他眸中微光粼粼，似乎有所查获。不过眨眼，沈静言已抬眼，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亦不便多打扰，这便告辞吧。”

　　黄钟公忙起身道：“沈长老难得来我梅庄一次，何不用过晚膳，再走不迟？”

　　沈静言摇头道：“我尚有他事，黄老瑶琴修好，莫要忘了派人通告我一声，也好早日聆听仙乐。”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黄钟公一路相送，直将两人送至门外，沈静言转身道：“黄老且留步。”才停了下来，与沈静言拜别，退入梅庄中。

　　沈静言带着岳灵珊，沿原路返回，一路默默。到得先前栓马处，才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语气当中，说不出的诡异森冷。
　　岳灵珊在旁冷眼相看，一时猜不透他是堪破了这个秘密，还是从黄钟公言语中，发现了其他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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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阳春三月的天气，春光明媚，暖风融融，参合庄中遍植的曼陀罗花，百紫千红，争相吐蕊。一时之间，整座岛上都弥漫着一股芬芳幽幽的清甜之气。

　　那日自梅庄回来之后，沈静言闭口不提此事，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岳灵珊尚未成型的冰霜剑意上。每日里都要将她唤来参合堂后的演武厅中对招。他这演武厅中，刀剑棍棒诸类兵器莫不齐全，着岳灵珊挑了一柄长剑，便要她将自己领悟到的剑意，一丝一□□使出来。
　　他亦不问其他，但要岳灵珊自行摸索，将剑意的产生、特性、变化、归属一一演示出来，如此一来二去，数天之后岳灵珊再试出来，已是纯熟许多。
　　沈静言便与她详解剑意，有道是真气所至，草木皆兵。武功到达一定境界，如有大智慧者，便能悟出其中的意。剑有剑意，拳有拳意。而所谓剑意，究其本质，当剑意向外释放出来，就实质化成了剑气。如他剑上的雷霆霹雳，卢星野刀上的星霜金芒，均是如此。而岳灵珊自行悟出的冰霜剑意，则当分属于冰魄一脉。沈静言之所以将她擒来，亦是因为这一点。

　　“当年我游历天下之时，于天山上碰到一个老妖怪，所使的剑法，就是这冰魄一脉，一剑既出，竟连天地也为之变色。我当年剑意尚未大成，一时不慎受到重创，拼死遁走。后来于天山南麓，遣人与那老妖怪留下口信，十年之内，定当血洗耻辱。而今已过去七年，我的风雷剑气业已登堂入室，再有一年的时间，便当持剑上天山，与那老怪物一决生死。”

　　说至此处，他以眼望向岳灵珊，微微一笑，神情之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那老怪的冰魄剑气，尚未有传人，届时我带你一并前往，也好免得这门绝学，道统就此失传。”

　　岳灵珊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这厮一见她使出剑意，就当机立断将自己擒拿下来，并强灌下三尸脑神丹控制，带在身边。原来！当中竟然还有这一段典故！她只觉脑中混乱的如一团浆糊，对此人诡异之极的思维，和莫名其妙的强大自信，深感叹服，隔了好半天，才问：“你两个月前，还不想告诉我原因，怎么今天突然又说出来了？”

　　沈静言理所当然的道：“我改变主意了。”

　　岳灵珊叹了口气，决定在这厮前去挑战那位天山老怪之前，保持沉默。却听见沈静言，突然用一种极端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即日起即将闭关，你可自行离去。待半年后出关召唤，再随我前往天山便是。”

　　岳灵珊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沈静言，你说的是人话麽！再有两个月就是端午节，你玩闭关去了，那三尸脑神丹的解药，我却找谁要去？”
　　沈静言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一怔，而后以一种古怪的目光，定定看了她半晌。直到岳灵珊忍不住要暴走，才忽而微微一笑，伸出右掌，在她头顶揉了一揉，“放心吧，届时我自会另寻他法，将解药送到你的手上。”他说这话时，语气神态，莫不温柔之极，与平日的恶劣形象，大相径庭，末了居然还俯下身来，对着她展颜一笑。望着那张素日阴沉的冰冷面孔，突然绽放出灿烂笑容，岳灵珊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触电般丢开他的右手，往后退了几步，以手抚胸，心脏兀自怦怦直跳。

　　沈静言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直起身形，目光之中，已重新变得淡然无波。“你走吧。”他轻轻淡淡的道，转身，犹如天空悠闲飘过的浮云。

　　“沈兄！”岳灵珊突然在他身后叫道，一言既出，她似乎自己也吓了一跳，但随即两手抱拳，朝着他深深一揖。“……无论如何。这些天，多谢你的照料。”

　　沈静言回头，默默看了她半晌，忽然微笑。“……不客气。”他说，然后转身，再不回头而去。

《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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