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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日子按部就班,沈逐明自从出差后就更忙了,好几次梅巷金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项目’‘合作’的字眼。
没几天,沈逐明又出差了。
他一连出差了半个月,回来那天正好遇到梅巷金在加班处理一个青铜器。
门响了一声,梅巷金抬头看过去。
沈逐明看到她,似乎也有些意外。
“在加班?”
梅巷金点头,收拾桌上的东西,“差不多了,正在收拾东西。”
沈逐明当下行李箱走过来,斜靠在一旁的桌上,他抱臂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说:“辛苦了,年底评选的时候给你个24孝好员工奖。”
梅巷金觉得好笑,轻哼了一声。
她收拾完东西,看到沈逐明还没动,便问:“沈总,还有事吗?”
沈逐明抿了一下嘴,似在思考。
梅巷金看出他的犹豫,主动开口:“沈总,有什么就说吧。”
沈逐明也干脆,他站直了道:“是这样,最近签了个项目,我们作为一个合作方,需要派一个人过去,我想派你过去,你ok吗?”
梅巷金想了一下,问:“什么项目?”
沈逐明:“一个综艺项目,不过侧重点不在我们,我们需要作为辅助角色,帮忙拍一些镜头,但你放心,主要是拍你修复的一些片段,大概一个半月左右。”
梅巷金听完,一时没有说话。
沈逐明拍拍她的肩膀,“不急,你回去考虑一下。明天我会在公司再说一遍,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梅巷金点头,“好。”
回了家,梅巷金就把这抛在脑后了,不管最后安排谁去,说到底都是工作。
她对工作,一向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的,安排就去,不安排也无所谓。
12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她洗了澡早早入睡。
另一座城市,边惟众还在处理工作。
提示音一响,一条邮件跳进来。
边惟众点开浏览完,给秦玉案打了一个电话。
“喂,邮件我收到了。”
秦玉案:“怎么样?不用谢我。”
边惟众哼笑一声,“谁说我要谢你了?”
邮件里,是杰出了几家预备合作的企业。其中沈逐明的公司在第一行被加粗写上。
秦玉案声音随意,语气悠闲:“不谢就不谢吧,就当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
秦玉案从去年开始就在准备一个综艺企划,想从古玩这方面入手,通过投古人分享的故事,结合古器修复的过程,开辟一条新赛道。
只是这个企划没什么人投资,半推半拉搁置着。
前阵子边惟众答应以边家旗下私人的一个小博物馆做背书,帮忙吸引投资商。
边惟众当时的想法是顺着他的意愿出点力,劝人回家也有点把柄说法,只不过中途又多了件跟沈逐明吃饭的事,倒被他转了空子,反将了一军。
边惟众沉默起来,想起自己当时在饭局上的表现。
不经疑问:自己的表现……很明显嘛?
话被拦在欲言又止的纠结里,最终没有一吐为快。
边惟众定了定神,说起正事:“奶奶的生日定在月底,你记得来。”
秦玉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掺了杂音,听起来态度很模糊,也不知是答应了没有。
“不看僧面看拂面。”边惟众却径直说下一句话:“消息已经传回去了,你不来,她那么大一个老人家,又是生日过寿,面子怎么过得去,是不是?”
秦玉案:“知道,来就是了。”
事情解决,边惟众准备挂电话。秦玉案又挑起事来,“诶,沈逐明这儿的,你要不要?”
边惟众反问:“你自己的项目问我做什么,我顶多替你背背书,投点钱。”
秦玉案追着问:“就我们哥俩你装什么傻?你要是想要,我就留着,你不要我自然要多斟酌几家选了。”
静默片刻,边惟众最后说:“我要。”
秦玉案咧开嘴,“行,哥卖你个人情,给你留着。”
边惟众无语,心想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到第二天,沈逐明把项目的消息一下发,就有几个人主动报名。
梅巷金见大家都挺热情的,不会存在没人报名的情况,也就不去掺和这件事了。
到了下班的点,梅巷金正好遇到沈逐明。她主动打招呼:“沈总。”
沈逐明走过来,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两人一起等电梯,距离它下来还有一小段时间。沈逐明忽然开口问她,“报名的事,你不想去?”
梅巷金不明白他怎么又提起这一茬,“我看报名的人挺多的,不缺人,就没有报了。”
沈逐明看着她不明就里的表情,却在想跟秦玉案的几次照面。
前阵子的会面中,秦玉案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嗅到对方的态度了,说要派一个人参加节目,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人不是梅巷金还能是谁?
沈逐明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想要拒绝,但对方笑着说自己误会了,不要担心。对梅巷金感兴趣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自己只是帮个忙牵线搭桥,给两人相处的机会和时间,文明社会,法治管辖,他没权利强迫姑娘做不愿意的事。
尽管秦玉案这话说的没什么可信度,但沈逐明想到公司,想到好不容易拿下的项目,他也实在舍不得这一个好机会。只能安慰自己,把事情往单纯了想,或许自己一番好意推波助澜一把,也能成一段好姻缘,这才有了昨晚劝梅巷金的一幕。
可现在,事情有些超出他期待的走向了。
见沈逐明看着自己不说话,梅巷金有些小心地开口:“还是……您要安排我去?”
