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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援
水云镇外的那条山谷里,猎猎干风正在呼啸,日光暴烈。
此时的谷中不复往日高山流水的平静,充斥着剑吟和似人似兽的尖啸。
一只人面蛇神的妖兽盘旋于东边的山脊上,在它身周,狂风似有千钧之力。
那妖兽长了张似男似女的面孔,头发凌乱如麻,双眼赤红,盯着风中的那一道白色人影。
那人影执的一把剑也是赤红的,正朝它猛冲而去。
方才陵光与孟章合力,将这只大旱魃从镇上引到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不过须臾,山上的溪流便瞬间干涸,鲜花零落,枝叶枯萎,而此时两人一兽缠斗了几十回合,山间已一片衰容。
旱魃的形态各异,成魃的途径也各异,陵光听星日星君喊的那句“上古旱魃”,还以为是他心急如焚将事情托大,下界来见到这魃竟是个人面蛇神的,才知道厉害。
须知,当年那门“八荒古神考据”的课上,先生讲的第一个半真半假的忠告就是:人面蛇身者,至圣至妖。
通俗些说,遇到这样的怪物,大家有多远逃多远罢!
那兽果然厉害,见陵光扑来,将尾一甩,甩出一条百十丈宽的风刃,口中继而喷出红云,那云过处,山石也能烧成炭渣。
陵光急转躲闪,却还是被风刃的末梢刮住。
“陵光!”孟章神君在背后焦急地喊她。
她见硬闯不过,只得调转头,与那正发怒的旱魃拉开了距离,飞身掠向对面的山脊。
孟章神君的法术需得有草木生灵相助,可山间除了他们三人早已不剩活物,他的神通使不出来,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叫附近的龙王水君来降雨,雨呢?!”陵光刚一落地,顶着一头的汗。
“来过了!刚才就在你头顶上,雨还没下到地上,就给那魃的妖气蒸灭掉了!”
“降了一次雨就走了?他们口口声声配合,就是这样配合的?”
这种时候,孟章也冷静不了,他搀着陵光的手臂,让她借力站好,低头看见她嘴角渗出了一点血迹,只吼出一句:“先走!”
但见陵光并不走,而是还紧皱了眉头,擦了一把嘴角,不甘心似的转头去看,又说:“我们低估它的本事了,这结界撑不了多久,等执明师兄来了,我跟他一起再试一次。”
玄武族的执明神君,本命为水,正克这旱魃。
“好,我们先下去,我先给你疗一疗。”孟章说罢也不管她的回复,直接将她往山下扯去。
两人进到半山腰的一间废弃的仙洞里,孟章刚将陵光扯到石床上坐好,洞口传来声响。
“孟章,陵光!”是执明神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白虎族的监兵神君。
监兵神君是一位比陵光大上三千多岁的女神,本命为金,是一位表面文静,实则武力强劲的师姐。
时隔多年,同门四人重又在这方山洞里聚首,却没有功夫叙旧。
监兵神君一进来看见陵光这样,常年恬静的脸上也露出了焦急,边快步走过去,边问:“孟章,她伤到哪里了?”
孟章要开口,陵光只说不碍事,从石床上站起来,对执明神君说:“师兄快随我一同去收服那旱魃吧,结界撑不了太久。”
执明神君说:“你不要急,先跟我简短说说,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上古的旱魃,早被师父那辈给灭的没影了,这又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现在山头上的那个,别是什么东西假扮的。”
许多年不见,陵光竟然一时忘了,执明师兄是个话比她还多二两的,没想到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的话竟然还是这样多,这个节骨眼上更觉得他不可理喻。
“师兄,先走!”她扯了执明的袖子就往洞外走,“你去看了就明白!”
此时半空传来巨响,在谷中回荡,如一口洪亮的巨钟。
“那魃在破结界了!”
两人飞身出了洞,监兵、孟章两人也迅速跟了上来,四人攀到山巅,果然见披头散发的人蛇在拿巨尾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透明的结界,而那处竟已被撞出了一丝裂痕。
风中,执明神君喊:“师妹!我们四人先合力加固结界,再图后事!”
