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养夫郎

　　日出东方。

　　“皇天后土，四方神祇在上！”

　　女子沧桑有力的声音占据这一片天地。

　　“今，方氏如意携众子弟，敬备香烛贡品，虔心叩拜。择此地修建赵氏住宅，破土动工。”

　　“奏请土地尊神、四方龙神，庇佑工程顺遂，人宅安康，灾祸远离，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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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香！”

　　山脚底下，刚挖平坦的地面上摆着供桌一张，香炉一鼎，贡品是猪头和两碟糕点。

　　方如意沟壑渐深的脸上神情肃穆，待最后两字落下，手里的香随着腰点三下，而后才上前一步，将其稳稳插入香炉中。

　　赵山岚和谭殊词作为主家，排在在方匠人后头往香炉里各自插了一炷香，随后让道给后面的工人。

　　“诶，你们两个去哪？”

　　赵山岚一个不察，阿生叔家的云哥儿已经拉着谭殊词跑了，急忙拔腿追上去。

　　“云哥儿，你这是——”

　　陈追云挤开人，拉着谭殊词就跑，边跑边扭头喊：“哎呀，岚阿兄，反正人那么多，小阿兄也帮不了什么忙，就让他和我去玩吧！”

　　“不是，这——”

　　赵山岚傻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哥儿被抢跑。

　　“小心些！”

　　收回半抬不抬的手，赵山岚最终没能追上去。这里那么多人、事都等着他。

　　地基那块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除草的、搬石头的、填坑的、挖沟的……除了方家招来的大工小工，还有好些村里年轻的汉子——与赵山岚即便只有几面之缘，也扛着锄头就来了。

　　阿生叔站在边上看了会儿，人家这工队干活利索啊，话不多，眼里全是活。

　　转身走几步，一巴掌拍在赵山岚肩膀上，把人吓了才乐意：“岚小子，你把招人做饭的事儿交代给你孟大娘了？”

　　“是。旁人工钱一日十文，给大娘二十文，租用她家家伙什，也算上了帮我管做饭的工钱。”

　　昨天下午他专门去找孟大娘说好的，原本工钱他想多给，是孟大娘告诫他莫要高于市价，最终定下了十文的工钱。

　　“初定了是另外找三个人。”至于找谁，全看孟大娘乐意。

　　陈阿生嘿嘿一笑，又拍了他两下：“你孟大娘办事妥帖，我来的时候去那边厨房晃了一圈，没糊弄你！”

　　赵山岚看他一眼，心下一动：“叔么也去陈家帮着煮饭了？”

　　阿生叔咳嗽两声，假装不乐意道：“你大娘非要让你叔么去，硬是嚷嚷着你叔么灶上功夫好，我是拦都拦不住。”

　　“我就不乐意你叔么去，做这二十几号人的饭得多累，唉，我又拧不过你叔么。”

　　快四十的半拉老头，硬生生有种眉飞色舞的情态。

　　赵山岚无语凝噎，并不想看，也不想听。

　　“你不知道，你叔么他……”

　　赵山岚扒拉开他的手，捂着耳朵走远点，嘴里念叨不听不听。

　　那头，方匠人跟徒弟交代完，正要找赵山岚，见他看过来，赶紧招手示意。

　　赵山岚看见，把背后的陈阿生甩得更心安理得，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方师傅？”

　　“赵主家，今天的活预备着是把地开了，地基挖出来，”方匠人又指了指另一边，方家三四个汉子单独在荒地那忙活：“暂住的草棚就搭在那边，今天就让我家那几个子孙把棚子搭出来，告诉你一声。”

　　“好，若是您人手不够，也能再多几个去搭棚子。”

　　赵山岚知道对方跟他说，是怕他多心误解。但就方家几个汉子要搭这么些人住的棚子，任务恐怕太重。

　　方匠人看他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表情滑稽得很，不免笑出声：“哈哈，到底是亲生骨血，哪里会让他们死干。如今天还不冷，随便搭起来将就将就，慢慢就往好了搭，也不耽误正事儿。”

　　赵山岚被她看穿也不尴尬，“是晚辈小人之心了。”

　　方匠人一边在手里图纸上涂涂改改，突然给赵山岚提了个醒：“倒是还有一点，过河那木桥太窄。若是运砖瓦过来，耗时又耗力，恐怕又得多花出一笔银两。”

　　计划的时候确实忘了考虑那木桥，如今一想还真是处处不便。过不了车马，就只能人力从对面运过来。

　　“无妨，多就多吧。”赵山岚无奈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总不能为了修房子还搭上一座桥吧，那岂不是又是一栋房子砸下去。

