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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斜斜的透过云顶府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块光斑。苏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建筑设计的图册,目光却一直没有聚焦。
两人的日子看起来平稳,其实很疏离。自从那晚傅承昀随口问了一句,苏晚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傅承昀还是早出晚归,他们之间的交流,基本就是“吃了没”、“路上小心”、“晚安”这几句。那条古董珍珠项链,她一次也没戴过,他也没有问。
公寓太大、太安静,就算有徐管家和小陈在,也驱不散那份寂寞。苏晚开始更频繁的回苏家老宅陪外婆,或者约林染和赵悠悠见面,好像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是苏晚。
这天是周六,傅承昀一早就去了公司,说是有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苏晚一个人吃了早餐,正对着图册发呆,门铃忽然响了。
小陈去开门,很快回来说:“太太,是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傅知意?苏晚有点意外。自从上次家宴闹得不愉快,傅知意就没联系过她,更别说上门了。她来做什么?
苏晚心里琢磨着,还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居家服,走向玄关。
傅知意已经换了拖鞋走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牌的纸袋,像是刚逛完街。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小香风套装,妆容精致,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气势。
“嫂子,一个人在家啊?我哥呢?”傅知意在空旷的客厅里扫了一圈,语气随意的问。
“他去公司了。”苏晚轻声回答,让自己显得很平静,“知意,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事,逛街路过,上来看看。”傅知意把纸袋随手放在玄关柜上,直接走到客厅中央,看了看周围冷硬的装修,撇了撇嘴,“啧,我哥这审美真是多少年都不变,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嫂子,你住得惯吗?”
苏晚没接话,只是说:“还好。要喝点什么吗?茶,还是果汁?”
“不用麻烦了。”傅知意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腿,目光落在苏晚刚合上的图册上,“嫂子在看书?还挺用功的嘛。”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夸还是讽刺。苏晚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垂下眼说:“随便看看。”
傅知意也不再问,玩了会手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神秘和刻意同情的表情。
“对了嫂子,”她压低声音,好像在分享什么秘密,“你......进过我哥的书房吗?”
书房?苏晚的心跳了一下。傅承昀的书房是半开放式的,和客厅用一道磨砂玻璃移门隔开。他工作时会关上门,但偶尔也开着。苏晚从没主动进去过,那是他明确划出的私人领地。
“没有。”她老实回答,心里却因为傅知意这个问题,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难怪。”傅知意点点头,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我跟你说啊嫂子,我哥那书房里,有个抽屉......是他特意上锁的。”
苏晚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握住了沙发的绒面。
傅知意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说:“那里面啊,放的都是我......以前嫂子的一些旧物。照片啊,一些小玩意什么的。我哥平时谁也不让碰,连打扫都是他自己来。”
以前的嫂子、旧物、谁也不让碰、自己打扫......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清楚的指向一个事实。
秦薇那些关于“雷打不动”的炫耀,现在在傅知意的“爆料”下,变得具体又刺痛。
“是......是吗。”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干,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她甚至努力扯动嘴角,笑了笑,“应该的。毕竟是......以前的事情。”
她不能失态。不能在傅知意面前露出一点受伤或者在意的样子。那样只会让对方更得意,也显得她更可怜。
傅知意对她的平静反应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她耸了耸肩,语气变得有些感慨:“是啊,我哥那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挺念旧的。每年我前嫂子的忌日,他都会推掉所有应酬,一个人待在家里,对着那个抽屉......坐很久。有时候还会抽烟,他平时几乎不抽的。”
忌日。一个人。坐很久。抽烟。
这些细节,让苏晚仿佛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安静的夜晚,空旷的书房,傅承昀独自坐在黑暗中,对着一个装满过去的抽屉,指尖烟雾缭绕,沉默又悲伤。
心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勉强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住。
“嫂子真是体贴人,能理解我哥。”傅知意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快意,语气却更“真诚”了,“不过嫂子你也别多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哥既然娶了你,肯定会对你好的。就是......可能需要点时间吧。”
需要时间来遗忘?还是接受一个替代品?
苏晚已经听不清傅知意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有点模糊。她只是机械的点着头,直到傅知意终于满意的起身告辞。
送走傅知意,关上厚重的大门。苏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的滑坐在地毯上。
玄关光线很暗,她将脸埋进膝盖,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那个上锁的抽屉、前妻的遗物、每年的忌日、一个人独坐、抽烟......
原来,秦薇说的都是真的。真真切切的存在于她的婚姻生活里,存在于这栋她名义上的家中,存在于她丈夫心里一个她没资格碰的角落。
她算什么?一个被外婆塞进来填补位置的空壳?一个活生生的摆设?
巨大的悲哀和自卑感涌了上来。她没有哭,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很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扶着门板站起来,双腿有些发麻。她一步一步的走回客厅,目光不受控制的投向书房的方向。磨砂玻璃门关着,里面一片昏暗,藏着秘密。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走过去推开门,打开那个抽屉,亲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她有什么资格?
她只能在门外猜测,用别人的话来拼凑自己丈夫的内心世界。
这一整天,苏晚都过得浑浑噩噩。午饭没吃几口,下午想画画转移注意力,却对着空白的画纸发了一下午的呆。脑子里全是傅知意的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
傍晚,傅承昀回来了。他看起来有点累,眉宇间带着凝重,似乎公司的事不顺利。
晚餐时,两人谁也没说话。苏晚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她忍不住偷偷看他。傅承昀吃饭的动作还是那么优雅,但眼神有些放空,明显在想事情。是在想公司的事?还是......在想着那个忌日?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没了胃口。
饭后,傅承昀直接进了书房,关上了门。里面很快亮起灯,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
苏晚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她洗了澡,换了睡衣,却没有睡意。时钟慢慢走向深夜,公寓里安静的可怕。
她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想去厨房倒杯水,也许只是想路过书房。
走廊的夜灯亮着微弱的光。书房的门......竟然虚掩着。里面透出光线,还有一丝很淡的烟味。
傅承昀很少抽烟。苏晚印象里,几乎没见过。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停住了脚步。透过那道门缝,她看到傅承昀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后。他微微低着头,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暗红的火星在光下明明灭灭。烟雾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他的面前,书桌正中央的抽屉......是打开的。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四肢冰冷。
他果然在看着那个抽屉!在抽烟!在看那个存放前妻遗物的抽屉!
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远比听说要强烈得多。那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她看到傅承昀伸出手,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拿在手里,静静的看着。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清是什么,只能看到他专注沉默的背影,和指尖那点红光。
时间变得很难熬。苏晚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清醒。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哭出声。
她悄无声息的、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退回阴影里,退回走廊,退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眼泪,终于汹涌的、无声的流淌下来,瞬间湿了脸颊和衣襟。
窗外,冬夜的天空一片墨黑,没有星星。
门内,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心痛不已。
而一门之隔的书房里,傅承昀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他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遗物,而是一份关于傅氏与秦家某个亏损项目的旧合同。这份合同很棘手,也是他今晚烦闷的根源。
他盯着合同上繁琐的条款和僵持的数字,眉心紧锁,思考着怎么用最小的代价了结这桩麻烦。
至于那个抽屉,里面确实有些旧物,但大多是更早的商业文件、印章,以及一些对他个人有意义,却和秦妍无关的东西。傅知意说的前妻遗物,只是她小时候偶然看到某张老照片产生的误解,后来更成了她用来刺激苏晚的武器。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因为公事烦心而抽烟、查看旧合同的夜晚,落在门外那个女孩眼里,却成了对亡妻深情怀念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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