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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秋风带着凉意,穿庭而过,掀起了男人的墨色衣袂。
方栩横剑而立,通身凌厉肃气,蓄势待发。
许擢青站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上一次是挟持了她的伙计,这一次却是护着她。
短短一月,境况却截然不同。
吕博远的手僵在半空,离剑锋不过几寸。他像是被骤然泼了一盆冷水,面庞扭曲,难堪而忌惮地看着方栩。
他是知州一方父母官,出入皆是仆役相随,谁见了他不点头哈腰,何时被人用剑指着?
只是眼前这男人眼神太过冷冽,绝非寻常护卫或江湖浪客,应当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人。
他不甘地放下巴掌,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官府中持械行凶。”
方栩并不答话,持剑的手臂稳如磐石。
无视比顶撞更让吕博远感到难堪,但慑于男人的剑意,他被迫冷静下来。
许擢青见吕博远冷静下来,适时上前,不卑不亢道:“吕大人息怒,他是民女的朋友 身手不凡。方才情急之下才有所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随后,她话锋一转,将重点拉回:“眼下凶犯虽已畏罪自尽,但死前所言疑点重重,民女斗胆猜测此事恐怕并非单纯私怨复仇那么简单,或许牵涉甚广。当务之急是彻查背后关联,肃清隐患,确保大人与夫人的安全。”
“若因一时之气毁去尸首,便是让线索相声匿迹,正中幕后黑手的下怀。还望大人明察,还象州百姓一片安宁。”
她句句点在要害上,既摆明了利害关系,又给了台阶下。
吕博远不是蠢人,能做到四品知州的位置,自然有他的城府和算计。只是现近来性情愈发暴躁易怒,又被秦休指控自己,刺激得失了方寸。
此刻被许擢青的话一点,理智终于开始回笼。
是啊,一个处心积虑要杀他的嬷嬷,竟然潜伏足足二十多年,只怕不只是为了私怨。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地上的尸身,又看了看屋内方向,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借坡下驴,但语气依旧生硬。
“伶牙俐齿,此事本官自有主张。”
他不再提喂狗之事,让护卫将凶犯尸身抬回衙门停尸房,应当是要找仵作验看。
许擢青见他已经冷静,看了一眼方栩。
方栩会意,长剑归鞘。
“大人,关于秦休的东海之物,民女还有其他发现。但此事至关重要,不宜在院中详谈,还请大人移步。”许擢做了个请进的的手势。
吕博远看了看周围探头探脑的仆役,也知道此地不宜多言,点了点头,往内室去。他边走边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去,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许擢青与方栩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心,随后便踏入内室。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许擢青从内室出来。吕博远独自坐在外间,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平添了几分忧虑。
知晓了甘柤草香气与东珠的相关信息,这位知州大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恐怕是一场精心策划来针对江东官场的阴谋。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起身出门向许擢青道谢。
“今日有劳许大夫了。但内子还需静养,府中杂事纷乱,就不多留许大夫了,改日本官再另行酬谢。”
话虽客气,但逐客之意明显。
许擢青知道他不想外人介入,识趣地福身:“民女明白,夫人按时服药,静心休养即可,民女告辞。”
她原本还想说,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请人来到医馆去。但想了想,这位知州大人是个自负好功之人,不会拉下脸面求助她。便不再多言,告辞退下。
出到院中,方栩已等在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吕府雕梁画栋的房屋,走出沉重的朱漆大门。
暮色已浓,华灯初上,市井特有的烟火气拂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血腥与沉闷。
许擢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走吧,回医馆。”
谁知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自家那辆马车的身影。
“马车呢?”她问道。
方栩:“在医馆。”
“……那你怎么来的?”
“阿年醒了,我一时激动便跑来了。”
“……”
许擢青一顿,倏然抬头,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连疲惫也被这好消息驱散了大半。
“真的?什么时候?情况如何?”