　　即便日后真的要修，那也不是他一家人的事情，现在费不着节外生枝。

　　方匠人理解，接着又去干自己的事情去。

　　赵山岚作为主家，那些自愿来帮忙的汉子不好忽视。

　　说白了人家不图你什么，哪能真跟个大爷似的看着人家干。于是也扛了锄头和那些村里汉子凑在一起。

　　这个握握手：“哎大山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下回我提上酒菜，咱们好好喝一顿！”

　　那个拍拍背：“嚯！铁锤哥你也来了，多谢多谢！”

　　再一个对望一眼，拍着自己胸口：“逐野哥也来了！好兄弟，以后有啥事我在所不辞！”

　　“渝哥，我……”

　　“……”

　　“大家的情我都领了，呜呜，我真是太感动了……”

　　赵山岚仿佛感受不到旁人诡异的视线，热衷于跑到每一个村里汉子面前假装抹一把心酸眼泪，诉一诉感激心肠。

　　一头雾水的陈大山盯着自己被狠狠捏了一把的手，爹的，这死小子力气咋这么大。

　　被家里老实爹娘撵来帮忙的陈铁柱莫名其妙，他跟这赵家小子啥时候这么熟了。

　　痴长几岁的陈逐野打了个冷颤，擦擦袖子赶走一身鸡皮疙瘩。

　　看了个全程的陈阿生一阵牙酸：“……这岚小子失心疯了？”

　　多吃一二十年的饭，陈阿生一眼就看出这臭小子假装呢，看着老实，芯子蔫坏，演戏还不知道演真点！

　　另一头，谭殊词被陈追云拉着。

　　先是去河岸边看一群小娃娃打水漂，而后自己也玩了会儿，又去扯了芦苇杆钓鱼。

　　两个大的和一群小的，悄咪咪沿着岸边大石头坐成一排。

　　谭殊词时不时提起芦苇杆，确认是没有鱼钩鱼饵的光杆子没错。

　　从云哥儿带着一帮娃娃要钓鱼时，他就在想了，原来姜太公钓鱼这种事除了姜太公真的有人做。

　　日头升起来，坐在光秃秃的树底下愈发耐不住。

　　小家伙们耐力差，陆陆续续丢了杆子跑了，去树荫多的浅水处踩水。

　　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被耳提面命，是不会往河水深的地方去的，从来没出过事，又有大一点的孩子带着，大人们都放心。

　　屁股底下的石头都烫起来，陈追云挪了挪，忍不住站起来：“小阿兄，我们也有吧，好热啊。”

　　谭殊词噗嗤笑出声，擦了擦头上的细汗：“还当你不晓得热，再不走我也要耐不住了。”

　　云哥儿拿过谭殊词手里的芦苇杆，和自己的并在一起，咔擦一下用膝盖顶着上折断，咻地丢到远水处：“走啦走啦，小阿兄我们去看我阿爹煮饭，就在我大爷家！嘿嘿，去看看做什么好吃的！”

　　谭殊词只见过孟大娘，“孟大娘家么？”

　　“嗯嗯，大爷和我阿爷是同辈的堂弟兄！”

　　谭殊词点头，一个村子沾亲带故倒是不稀奇。

　　“这会儿去不妥吧？”

　　他知道赵山岚找了孟大娘家里帮着做饭，这会儿应当要坐好午饭了，过去岂不是帮不上忙。

　　“小阿兄你是东家诶，有何不妥？”

　　“哎哟，词哥儿说什么话，你和岚小子可是出了钱的，哪里会来不得！”

　　孟大娘一听陈追云说谭殊词的顾虑，立马拉着人的手把人往厨房带。

　　“快来快来，我带你认认人！”

　　谭殊词前被孟大娘拉着，后被陈追云推着，三个人乌泱泱地就往厨房钻。

　　里面各自忙碌着三个大人，夫郎一长一幼，还有个中年妇人。

　　灶台前面烧火的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她旁边小凳子上坐着个圆滚滚的小哥儿。

　　孟大娘看着那切菜的妇人，对谭殊词道：“那位你喊她冯三姨就成，住在村头。”

　　谭殊词认了脸，叫人：“冯三姨。”

　　妇人老实巴交地应了声，继续切菜，不多健谈。

　　“炒菜那个是你阿生叔的夫郎，你叫意叔么就成！”

　　“洗碗筷那个是我家老三的夫郎，王杏，比你大不了几岁，你随便喊都成！”

