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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回来的路上,傅璟还和明喻言说着那宫正司也欺人太甚了。说着说着就到了自家门口,远远一看,就看到焦急地绞着手帕子来回走的观正。
见到傅璟,观正眼睛一亮,往前赶紧走了两部。今天晚上天气实在是好,月亮又圆又大,傅璟能清楚地看见观正脸上那点混着羞愧的焦急。明喻言上前代替傅璟问话:“观正姑姑,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我们家王爷和二殿下已经没了关系吧。”
观正自然也听得出这一句话里夹枪带棒的,她求助地看向落后半步的傅璟:“王爷,我们家殿下腿脚又疼的厉害,无论奴婢怎么说都被赶了出来,往日里就您进去有用,您看......”
往日里那是我进去有用吗,往日里那不是只有我敢进去吗?傅璟腹诽着。
观正见傅璟不答话,在这个初春的夜晚,头上就汗淋淋地冒了一头汗。她完全能想象到明天上午自己的惨状——二殿下磨挫人的手段太多,甚至于顶着烛台跪一晚上都算的好的。
明喻言和明喻礼都在对傅璟轻轻的摇头皱眉。在此刻,和二殿下彻底撇清界限才是上上策。何况他俩是真的见过二殿下的手段。
傅璟移开视线,看向几乎在发抖的观正。这几个月想来也不甚容易,她一走,二殿下又正好被责罚打压,估计静思殿上下的狂风暴雨就她一个人顶着。傅璟示意她伸出手来,在她手上写着:“因为我不会被罚,就要来求我吗?可是我也不想被骂,从前不想,现在更不用。”
“就当是,就当是......”观正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一把把傅璟的手攥进掌心里,膝盖打弯着就要往下跪:“就当是王爷看在以前的份上,再帮帮奴婢吧......”
澄明堂门口的下人都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都是做奴仆的,跟错了主子就是这个下场。将心比心,谁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傅璟抬抬手示意门口的人都走开,一时间只留下了明喻礼和明喻言在身边。她俯下身半搀着观正,那姑娘一双眼含着热泪,仰头的时候被月光照的可怜极了。
“我可以帮你,”傅璟在她手上写着:“但是我要你也帮帮我。”
“......什么?”观正几乎有些愣了,她还没从上位者口中听到过“帮”这个字眼,如梦初醒般又问了一句:“什么?”
“我可以帮你,我帮你离开静思殿,我保证你到了年纪可以出宫,你若是有心仪的门当户对的男子,我叫你俩凑成一对;若是你不愿意嫁人,我给你钱,你去京城外头做个买卖;若是你想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我叫外头的高门大户要了你去做教习嬷嬷。”
傅璟这段话写的很慢很慢,似乎要让观正把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观正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这,慢慢的,她眼里的热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傅璟还在写:“好姑娘,你认得字,你性格好,你有心眼,你还长得美。就不该叫这深宫里磨挫了去,王爷我晓得你这是没法子了才来求我,但是我不能白帮了你,你总要给我点什么的。”
“我能给您什么呢?”观正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仰头一行行热泪流的又凶又急,她也不出哭声,只是一深一浅地大口喘着气:“我,我身无长,长物........呜......"
"我要问你点事情。”傅璟写的稍微加快了些:“我要问你关于二殿下的,关于.......贵妃的事情。”
观正一下的瞪大了眼眶,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傅璟没催她,而是指了指自己刚刚散开的一圈宫人。
观正一向是知道的,傅璟手下的宫女都是有好去处的:无父无母也不知道怎么活的,就叫京城里好人家许了;心气儿高的,不想嫁人的就给点做生意的本钱,还有好些不是进了肃王府手底下的绣坊,就是去酒楼里做了个厨娘。
肃王傅璟,从来说到做到。
观正恍惚的看着傅璟,“他”还是那副耐心的,带着浅笑的,仿佛通达一切似的表情。
好一尊青花瓷塑的菩萨。
就当一次背主的奴才吧,观正想着,就当一次吧,也叫她瞧瞧外头的人家是什么样子,也叫她借着王爷这股子东风,飞出这鲜血涂就的艳红色宫墙吧。
“奴婢观正,叩谢王爷大恩。”
帘聪远远的看见观正带着救兵来了,她赶紧闪到一边,还不忘把那一壶已经变温的水挪开,免得妨碍了救兵走路。
傅璟步履匆匆,往下扫了一眼帘聪,指了指那壶水。后面一路小跑过来的观正看懂了这意思:“帘聪,再去烧一壶热的备用。”
帘聪闻言就知道傅璟心里是有底的,等候的时候她听着里面饱含暴怒的喘息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早就吓得泪流满面,如今一看这势头,顶着一脸鼻涕眼泪,欢天喜地得烧水去了。
傅璟也没多说话,冲着观正往后挥了挥手。观正心领神会,立刻弓着腰退了两步。
“哐!”
