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乙女】关于他们的一百个可能

　　6.

　　王杰希念念不忘的那顿饭，到底还是请上了。

　　为了工作方便和节省房租，我住在微草提供的单人员工宿舍，和职业选手们不是一个作息也不是一个层，所以从来没碰到过。但是今天、在我入职微草职业俱乐部第七个月时，这个规律被打破了。

　　我熬了一个通宵，刚趴下去就被人喊起来，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没好气去开门。余光的倒影里，王杰希的衣冠楚楚和此刻我的造型形成了鲜明对比。我看了更没好气：

　　“魔术师大人有何贵干啊？”

　　“想问问你，你明天有没有空。”

　　“……”我觉得我的黑眼圈比我本人更有话要说。

　　“是没时间吗？”

　　“王队，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我试探性地反问。

　　“如果你需要的休息是打游戏的话。”他说。说得很好，一下就戳中了我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我装没听见，把门合上一点，作警惕状：“王队，现在是下班时间，明天周末呢！”

　　“之前说的，季后赛想请你出去吃个饭。”他笑着，眼睛对称了。看惯了的脸突然魅力四射起来，我眼神飘忽，随便往下说了些什么。王杰希没有纠缠，很直率地在我面前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叮咚一声，手机在我手上亮起。

　　“发给你了，晚上五点，不见不散。”他说。

　　“好。”我听见我的声音紧巴巴地响起。

　　B市夏天尾巴的六点半，天色已经隐隐有了发暗的趋势。

　　王杰希当了这么几个赛季的队长，精通人情世故，我前脚刚踏着“18:30”的B市标准时间准备跑路，手机就传来叮咚一声响；等我到了地下车库，他人已经坐在车里，摁下车窗，只露出一双眼：“上车。”

　　这是一道送命题。

　　首先，王杰希这是私人邀约。我们的关系的确在夏休期飞速前进，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到达能坐副驾驶的程度；如果我选了后座，那更是对B市本地人的挑战，和战队队长吃饭，我坐后边显得他像司机；斜对角也不行，他又不是我仇人。早知道打车了！我笑笑，拿着我的手机，最后还是选了人的副驾驶座。

　　餐厅是高级餐厅，隐私保障到位，采取全预约制。饭确实好吃，我顺利忘记了开餐前的小插曲。王杰希倒也完全不急，慢条斯理地吃饭，只口不提为什么要请我吃饭的事情，我一边分心，一边头脑风暴：升职？纪录片拍摄？战队成员最近最沸沸扬扬的丑闻也就是刘小别半夜三点半被人发现在骑共享单车。

　　他到底为什么邀请我来吃饭啊？

　　第三道菜上完，他细嚼慢咽吃完，才和我说了本次饭局第一句话，起手就是五年前：“五年前，你捡到了我的账号卡，在网络上发寻人帖，最后是通过邮寄到我手上的。”

　　“哦哦，这个事情啊……”

　　讲道理，我一点没印象。年纪变大，我的脑子也越发不好使。他说的这个事情，听上去确实挺重要的：毕竟对于喜欢打游戏的大家来说，自己打游戏的账号是可以和银行卡身份证相媲美的存在，甚至更甚。当年的荣耀的防盗号系统可没多好，丢了账号卡，账号上的材料、装备、好友列表、公会差不多都没了。

　　王杰希却没停下，还在补充：“第三赛季我的出道战在S市，对战轮回。”

　　“S市啊，我大学就在那里读的。”我点头。

　　“我们在那里见过第二面。”他嘴角残留着淡淡的微笑。

　　“啊？”

　　我瞪大眼。

　　在王杰希的讲述下，他在S市的第一场比赛前迷过一小段路。当时是我带着他按时抵达比赛场地的。我没有怀疑他的说法，但无论如何只能想起自己大学在隔壁博物馆做志愿者的经历。

　　当初还没有入职微草、也没有入坑荣耀的时候，我喜欢看线下看剧。S市的剧场很大很新，标识放得非常不醒目，我也是因为去了多次才勉强认清。王杰希说的事情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乐于助人从小念到大，帮个小忙而已，没什么老是放在嘴边的必要。