提及阿年,方栩忍不住嘴角上扬,冷硬的气质也柔和了几分:“今日午后醒的,喝了些米汤,精神尚可,一直念叨着要谢你。”
“太好了。”
巨大的喜悦涌上许擢青心头。
作为医者,生命的顽强怒放,是她最想看到的东西。
她欣喜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在街边灯笼暖黄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生动明丽。
方栩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痒痒的。
他喉结滚了滚,移开目光。
许擢青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拉着他兴致勃勃地走上街,在小贩摊前挑挑拣拣,将疲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底是在医馆中相处了一月,她要给阿年送点见面礼。
*
最终,靠着四条腿,两人从吕府一直逛回了医馆。
方栩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玩意儿,坚决阻止了许擢青买医馆附近小摊上的拨浪鼓。
“阿年早几年便不玩拨浪鼓了,你给她买的这些画本子便已足够了。”
许擢青失望地放下拨浪鼓:“好吧。”
回到福来医馆,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如同倦鸟归巢的信号。
前堂灯火通明,还有二三人在门口等待。决明正襟危坐,给病患把脉。
“东家和方公子回来了。”
看到许擢青和方栩进来,在院中打扫的商叔丢下扫帚,笑道:“陵游陪着小姑娘在后院看云霞呢。”
许擢青迫不及待地绕过穿过前堂,向后院走去。
后院安静许多,廊下挂着灯笼,烛影摇摇晃晃。院中央中摆着架小竹床,一个瘦小的身影躺在上面。
阿年穿着素色衣衫,身上盖着薄毯,仰望火烧似的晚霞。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水洗过黑葡萄,灵动地转来转去。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亲昵的笑容,软软地唤道:“阿兄。”
方栩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阿年,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的,阿兄。”阿年摇摇头,乖巧道。
这时,她才注意到阿兄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她好奇地望去。
那是一位貌美的姐姐,身着简单的天青色衣裙,未施粉黛。
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微笑,眼神温柔。像夏日剔透的凉粉,又像山间清澈的泉水,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心,舒服。
“阿年,这是许大夫。”
阿年看得有些呆了,连方栩同她说话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许擢青被小姑娘直愣愣的目光逗笑了,轻咳一声,走上前,也蹲下身与她平视,温声道:“阿年,我是这里的大夫,是你兄长的朋友,你可以唤我青姐姐”。
许大夫的声音也很好听,像屋门口的风铃一样,阿年想。
她眨眨眼,忽然想起阿兄和陵游哥哥他们说过,是这位许大夫救了自己的命。
她便学着大人的模样,稚声稚气道:“阿年谢谢徐大夫救命之恩,我会报答您的。”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许擢青心中软成一片。
她故意板起脸,拱手还礼道:“阿年不必多虑,你兄长已经给过诊金了,不过……”
许擢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撇了一眼身旁的方雪,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你阿兄前些日子为了你的病大闹医馆,把我这屋顶都掀了,这修缮的费用嘛……”
阿年听得一愣,立刻转头,瞪圆了眼睛望着兄长,小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阿兄,你拆了青姐姐的房子?”
阿兄虽然有时候很凶,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好人,更何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方栩没料到许擢会突然来这一出,看着她眼中促狭的笑意,再看看妹妹那副震惊的小表情,一时语塞,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阿年莫听许大夫瞎说,阿兄没有。”
“怎么没有?”
许擢青煞有介事地反驳:“那晚剑光闪闪可吓人了,阿年,不信你问问陵游哥哥。”
“阿年,是真的。”陵游端着茶杯从屋中走出,憋笑憋的肩膀抖动,非常配合地应和东家:“你阿兄当时可凶了。”
阿年原本就信了七八分,此刻见陪了自己一下午的陵游也这么说,立刻全信了。她身上有伤不便动弹,便小嘴一撇:“阿兄不对,要跟青姐姐道歉,要赔钱。”
说完,她又看向许擢青,颇有义气地保证:“青姐姐别怕,我帮你教训阿兄。阿兄要是再搞破坏,我,我就不理阿兄了。”
她想了半天,觉得这便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许擢青被逗得忍俊不禁,冲着方栩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道:“看到了吗?我现在可有靠山了。方公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噢。”
此刻,暖光笼罩着小院,药香氤氲,笑语晏晏。方栩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只觉得格外轻松,温馨。
这种玩笑吵闹,鲜活而生动,是养父去后少有的。
带着阿年漂泊的这几年,他久未如此松弛过,阿年也跟着过早懂事了许多,极少像这样童真的时刻。
已是深秋,春水却悄然漫过心田,涤尽血锈与风尘。
这才是家。
方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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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
方栩就这样自我攻略,被温水煮青蛙,擢青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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