静思殿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在殿内地上趴着起不来的陈客明。
傅璟对着这人很礼貌地抿唇一笑,还对他行了个礼。只是这殿门被这怪物踹的还在晃来晃去,而罪魁祸首一副心安理得样子,似乎刚才那动静不是她干的。
陈客明说到底是真有点怵这个神经病了,除了皇帝母妃,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敢直接对着他上手。偏生这一位虽然没资格但是真有这个胆子,事到如今,陈客明看见傅璟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喊她滚,而是捂着脸拖着腿往里面爬了两步。
傅璟转身,两只手握住殿门,有些歉疚地看着观正,示意她走远点不要过来。这提议简直正中观正下怀,她正是不想看见自己主子的时候,溜得比兔子都快。
傅璟慢条斯理地把殿门合上了。转过身来的时候开了口:“殿下这叫什么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臣虐待了您呢。”
陈客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丢脸行为,气的锤了一下地板:“你过来干什么?滚远点!回你的澄明堂去!”
傅璟一步一步走过去,陈客明就一点点往后缩,忍不住地往后缩。他实在是记住了傅璟给他带来的耻辱感。直到他退无可退,傅璟这才在他面前蹲下来:“殿下。”
陈客明睁眼看着他。
“你好可怜啊,殿下。”傅璟慢悠悠地说:“殿下,我们继续一下上次那个话题吧。”
“你要说什么?”陈客明的思路都被傅璟带着走,连“滚”这种口头禅都说不出来了。
傅璟也不着急,从边上扒拉了一个汤婆子过来,给他那条伤腿盖上:“殿下上次问我,知道了什么,查到了什么,是不是查到了柔贵妃娘娘身上......”
陈客明屏住呼吸,一时间腿上撕心裂肺的疼都忘了,一双眼紧紧盯着傅璟。
“欸呀呀,只是鄙人越查越觉得殿下你可怜,贵妃娘娘都这么不爱你了,你还替她维护着那点子可怜的亲情。”傅璟一面慢悠悠状似无意地讲,一面用余光死死地盯着陈客明的表情,生怕漏了什么。
果然,对面立刻就被气的发抖:“那也是我和我母妃的家事!家事!岂能容你一个外人置喙!滚!”
“只是觉得殿下你可怜罢了,”傅璟拖着腮帮子,也没什么形象地坐下来:“这么些年被自己母妃扣上一顶谋害兄长的帽子,也真是过的不容易。”
“都说了那是家事!”陈客明激动地大吼起来:“母妃,母妃只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这么说罢了!她还是把我当儿子的!”
傅璟哼笑了一声,扯了他散在地上的被子坐着,又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贵妃娘娘要是给你倒过一杯茶都算我输。”
陈客明听完,茶水也不接了,也不吼叫了,就直直得扑上来,眼看着就要给她一拳。
傅璟拿着茶杯就是一躲,茶水一点都没撒,反而叫本就行动不便的陈客明用寝衣擦了地:“欸呀呀,真是可怜又可叹,贵妃娘娘专爱五皇子,都快忘了有你这么个儿子了。”
“所以我说你一点都没懂,没懂!”陈客明气的脖子粗脸红,被自己摔那一下也吼不出多大声音:“没懂!”
“谁说我不懂了,难道她爱你吗?她还不如皇后娘娘对你半分好呢。”傅璟冲他一举茶杯,反正看样子是不能给他喝了,就打算自己来一口。
“她不爱五皇子,她一点都不爱。”陈客明真是被疼的没有力气了,仰躺着瘫在地上,又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次:“......一点都不爱。”
傅璟那口茶还是没喝进嘴里,又被迫把茶杯放下来端着回话:“那你腿伤了都多少年了,也不亲自去找找凶手。”
满室寂静。
傅璟本来还低着头想喝茶,谁想到陈客明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再抬头的时候,陈客明愣神一样地看着她:“原来你不知道啊。”
“什么?”傅璟含了一口茶在嘴里,她也愣着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什么?”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傅璟。”陈客明脸上浮现扭曲的快意:“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傅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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