　　于是又挨个称呼叔么，杏哥么。

　　陈追云早早贴到自家阿爹后头，然后被两片三角豆腐打发，乐滋滋地把小哥儿抱怀里，挨着小姑娘坐下。

　　边投喂弟弟妹妹，还不忘让谭殊词搬个小凳子坐过去。

　　“漂酿小么~抱抱~”小哥儿就是见过的小宝，扒在陈追云怀里止不住地看谭殊词。

　　大眼睛亮晶晶的，谭殊词心头一软，把小家伙抱过来自己怀里。

　　“嘿嘿，小阿兄真得孩子喜欢。这是这家富阿兄的大女儿小燕，小燕叫人！”

　　小姑娘乖乖喊了人，谭殊词应了声，就见陈追云一把给小姑娘头发揉乱。

　　谭殊词：“……”

　　杏哥儿洗上一叠盘子往灶台上放，转头笑着就跟谭殊词搭话：“上回就是词哥儿你给小宝葡萄吃吧？这小娃老念叨着漂亮阿么，又说上回铁柱家遇着了。”

　　“我这还是第一回见你呢，真好看~”

　　小宝的眼睛随了阿爹，杏哥儿的眼也是大大的、亮晶晶的。

　　谭殊词不好意思，耳朵热起来，摇摇头：“哥么……”

　　“嘿，年轻人面皮子是薄~我给你们俩装点猪油渣吃，早上新炸的，还脆着！”

　　六只眼睛一瞬间聚集在一起，另外一大两小嘴里都是欢呼。

　　话都说不多清楚的小宝乐呵呵直流口水。

　　谭殊词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碗油渣就进手了。

　　“撒上盐了，吃完了不够再喊我！”

　　“……多谢哥么。”

　　谭殊词咽咽口水，实在太热情了。

　　“小阿兄！我手脏了，快喂我一块！”

　　“叔么叔么，小燕也要！”

　　“阿么，吃！”

　　谭殊词：“……”

　　孟大娘家离山脚不近，站院门口远远望过去只见乌泱泱一片。

　　眼看着这午饭要做好，孟大娘进屋里把老幺陈民揪着耳朵喊出来：“死小子，一天天就这鬼样子，莫怪人家林哥儿不嫁给你，赶紧去那边说一声摆饭了，快去！”

　　说着不解气，一脚踹儿子屁股上。

　　谭殊词打头从厨房出来，打眼看见个陌生汉子，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后头的杏哥儿。

　　陈民下意识往这头看一眼，慌慌张张窜头就跑。

　　杏哥儿是带着谭殊词去堂屋里搬桌椅到院子里摆的。

　　对方走在前头领路，谭殊词小声问他：“哥么，刚刚那个是谁？”

　　他还以为这家里就他们几个在，谁知大娘突然揪出来个汉子。那岂不是一整天见天躲在屋里？

　　杏哥儿朝天翻了个白眼，说话不带客气：“他啊，家里老四，老来子。”

　　“你看他那蓬头垢面的样子，都是不争气被人家小哥儿退了货呗。”

　　进了堂屋里，杏哥儿打开隔间门，里面是整齐摆放的几套桌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喏，这些可都是准备给他成婚用的，哪晓得他不争气。”

　　谭殊词凑近了一看，几套都是新的。一摸，没有灰尘，想来没搁置多久。

　　两人开始把桌椅往外搬。

　　桌子重些，一人抬着一边，斜着才隔间抬出来。

　　杏哥儿在桌对面笑：“你不问我他为啥被退货？”

　　谭殊词确实好奇，但到底是外人，压根儿不好问出口，遂摇头。

　　对面的杏哥儿挤眉弄眼，压低声音：“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他与你家岚小子就差两个月份，为了不被官配，我婆母是什么人脉都用尽了，给他寻摸了门婚事。”

　　“起初这两方见着面都点头，婚事也定下了，原本就在下月初呢！”

　　“哪晓得前几日这死小子去镇上，与他那些猪朋狗友喝了几盅马尿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纠缠人家过路的小哥儿。好在是被人家林哥儿跟人家兄弟当场撞见了，说这死小子品性不行，没两日就来退了婚。”

　　安好一张桌子又回堂屋，杏哥儿啧啧有声，直摇头：“你就说这种没出息的玩意儿，得亏是没让人林哥儿进门。我到这个家也六七年了，也才初见得那小子私下里竟是那德性。”

　　谭殊词哪敢接话，杏哥儿话糙理不糙。这样的汉子也不晓得是装的还是如何，若是成婚后才现原型，岂不是又害人哥儿。

　　“等等，你……”

　　杏哥儿目光落在谭殊词身上，眉头慢慢拧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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