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信天翁号的引擎在α星系的引力场中发出轻微的震颤，陆烬靠在驾驶座上，看着舷窗外双子星的光晕在凌澈侧脸投下的暖橙色纹路。凌澈的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正用没受伤的右手调试着从逃生舱里抢救出来的数据终端，银灰色短发下，眉骨处新结的痂在光线下泛着淡粉色。

　　“星骸母巢的坐标确认了。”凌澈将终端转向陆烬，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显示着一片被暗物质云包裹的星域，核心处有个不断收缩的漩涡，“它不在任何已知星系的航道上，像是被人为从宇宙地图上抹去了。教皇在母巢中心的‘育核室’里，星核兽的能量反应就在那里。”

　　陆烬的目光落在模型旁的一行注释上——“以百颗殖民星的地核能量为食，孕育周期三年”。他想起暗礁星云里那些被劫持的平民，想起落星殖民星上爬满黑色脉络的居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操纵杆：“他用整个星系的生命在喂那只怪物。”

　　“不止。”凌澈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是从教皇旗舰的数据库里截获的，“育核室的墙壁上刻着‘献祭名单’，上面有所有参与过星骸计划的人的名字，包括顾衍，包括……我们。”文件末尾附着一张照片：育核室中央的祭坛上，绑着十几个和阿木一样的“共鸣者”孩子，他们的头顶悬浮着个透明的能量罩，里面流淌着淡紫色的星骸物质，正顺着导管注入祭坛下方的阴影里——那里隐约可见巨大的鳞片闪烁。

　　“他想让星核兽吞噬我们的意识，彻底继承星骸的所有秘密。”陆烬的声音发寒，仿生义眼的镜片映出照片里一个孩子手腕上的红绳——和苏晓晓当年戴的一模一样，“这些孩子……”

　　“是他从各个殖民星拐来的新共鸣者。”凌澈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孩子们的脸，“他们的脑电波频率比阿木更纯净，能直接与星核兽的幼体产生共鸣，说白了，就是给怪物当‘意识奶嘴’。”

　　信天翁号在三天后与夜莺的舰队汇合。联邦主星派出的“破晓舰队”由十二艘战列舰组成，旗舰“极光二号”的舰桥里，夜莺正对着全息星图部署战术，看到陆烬和凌澈走进来，她紧绷的嘴角难得柔和了些：“医疗组说你俩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出任务。”

　　“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星核兽的弱点。”凌澈将星骸母巢的防御结构图投射到星图旁，“母巢的能量护盾依赖育核室的星核兽幼体，只要切断孩子们与幼体的意识连接，护盾就会失效。”他指向母巢残骸的一处裂缝，“这里是当年顾衍炸毁的逃生通道，能直通育核室的通风管道，只有两人能进去。”

　　夜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凌澈打着石膏的左臂上：“我派最精锐的突击小队配合你们。”

　　“不行。”陆烬摇头，调出育核室的气压数据，“里面的星骸浓度是安全值的三百倍，普通人进去会在十分钟内被侵蚀。我们的神经里有星泉晶体的残留，能多撑一小时。”

　　出发前夜，陆烬在极光二号的武器库检查装备时，凌澈突然从背后递来个金属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枚新的仿生义眼，镜片是淡淡的冰蓝色，和凌澈的眼睛很像。“科学院的新成果，”凌澈的耳朵有点红，“能同步我的神经信号，相当于……你多了双眼睛。”

　　陆烬将新义眼换上，视野里的蓝光与凌澈的身影重叠，甚至能“看”到他左臂骨骼愈合的进度。“挺好用。”他勾了勾嘴角，却被凌澈按住肩膀。

　　“育核室里有星骸母晶的碎片，”凌澈的声音放得很低，“它会放大所有负面情绪，看到任何幻象都别信。当年顾衍就是在那里……”他没说下去，但陆烬知道后面的话——顾衍的研究日志里写过，自己在母晶影响下差点亲手销毁所有实验体的解救方案。

　　破晓舰队抵达星骸母巢外围时，暗物质云像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星域染成一片漆黑。只有育核室的方向透出暗红色的光，像巨兽睁开的眼睛。按照计划，夜莺的舰队佯攻母巢的能量节点，陆烬和凌澈则驾驶着改装过的小型穿梭机，从裂缝潜入。

　　穿梭机穿过暗物质云时，舱壁上不断浮现出诡异的花纹，那是星骸物质在试图侵蚀金属。陆烬的冰蓝色义眼突然闪过一段幻象：苏晓晓站在育核室的祭坛上，穿着星骸教派的白袍，对他伸出手：“陆烬，过来啊，我们一起让爸爸妈妈‘回来’。”

　　“是幻象。”凌澈的声音透过神经同步传来，像冷水浇醒了他，“母晶在试探你。”

　　陆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幻象已经消失。穿梭机稳稳地停在逃生通道的入口，外面传来孩子们压抑的哭声，混合着星核兽幼体低沉的嘶吼。

　　两人戴上呼吸面罩，沿着布满结晶的通道前行。墙壁上的献祭名单在红光中扭曲，顾衍的名字被划了个鲜红的叉，而他们的名字旁边，用星骸物质写着“最后的养料”。

　　育核室比想象中更庞大，穹顶悬挂着数千根能量导管，末端连接着孩子们的能量罩。祭坛下方的阴影里，蜷缩着只约十米长的生物——星核兽幼体的皮肤像黑曜石，覆盖着层黏液，背部的骨刺间流淌着紫色的能量流，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竟和人类的眼睛一模一样，此刻正半睁着，映出孩子们恐惧的脸。