　　但是刚刚王杰希说的东西，我根本没把它记入我的地球online日常任务列表里，更别提加入“关键人物好感度提升事件”里面了。说到底，地球online的恋爱功能什么时候对我开放了？怎么没有通知我啊！

　　他好像并没有这么想。至少从他说的话中，我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要将其轻轻揭过的意思。

　　我咽下嘴里的饭，抿唇严肃道：“那么王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不要躲着我了，给我感谢你的机会。”

　　好可怕的男人。这顿饭还不够他感谢的吗？我皱眉：“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会让你误会吗？”

　　好可怕的男人！问得这么干脆，他身上的熟男领导气质难道只是一种掩饰？！

　　“王队这话说的。”我只能用叉子对肉丸泄愤，“我都要以为您是喜欢我了。”

　　“嗯。我的确挺喜欢你的。”

　　我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埋头吃饭，头完全不敢抬。王杰希在微草的地位跟做皇帝也没什么区别，至于我——我暂时还没有做皇后的打算吧！

　　综上所述，总而言之，在风卷残云吃完饭后，我很干脆地逃跑了。王杰希似乎还想送我回家，我哈哈一笑，掏出手机，想打网约车回家。但很遗憾，应用软件显示，我撞上了附近某大厂员工的下班潮。晚上八点，某公司开始报销打车车费，有几千人同时结束下班，几百人等候，我根本打不到车。

　　王杰希显然注意到我憋屈的表情。他善解人意，笑容如和煦春风：“不然，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我别无选择。

　　二十分钟的车程，红灯转黄转绿，情侣挽着手过马路。我看侧窗，然后去看前窗。很多很细小的东西在扎着我让我坐都坐不住。车内空调温度在23度左右，左边传来清淡的木质香水味。外面下了点小雨，王杰希笑着说今年B市的夏天真是喜怒无常，车里有伞，等一下你要不要用？我应该是点了头，因为他在车辆停稳后从后备箱拿了伞、撑开它，站在副驾驶车门旁。我打开门，闷闷的热气夹杂着一点点湿润飘近了。

　　“我送你到楼下。”他说。

　　那把伞很大，但我仍旧无处可逃。我攥着包。我说不用了王队，我自己上去就好。他接下去说了什么，我接下去说了什么，对话如何持续，我不得而知。

　　第二天九点我顶着黑眼圈准时到达工位，在茶水间遇到了一脸八卦的人事。

　　“诶，据可靠知情人透露，你昨天和王队出去吃饭啦？王队和你说的啥啊？”人事抱着她的茶缸子，又凑近了我一点。

　　“没有啊，就正常的上级关心下级。”

　　“上级关心下级还能关心到餐馆里去啊？那人可说了，你俩是单独去吃饭的嘞！”她不慌不忙地吮吸了一口热水，“我们王队虽然长得不对称，但条件怎么说也能算B市的钻石王老五，你可千万不要放过他啊。”

　　我干笑：“刘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没有搞办公室恋情的资格的。”

　　“我们微草又不是那种不懂得灵活变通的企业，从来没有什么禁止办公室恋爱的文化。”人事刘老师亲热地揽着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微草团队是如何壮大的？”

　　我诚实地摇头。

　　她莞尔一笑，说招聘时我能顺利通过面试，全靠我的五年荣耀游戏经验。我很意外，问她：我又不是来应聘青训营的，为什么看的是游戏经验不是运营经验？她说得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荣耀玩家，工作起来可没有那么热情啊！

　　我严重怀疑她是当时是想让招人进来无偿加班。

　　“虽然这个世界制定了许许多多的制度规范，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要把自己放进这些条条框框里啦，很多时候，合作和大订单的达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后面才要开始走流程呢。更不要说感情这种看缘分的东西了。”

　　人事拍拍我的肩膀。

　　“别想太多，最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不喜欢了，再分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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