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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杂货店
16 忘忧杂货店
而苏见微,在这股远超她承受极限的、带着林晚星最后意志的纯净能量冲击下,只觉得眼前一片炽烈的金光,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清越的凤鸣,随即意识便被无尽的温暖和光明彻底吞噬,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有一个念头:陆止……有救了……
……
不知过了多久,苏见微在一片剧烈的颠簸中恢复了少许意识。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里,身体随着车厢晃动。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她正躺在一辆破旧厢式货车的后车厢里,身下垫着一些粗糙的麻布。车厢没有窗户,只有车厢连接处缝隙透进些许晃动的路灯光芒。
而在她的对面,一个穿着机车夹克、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人,正静静地坐在一个货箱上,低头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像是改装过的信号干扰器。
苏见微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想坐起来,却浑身剧痛,尤其是头部和肩膀,仿佛被碾过一般,那过度吸收能量的后遗症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别动,你透支得很厉害。”一个低沉的、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响起,是那个戴鸭舌帽的人,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器械。
“你是谁?”苏见微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暗中调动力量,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那些被她拼命吸收的绯金色能量似乎沉寂了下去,或者说,与她自身的状态一样,陷入了某种“休眠”。
“救你的人。”电子音平淡无波,“或者说,是不想让陈志远那么快得逞的人。”
苏见微心中一震。“时间银行的人?”
“曾经是。”对方终于抬起头,鸭舌帽檐下,只能看到一双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你可以叫我‘隐士’。”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和T-737,是扳倒陈志远,甚至动摇议会那帮老家伙的关键。”隐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更重要的是,你们身上,有我想知道的……关于‘记忆清洗’的真相。”
记忆清洗!又是这个!
“你知道什么?”苏见微急切地问,挣扎着想靠近一点。
隐士却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的不多,但比你现在多。我知道三年前,不止T-737一个实验体出事。我知道陈志远主导的‘创世纪’项目,需要特殊的‘容器’和‘钥匙’。而你们……很可能就是。”
容器?钥匙?苏见微听得云里雾里,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林晚星……那个舞者,她怎么样了?”她换了个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记得最后那冲天而起的绯金色光柱,和那双决绝的眼睛。
隐士沉默了一下,电子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彻底消散了。以自身灵魂印记为燃料,将最后最纯净的‘顿悟之力’给了你。某种意义上,她获得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和解脱。”
苏见微闭上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愧疚。虽然是为了救陆止,但终究是利用了她,间接导致了她的彻底消亡。
“不必愧疚。”隐士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而言,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比起永恒地困在琥珀里承受折磨,刹那的燃烧与成全,或许是更好的归宿。你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把她和你们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这时,货车猛地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隐士迅速起身,透过车厢缝隙向外看了一眼。“我们到了临时安全点。你体内的能量需要时间沉淀和引导,才能用于治疗T-737。接下来,你需要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他(她)递给苏见微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腕带:“戴上它,可以微弱干扰时间银行的追踪。里面有下一个联络点的信息和初步的能量引导方法。记住,信任是奢侈品,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说完,隐士不等苏见微再问,利落地打开车厢后门。外面是一条昏暗无人的后巷。
“下车,一直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左转,有一家‘忘忧’杂货店,报暗号‘旧梦’,会有人接应你。”
苏见微忍着全身的疼痛,踉跄着下了车。她回头想再看一眼那个神秘的“隐士”,车厢门却已经迅速关上,破旧的货车发出一声低吼,很快消失在了巷口。
她独自一人站在昏暗、潮湿的后巷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腕带,感受着体内沉寂却庞大的能量,以及脑海中那些翻腾不休的模糊记忆碎片。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盲目挣扎。她有了初步的“药”,有了模糊的方向,也有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秘盟友。
而远在雾隐山老宅,昏迷中的陆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指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忘忧”杂货店深藏在城市老区一条蛛网般的巷弄尽头,门脸窄小,木质招牌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像一块被遗忘的旧伤疤。苏见微推开那扇会发出垂死呻吟般吱呀声响的木门,铜铃的叮咚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陈年纸张、草药和一种类似旧家具榫卯松动产生的微甜腐朽气息,像一个被时光刻意遗弃的角落。
她按照“隐士”的指示,对柜台后那个戴着老花镜、正用一把骨质刻刀修补一本虫蛀严重的线装书的老者,低声说出了暗号:“旧梦。”
老者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并非浑浊,而是如同古井般深不见底,锐利地扫过她苍白疲惫、还带着尘土印记的脸,以及那身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深蓝色粗布衣裤。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好奇,只是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了然一切的“唔”声,微微颔首。“跟我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和刻刀,那刻刀的材质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类似象牙的温润光泽,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佝偻着背,步伐却异常稳定,引领她穿过堆满各种奇异杂物——锈蚀的罗盘、断裂的玉簪、看不出年代的机械零件——的狭窄过道,推开一扇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没有把手的隐蔽后门。
门后是一间仅容转身的小小密室,压抑得让人心慌。只有一张铺着灰色粗麻布的简易床铺、一张掉漆的木桌和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墙壁是未经粉刷的粗糙水泥,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盏用旧电线垂下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昏黄白炽灯。
“这里绝对安全,”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时间银行的触角,嗅不到这里的味道。你需要什么?”
“水,食物,还有……”苏见微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股庞大却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属于林晚星的绯金色能量。它们温暖,却带着一种异物的滞涩感,在她经脉下缓慢流淌,无法主动调用,更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我需要时间,和绝对安静。”
老者点点头,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那扇门关上时,几乎听不到声音,与入口那吱呀作响的木门截然不同。
密室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苏见微没有立刻躺下,而是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瞬间淹没了她。肩膀被能量光束擦过的伤口在短暂的麻木后,开始传来火辣辣的、一刺一刺的痛感。全身肌肉像是被拆散后又勉强组装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
但比□□更难以承受的,是精神上的重压。
林晚星最后那决绝的、自我焚毁般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脑海的每一个角落,无法驱散。那种以自身存在为代价的“馈赠”,带着令人窒息的悲壮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她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那无声的、清越中带着撕裂感的凤鸣,能感受到那纯粹到极致的灵魂在彻底消散前,那最后一下微弱而释然的悸动。
为了陆止,她手上间接沾染了另一个灵魂彻底湮灭的灰烬。这份来之不易的“药”,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背负。
还有那个神秘的“隐士”。是谁?是男是女?为什么在那个关键时刻出手?那经过处理的电子音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面孔和目的?他提到的“容器”、“钥匙”、“创世纪项目”……这些碎片化的、充满不祥意味的词语,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心头,让她对时间银行的黑暗有了更具体、更深的恐惧,也对自己和陆止那被强行抹去的过去,产生了更多令人不安的、黑洞般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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