沈逐明狠了狠心,觉得自己要强势一些。
“嗯,你还是一起吧。”
梅巷金虽不解他执意要自己去的原因,也没有太深究。点了点头说好。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
沈逐明说:“这个项目年后启动,现在还不急,这段时间你可以稍微准备一下。”
虽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梅巷金还是答应的好好的:“嗯,知道了。”
从地铁出来的一段路,天色几近粉紫,梅巷金偶尔撇到一眼,忍不住停下来拍照保留。
在接近蓝调的时光里,周遭事物也被披上了一抹梦幻的色彩。
梅巷金驻足看着手机崭新的照片,忍不住想,世事籍籍,难得平静。
要是能长久地处在这种平静心情里,该有多好。为这一刻的平静,她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手机往兜里一揣,她脚步一转,往附近一个商超走去。她决定今天吃点好的。
梅巷金拎着挑选好的虾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把虾放到水里泡着,去了一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手机在闪烁震动,拿起来一看,表情一顿。
电话在持续拨打,梅巷金拿在手里看,也不接。手机的震动从手心蔓延至全身,连带着梅巷金的灵魂都仿佛在震动。
一连几个未接后,对方不再打了。转而发起信息,一条一条接着一条。
梅巷金依旧看着,依旧不回复。
等到信息偃旗息鼓,她把手机放在厨房的洗手台旁,自顾自去处理虾。
梅巷金捡起一只虾,捏着虾头,轻轻一掰,然后拉出虾线。
一条处理好,转而去处理下一条。
步骤一样,可在处理最后一条的时候,电话又打了过来,寂静的房间响起突兀的铃声,把梅巷金吓了一跳,她手上劲一歪,虾尖刺入指头里,疼得她一激灵。
她最后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电话依旧不停打进来。
电话接通,她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打通电话连忙吐豆子一样地说话,“巷金,你可算接点电话了,有没有钱?转一点急用。”
梅巷金深吸了一口气。
“听到没?快点快点,我这边急用。”见梅巷金没有说话,对方急着催促。
梅巷金点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
扩音器放大的催钱话语回荡在房间里,梅巷金站到洗手台边,打开一股水流,把手指伸到水流下挤血。
电话里的语气渐渐变了,从哄变成求,又从求变成骂。
她一言不发,动作却越来越重,直到手指的皮肉变形发紫,她把关上水。
像是坐足了准备,她深吸一口气,打断电话里妈的歇斯底里的声音。
梅巷金:“我没有。”
她一说话,电话里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开始哄起来,“你在听啊?在听怎么不说话?爸爸最近周转有点难,你先给我转点钱过来,我过阵子还你。”
梅巷金面无表情,重复:“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嘛!你工作那么久了,一个人又花不了多少钱,爸爸知道你是觉得我在框你,我下个月一定还你钱,实在是现在急得不行了。”
梅巷金语调依旧平静,甚至带了点冷淡:“我说了,没有。”
“……”
一阵沉默后伴随着压抑,被一道刺耳的声音骂开。
“草、你妈,老子现在从你这里拿点钱都不行了是吧?你现在是长大了,厉害我,读点书觉得翅膀硬了是吧?不想管我们死活?行,你行!你牛逼!你不就是惦记着那件事嘛?你有本事就花钱跟我断了关系,老子没有你照样活得下去!”
“嘟嘟嘟——”
男人痛骂完,挂了电话。
梅巷金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在一旁,沉默又麻木地处理手上的虾。
她不知道花了多久处理完手上的虾,只觉得精疲力尽,仿佛用掉所有精力,整个人沿着台面滑坐下来,然后就这么一直坐着。
她一动不动,坐到深更半夜,周身感觉到凉意也不想动,就这么麻木地坐着。
梅巷金觉得好累,有种前半生所有的痛苦反扑而来的感觉,她找不到解决之法,不想挣扎不愿解脱,像是被命运框住,只能原地待命。
手机又响了,梅巷金闭上眼近乎自虐地听着铃声,像是催命又像是警醒。
忽然在某一刻,她选择面对。
就算痛苦,就算致死,她也能面对下来——以前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电话接通,男人的语气彻底弱了下来,谄媚带着祈求,“算爸爸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行不行?我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你就帮我一次行不行?我保证这次以后我再也不会找你,谁找你谁狗娘养的!”
梅巷金听着陈词滥调,忍着喉间的酸意,脱口而出的话不自觉带着刻薄:“走投无路?你怎么不去找你的狐朋狗友?他们不是成天跟你称兄道弟,现在没有钱给你?”
男人不耐烦地啧嘴,梅巷金这种话让他想起自己那个死去的老婆,说话也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膈应得人不行。不过他又想到,幸好死了。
他为了钱,忍住不耐,好声好气地说话:“就算爸爸错了行不行?你看我现在过成这样也不好啊!我到底是你爸,你眼睁睁看着我这样,别人会怎么说?”
梅巷金冷硬异常,甩下一句话:“你知道错了也不会这样。”
她忍不住抱怨,她有太多太多的不忿和委屈。
“到底要我怎么样嘛!”男人感到一种熟悉的说教,发起火,“你、他妈跟你妈一个样,觉得自己有点道理就说个不停,你是真觉得你很牛是不是?不说教你浑身不舒服是不是?妈、的,你就是想看我死才开心!”
梅巷金:“……”
梅巷金被怼沉默,而后开口:“是,你死了我才开心。”
说完,她不等对面的反应就挂了电话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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