四象相生相克,金木水火的天然之力,层层相锁咬合,便是三清级别的人物,想要破阵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陵光咬牙,的确不能急于剿灭,至少不能冒着旱魃逃逸的风险,否则它会顺着人气密集处而去,届时又是多少生灵涂炭。
“好!”四人都应下来,东南西北各站一方,翻印念诀。
这样的事,他们从未合力做过,但在烛阴帝君处做徒弟时,这却是帝君教导的重点之一。
因此,今日虽然四人多年没见,却配合地出奇完美,阵成时,陵光睁开眼,看着眼前泛着五色流光的结界罩,一时有些恍惚。
“这下这畜.生得在里面待个十天半月了!”执明神君的朗朗之声被风送过来。
“陵光,先回洞去!”遥遥地,监兵师姐和孟章师兄都朝她过来,“我们看看你的伤,不急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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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就被那魃的风刃边缘刮了一下,伤得却真不轻,左肋下的几个脏器都有内伤,孟章和监兵都冷了脸,说她打起架来心里没数,一个为她疗伤,另一个拿出一瓶丹药给她喂了一颗。
唯有执明在一旁说:“我看陵光今日是有先见之明,她若是不舍身与那畜生缠斗,结界一准早就破了,那就坏了事了。”
孟章甩了他一眼,监兵神君则将药瓶扔到他身上,力道不小,执明痛呼一声:“你小点劲儿!”
陵光的心情方才松快了一些,道:“师兄师姐都前来相助了,我不敢不尽力。”
监兵神君的心细,先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立即接:“陵光,你不要觉得这事发生在你夏值的时候,就要由你一个人担起来,我们三个来时,谁也没想着是来帮忙的,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是不是?”
说罢,她左右望了望孟章和执明。
孟章神情严肃地给了句“当然”,执明则愣了半刻,然后站起来:“陵光小师妹,你竟然是这样想的么?你跟师兄师姐生分了……”
陵光被他那个悲戚的表情逗得一笑,说:“我知道的,兹事体大,我没想一个人担下来,但的确心里不免急一些。”
“唉,”执明叹道,“你急也是应该的,你向来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可这回遇到的,还真是个上古的老妖,我看哪怕是我们四个联手,也搞不定了。”
执明师兄显然已经相信那魃是上古余孽了。
陵光闻言想到,这魃蛰伏多年,妖力大盛,然而竟然藏得这样隐蔽,从未有人发现。此番出世,却不知为何起了乱世之心。
而且,这样厉害的妖物,按说早已修出了人性,方才打了几个回合,竟然未吐半句人言。
执明师兄的判断,确有道理,此事恐怕还真不是单凭自己四个能扛过去的。
“怪不得你方才迟迟不出手,原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去请援了。”监兵睨了执明一眼。
“请援怎么?我们非要一个个地打过去,又一个个横着回来?”
孟章问得直接:“以师弟的意思,我们该去请天帝拨些天兵来增援?”
执明看了看陵光:“按说,我们确是该去寻天庭的协助,让天帝老儿遣些平时好酒好菜养着的天兵天将来,只是,那不免就有些给咱们,也给师父丢脸了。”
监兵说:“别兜圈子,你想到去请谁了?”
“可不是兜圈子,我是要将道理给你们摆明。”执明自我维护道,“上古的旱魃,自然要找上古的大神来治,你们都忘了,在今日这些锱铢必较的风雨神官之前,这世间的风云雨雷,都是担在谁的肩上?”
其他三个人都没空陪他讲古,陵光说:“应龙大神。”
“是了,是了,便是女娲身边的应龙大神,想必大家小时都听过他的传说,他化出原身时,龙尾在田野上一划,能平地划出江河,滔滔不绝地奔流入海,他……”
“谁都知道要找大神,但应龙大神自远古那次大战后,避居南荒以南多年,无人知晓他的踪迹。”监兵神君道,“我看,我们不如去找师父,师父不是一月前赴了地官大帝的生辰宴吗?”
话毕,她后知后觉地转头看了一眼,见陵光神色如常。
“这事哪里需要劳烦师父,”执明摆摆手,颇潇洒,“我要是请不来应龙大神,何必提出来?你们且安生等着,待我写一封信来。”
话毕,他便从袖中拿出灵通仙箓,按在石床上,悬笔凝思片刻,着墨书写起来。
陵光知道执明出身的玄武族乃是北方大族,人脉宽广,族中子弟在天上地下皆有担当重任的,却没想到竟手眼通天到这地步。
怪不得执明师兄平日的做派十分洒脱,由内而外透着两个字:底气。
洞中一时没人说话,半空里又传来结界被撞击的回响。
除了执明,其余三位神君都望向洞口,颇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监兵神君走到执明神君旁边:“几时能请过来?”
彼时他已经措辞完毕,将消息传了出去,冷不丁一转身看见监兵神君杵在旁边,一下惊得坐到了石床上。
陵光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执明师兄连耳尖都被惊得微微泛红。
“你走路带点声行吗?”
“你写了什么不能见人的话?”
“写的都是正经话!”他一撑石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洞口,一手扶着石壁仰头往天上看。
这么望了一会儿,他低头转眼看向洞内,发现三双眼睛都将他盯住了。
他有些茫然,紧接着感到一丝异样,渐渐低头往脚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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