　　教皇站在祭坛中央，手里举着根镶嵌着母晶碎片的权杖，正在低声吟唱着什么。随着他的咒语，孩子们的能量罩不断收缩，淡紫色的物质流越来越快，星核兽幼体的嘶吼也越来越响。

　　“就是现在！”陆烬和凌澈同时从通风管道跃出，电磁刀斩断了连接能量罩的导管。

　　“来得正好。”教皇转过身，权杖指向他们，“母晶说，你们的意识最‘美味’，足以让星核兽提前觉醒。”他挥动权杖，墙壁上的星骸结晶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条黑色的蛇，扑向两人。

　　凌澈用粒子枪射击结晶蛇的头部，那些是母晶的意识延伸体，核心就在头部的亮点。陆烬则冲向祭坛，试图解开孩子们身上的束缚，冰蓝色义眼却突然剧痛——幻象再次袭来：他看到自己被绑在实验台上，凌辰拿着锯子笑着走近，而站在旁边的凌澈，手里正递着星骸催化剂。

　　“别信！”凌澈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他冲过来将星泉晶体贴在陆烬的义眼上，蓝光闪过，幻象像玻璃般碎裂，“母晶在利用你最在意的人制造破绽！”

　　星核兽幼体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祭坛下方的阴影里伸出无数条触须，卷向最近的孩子。陆烬扑过去抱住那孩子，触须擦着他的后背划过，战斗服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它饿了。”教皇狂笑，“你们打断了能量供应，现在它要自己找吃的了！”

　　陆烬的冰蓝色义眼突然捕捉到星核兽幼体的能量核心——就在它胸口的鳞片下，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物质，跳动的频率竟和孩子们的脑电波完全一致。“它和孩子们的意识连在一起！”他对着凌澈喊道，“伤害它，孩子们也会受影响！”

　　凌澈的粒子枪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星核兽幼体的触须已经卷住了另一个孩子的能量罩，透明的罩子在挤压下发出“咯吱”的脆响。

　　“没时间犹豫了！”陆烬突然想起阿木说过的话，“共鸣者能和星骸物质交流，或许……也能和它交流！”他摘下呼吸面罩，尽管星骸浓度让他喉咙发紧，还是对着孩子们喊道，“集中精神！想想你们最喜欢的东西，阳光、糖果、爸爸妈妈的拥抱……把这些画面传给它！”

　　孩子们愣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戴红绳的小女孩。她闭上眼睛，小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能量罩里的紫色物质流突然泛起淡淡的金光。紧接着，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金色的光芒在能量罩里蔓延，像一朵朵绽放的向日葵。

　　奇迹发生了——星核兽幼体的触须停住了，黑曜石般的皮肤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它胸口的粉色核心跳动得越来越快，眼睛里的凶光渐渐褪去，甚至发出了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声。

　　“不可能……”教皇的权杖掉在地上，“它是为毁灭而生的，怎么会……”

　　陆烬慢慢走向星核兽幼体，冰蓝色义眼映出它眼睛里的自己——不再是恐惧，而是好奇，像个迷路的孩子。“你不想伤害他们，对吗？”他的声音很轻，“那些紫色的能量让你难受，那些痛苦的意识让你暴躁，但这不是真正的你。”

　　星核兽幼体歪了歪头，胸口的粉色核心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击中了墙上的母晶碎片。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色的粉末。随着母晶碎片的消失，育核室里的星骸结晶纷纷剥落，教皇身上的黑色脉络也开始消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我的力量……”教皇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母晶……母晶抛弃我了？”

　　星核兽幼体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身体开始发光，最终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孩子们的能量罩。孩子们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之前被侵蚀的皮肤上，黑色脉络正在一点点褪去。

　　育核室的穹顶在金光中开始坍塌，陆烬抱起戴红绳的小女孩，凌澈则背起两个最小的孩子，跟着其他孩子往逃生通道跑。路过教皇身边时，他正瘫在地上喃喃自语：“它本该是毁灭一切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人回答他。陆烬的冰蓝色义眼看到，那些金色的光点里，不仅有星核兽幼体的意识，还有无数被星骸吞噬的灵魂碎片——包括顾衍，包括苏晓晓，包括吕梓汐姐弟，他们在金光中对着他微笑，然后渐渐消散在暗物质云里。

　　穿梭机飞出星骸母巢时，整个母巢在金光中分解，化作宇宙里的一片星尘。夜莺的舰队在外面接应，孩子们被送上医疗舰时，每个人的能量罩里都残留着一点金光，像揣着颗小星星。

　　陆烬靠在穿梭机的驾驶座上，看着凌澈给孩子们分发从信天翁号带来的巧克力。冰蓝色的义眼里，双子星的光晕再次浮现，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三十七个实验体的身影，正和那些金色的光点一起，在星轨上跳舞。

　　“在想什么？”凌澈递来一杯热可可，自己的那杯里加了双倍的糖。

　　“在想，”陆烬接过杯子，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或许星骸从来都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些滥用力量的贪婪。”

　　凌澈笑了，冰蓝色的眼睛在星光下亮得惊人：“那我们就继续当‘星轨的守护者’，怎么样？”

　　陆烬碰了碰他的杯子，清脆的响声在舱内回荡，像一曲未完的摇篮曲，温柔地包裹着这片刚刚重获安宁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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